第6章

  他是靠武功力氣幹活兒的衙役,若是不能當值領活兒幹,哪還有錢養家?若再去看大夫,又怕白花錢還治不好。所以崔桃的這個提議,李遠真有點動心,而且聽她說話的口氣感覺她很會的樣子。


  崔桃馬上點頭,跟李遠保證一定行。


  她看看左右,正好這裡偏僻,此刻沒人,讓李遠就地躺著,她三眨眼的工夫就能給他弄好了。


  韓琦離開開封府後,終究還是不放心,決定折返,親自看著李遠等人帶崔桃去案發現場。


  他趕過來時,就見一盞燈籠被丟在地上,李遠面朝下趴著。崔桃則用膝蓋狠狠地抵在李遠後腰處,一手按著李遠的肩膀,另一手抓著他的胳膊。


  劫獄?


第5章


  咔!


  嗒!


  兩聲清脆的骨頭響。


  崔桃拍拍手起身,還不及去問李元感覺怎麼樣。一片很薄很涼硬的東西突然抵在她的後頸,還是那個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覺,是刀!


  “刀下留人!”崔桃立刻舉手投降,緩緩側首看是誰。


  想不到韓推官看起來挺斯文的,居然會隨身攜帶危險武器。


  “誤會,誤會!”李遠連忙爬起來,跟韓琦行禮解釋,“她在給屬下治腰。”


  李遠把經過跟韓琦講了,連連表示自己不該如此,知道錯了。在跟韓琦彎腰賠罪的時候,他很明顯地感覺到腰好像真的不疼了。


  李遠驚訝地看向崔桃。


  “真不是吹,你這個骨錯位跟一般人可不大一樣,也就我可以。”崔桃有點小得意。


  感受過崔桃的手藝之後,李遠非常信崔桃的話了,因為他確實看過好幾個大夫都沒用,遂心裡很感謝崔桃。他李遠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哪怕崔桃的身份是個囚犯,這恩情該記的他一定會記。


  韓琦撤回手中的劍,質問崔桃:“你懂醫術?”


  崔桃一對上韓琦那雙精明的眼,謹慎意識本能地就被激發出來,她裝傻地撓撓頭,“啊,應該懂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他腰疼就想治,而且確定自己肯定能治好他。”


  韓琦倒沒多說什麼,先將劍收回了劍鞘。


  崔桃邊珍惜地摸著自己的脖頸,邊瞟了一眼韓琦腰間的佩劍,準備拍一下韓琦的馬屁,誇他文武雙全什麼的。


  “韓推官會武?”


  “不會。”


  對方回答得很幹脆。


  崔桃:“……”不會武你隨身帶劍?


  好吧,也不能說沒用,人家剛才不就用上了?


  韓琦眼裡的審視意味前所未有的濃厚,正當崔桃以為韓琦會再度質問自己的時候,就聽他說一聲‘走吧’,人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本來同行的還有衙役王釗、獄卒李才。二人因有事,提前跟李遠約好在府衙後門等他們倆人倚門說笑,忽見韓推官竟然也來了,馬上挺直身子站好,都變得乖覺恭謹起來。


  韓琦是當官的,自然不能跟他們一樣徒步,他騎馬在前,崔桃和李遠等人就跟在後頭。


  李遠讓自己的二弟李才提起燈籠照明,他則拿出案卷,按照案卷上的記述,跟崔桃簡單客觀地闡述了整個案子的經過:


  孟達、於氏夫妻二人成婚有兩年,住在柳條巷。一個月前,孟達在徐州的表妹崔桃來京,暫住在了孟達的家中。


  據鄰居們描述,夫妻二人對崔桃一向寵愛有加,任其索取,不僅給她做衣服買首飾,甚至很費心地要為她張羅尋一門好親。但在半個月前,也就在四月初三這天的深夜,孟達家中突然傳來慘叫聲,隔壁仇大娘趴牆張望,見有血濺在窗紙上,嚇得連忙去喊人。之後鄰居們在仇大娘的張羅下,都趕了過來,及時地將屋內剛行兇完的崔桃圍堵住,押她去見了官。


  一經審問,崔桃就對自己的殺人行為供認不諱,她聲稱因看中於氏的一件首飾,於氏不舍給她,還出言譏諷她,因此就怒生殺心。當晚趁於氏疏忽之時,將她殺害,隨後孟達歸來,她怕被孟達發現,便幹脆將孟達殺人滅口。


  “這便是你跟於氏爭搶的那根銀簪,我們緝拿你時,你頭上正簪著它。”李遠再將白帕包裹的銀簪拿出,亮給崔桃瞧。


  簪子上還有幹涸的血跡,很像是她殺完了人後,舉起帶血的手去特意取下銀簪,簪在了自己頭上。


  為了一根簪子殺害兩名親人,聽起來忒惡毒變態了。普通老百姓若聽說這案情,肯定都會跳腳罵她這個兇手該死。


  然而事實是,她並不是兇手。割喉所造成的血液噴濺量非常巨大,兇手會被噴濺出的鮮血染成血人。而她記憶畫面裡的自己,穿著一身清爽的淡綠裙裳,因為跌倒才弄得滿身血漬,那時候孟達、於氏已經死了,殺人的匕首也已經被丟在了地上。


  盡管缺失了生前的記憶,重生後得到的記憶畫面也不夠完整,但無數次快穿經驗已經讓崔桃具備了合理地判斷、總結和推敲這些殘缺信息的能力。


  這一點在李遠隨後拿出來的現場勘察記錄中得到了證實。她的衣著、還有孟達於氏屍體以及兇器的位置,全部都跟她記憶畫面裡的符合。


  崔桃思考的時候一直低著頭。


  李遠以為她聽自己敘述案情才情緒低落,便安慰她道:“崔娘子不必擔心,你一定會恢復記憶,抓到真兇的。”


  “你相信我不是兇手?”崔桃驚訝地問李遠。


  李遠憨笑著撓了下頭,“原本不知道該不該信,韓推官懷疑,我就信韓推官的。但是剛剛經你出手治了我的腰,我信你不是兇手了。崔娘子對一個陌生人都如此有善心,何至於因為一個簪子就要殺人?”


  “這可說不準,或許我有求於你才出手呢。”


  “你要這麼說就更不可能是了,壞人可不會把自己的算計說出來。”李遠嘿嘿笑道。


  崔桃笑了笑,她果然沒看錯人,這李遠的性子是個憨的,懂得知恩圖報。這就好了,她以後不必再擔心去吃那些讓她覺得空虛的‘官給飯’了。


  崔桃嫌棄地揪了揪自己身上的髒衣服,故意對李遠哀嘆道:“要是能洗個澡,換套幹淨的衣裳就好了!”


  李遠看一眼前頭的韓推官,跟崔桃小聲說,等回頭有機會,他會去求張穩婆幫忙,讓崔桃在屍房洗了個澡。


  在屍房洗澡?想象一下自己脫光了坐在浴桶裡,四周腐屍環繞……的畫面,未免太刺激了!


  行吧,有總比沒有強。


  崔桃不忘跟李遠道謝。


  剩下的路途,崔桃就跟李遠闲聊了他家裡的情況。李遠說他的妻子為了補貼家用在做豆腐賣,但時常有今天不夠賣明日多做就賣剩了的情況,弄得一家子人幾乎天天吃豆腐。


  “不愛吃就不吃唄,何必這樣折磨你們自己。”


  “你是不知,這天氣漸漸變熱了,放一宿就酸了,豈能第二日再拿去賣了唬人?”


  “可曬豆幹或做油豆腐,這就是另一樣口味了,也可以賣。再不濟拿酒糟腌或用醬,多少日都不會壞,而且味鹹甘心,保管能下飯。你多幾樣東西賣,更能引客,而且有自己特色,別人才能記住你。不然大家都賣差不多味道的,在你這買和在別人那買都一樣,誰會特意奔著你家去?如此生意自然是隨天意,有時好有時不好了。”


  這一番話瞬間點醒了李遠。


  李遠萬般佩服地對崔桃拱手,多謝她的提議。


  “我們怎麼就這麼笨,沒想到呢!”


  “我這還有具體的腌豆腐做法可以告訴你,保證做出來的腌豆腐好吃。隻求你們能偶爾能可憐一下我,也給我添一樣有滋味的菜。”崔桃隨即就小聲跟李遠抱怨‘官給飯’有多難吃。


  “崔小娘子放心,你這主意要真成了,你每天的飯食我全包了。”李遠嘿嘿笑道。


  “成交!”崔桃一聽吃食的問題解決了,樂得嘴角快咧到耳根子處。她眉角一飛揚,不經意間往旁處看,就見韓琦騎著馬在他們的旁邊,明明剛才人還在前頭!


  崔桃和李遠雙雙心虛,再度給韓琦見禮。


  “你還懂經商?”韓琦突然問。


  “啊,不知道啊,可能……略懂一點?我就是聽李衙役說他家裡那點事,自然而然地講了那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崔桃學李遠剛才那股憨樣兒,撓了撓頭。


  韓琦不置可否,下了馬,示意崔桃跟他走。


  崔桃就乖乖跟了過去,走了沒多遠,韓琦在一處宅子前停下。


  見崔桃好奇地左右闲看,對這裡並無太大反應,韓琦再一次確認崔桃的失憶並不作假。她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懂醫術,還懂經商?


  崔桃被帶進院後,才明白過來這宅子就是殺人現場。


  這宅子裡有三間房,正房和左右廂房。殺人現場就在正房的寢房內。進屋是正堂,往左進是寢房,在西側。寢房內的地面上有大片幹涸的血跡,看著仍然有幾分瘆人。現場的東西都保持原樣,並無打鬥過的痕跡,當時被害人孟達和於氏都是被割喉後躺在了地中央。


  徐青青看到了她記憶畫面裡的那一面銅鏡。


  當時有兩具屍體,地上已經血流成河了,她為何要往銅鏡方向走?


  韓琦見崔桃盯著銅鏡,問她想起什麼沒有。


  “想起來點,他們倆人死在這裡,我想往那邊走,然後跌倒了,才染了滿身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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