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然而今日的裴府,卻沒有往日熱鬧。


  府中死了人,雖然不對外透露,但多少會從近身伺候的下人口中聽得一些瑣碎的消息。


  加上今日清晨,裴太夫人的萬福堂內叫了郎中進府診脈。


  據說是因憂思傷神,染了風寒。


  林驚枝和裴砚夜裡還沒睡下就得了消息,作為晚輩他們自然要第一時間去萬福堂,給太夫人請安。


  林驚枝和裴砚進去,她見周氏和吳氏都衣不解帶在太夫人身旁照料,她作為孫媳本該留下和婆母一同照料長輩的。


  可太夫人不久絲毫猶豫朝林驚枝擺了擺手:“你不用留下來。”


  “本就之前病了幾日,恐怕身子骨還虛著,你和砚哥兒回去,我有你母親和嬸娘伺候。”


  “我知曉你有孝心就行。”


  林驚枝看了周氏一眼,見周氏朝她點頭,她也不再久留,請安行禮後,就和裴砚一同回撫仙閣。


  回去路上,晴山有些俏皮朝林驚枝眨了眨眼,小聲道:“少夫人,估摸是您上回伺候夫人時,把夫人伺候病了事,給太夫人留下了陰影,所以今日才忙不迭讓夫人和郎君快些回去。”


  林驚枝聞言“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她伸出軟白指尖,點了點晴山的腦袋:“小聲些,莫要胡亂說。”


  “等會子傳到太夫人耳中,小心太夫人撕爛你的嘴,我可護不住你。”


  晴山聲音壓得更低了:“我這話隻同少夫人說。”


  裴砚看著同丫鬟笑成一團的妻子,他眸色微閃,印象中她就從未在他面前這般肆無忌憚明媚嬌笑。


  林驚枝對上裴砚有些暗沉視線,她笑容微頓趕忙收斂,朝裴砚語調淡淡:“雖然夫君晚間睡在撫仙閣。”


  “但白日還需要努力上進的,夫君快些去書房吧。”


  裴砚深深看了林驚枝一眼,忽然道:“昨日夫人讓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林驚枝沒有絲毫猶豫松開了晴山的手,步伐微快,上前拉住裴砚的衣袖:“我覺得馬上就要午膳了。”


  “夫君不如用了午膳後再去外院書房吧。”


  “就算勤奮,也該勞逸結合。”


  裴砚低聲淡笑。


  “夫人既然這般體貼,我自然不能辜負夫人的期望。”


  “我還是去外院書房吧。”


  本已經走到撫仙閣門外的裴砚,轉身要往外走。


  林驚枝攥他袖擺的白皙指尖微微用力,眸底帶著淺淺的嬌色:“夫君。”


  “好。”裴砚點頭。


  撫仙閣西梢間主臥,林驚枝換了一身衣裳出來。


  同樣換了衣裳的裴砚,正端坐在暖閣美人榻旁,幹淨指尖握著書卷,垂眸翻閱。


  林驚枝小步上前:“夫君說吧,查到了什麼。”


  裴砚抬眼,視線落在她紅潤的雙頰和沾著水色的唇上,他伸手,拉過林驚枝細軟的手腕,嗓音略有些喑啞。


  “早間我讓人去查,秦家表姑娘從宜春堂出去後,消失過一段時間。”


  “具體去了何處,暫且不知。”


  “知道了。”林驚枝點頭,然後慢條斯理拉開裴砚箍在她不盈一握纖腰上的掌心。


  她面無表情起身,朝外頭候著的孔媽媽吩咐道:“媽媽,你去廚房說一聲。”


  “郎君要去外院書房。”


  “不用留他的午膳。”


  裴砚聞言緩緩放了手中書卷。


  一向淡然如仙的表情,這會子再也繃不住了,掌心用力,一把將人拉進懷中,薄熱氣息噴在她側頸上,灼得人發顫。


  “夫人這是,膽大包天?”


第28章


  林驚枝穿了身海棠紅缬衫子,配著淡紫色石榴裙。


  玉足雪白未著羅襪,十分隨意穿了雙海棠花紋軟底繡鞋,滿頭烏發隻用一花簪松松绾著。


  跌進裴砚懷中瞬間,花簪落地,烏發松散,杏面桃腮人間絕色,但凡男人見了必將心生妄念。


  裴砚眸色微深,清雋如玉的臉上斂著極淡的笑,並未見生氣。


  林驚枝被他有力臂膀圈在懷中,她掙扎不得,隻能避開裴砚視線,垂眸看向自己雪白細軟的指尖。


  兩人都不說話,屋裡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屋外不時傳來丫鬟走動,僕婦掃撒院子的聲音。


  裴砚抿著唇,漆眸眼眸中不知在思量什麼,細細打量懷中的妻子。


  直到孔媽媽帶著小丫鬟提著食盒進來,人影走動,暖閣內的黃花梨木八仙桌上,擺好了膳食。


  林驚枝伸手推了推裴砚:“夫君,妾身該用膳了。”


  裴砚沒松手,他靜靜看著林驚枝許久,忽然伸手帶著薄繭的指尖從她含著水色的唇瓣上劃過,見她似有些抗拒地往一旁縮了縮。


  “外頭的事,枝枝還想知道些什麼?”裴砚忽然開口問。


  林驚枝似有瞬間的愣神,落在裴砚胸膛上的掌心微顫了一下,抬眸時眼底還透著來不及顯示的詫色。


  她想了想,仰頭看向裴砚:“二姑太太在汴京的那些事,夫君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裴砚似沒料到林驚枝會問這個,他箍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語調緩緩道。


  “那日我去汴京接父親之前,我已經收到父親的手書。”


  “依著父親原本的打算,是等秦表姑娘從府中出嫁後,再尋個生病不治的由頭,把二姑太太送到家庵裡,這事也就算終了。”


  林驚枝眼中神色極淡,她眼睛眨了眨道:“夫君早就知曉,那為何不同我說?”


  “二姑太太和秦雲雪對漪憐百般算計,她們在府中一日,我就得提防一日。”


  “夫君若是把父親的打算,早早同我說了,我也不用這般日日擔驚受怕。”


  林驚枝掌心用了力氣推開裴砚,從他身上站起來,理了理微皺的袖擺,聲音冷冷道:“夫君該去外院書房了。”


  “妾身可不敢耽誤了夫君的日日上進。”


  裴砚端坐著,一旁檻窗外有光細細碎碎落進屋中,他矜貴的側臉輪廓線條清晰又俊逸,從眉梢到唇角都壓著一股,無一不是精致無暇,微垂的漆眸內絲有淡淡情緒翻湧。


  裴砚離去後,晴山和綠雲進屋伺候林驚枝用膳。


  孔媽媽見林驚枝胃口不佳,又趕忙去小廚房做了份甜湯送進屋中。


  用燕窩紅棗加了蜜豆蓮子的甜湯燉得軟爛,上頭還撒了一層金燦燦的桂花蜜,瞧著的確是令人食指大動。


  “倒是讓媽媽費心了。”


  林驚枝端著甜湯小口小口喝著,見孔媽媽恭敬站在一旁,她忽然隨口問道:“瞧著媽媽做吃食的手藝是極厲害的,不知媽媽是哪裡人士。”


  孔媽媽垂在袖中的手掌微縮了一下,她垂著眼眸不敢與林驚枝對視:“回少夫人,老奴是汴京人士。”


  “奉郎君之命,過來河東郡伺候少夫人的起居飲食,之前的李媽媽,郎君已經把她遠遠地打發到莊子上了。”


  孔媽媽想了想,一咬牙從袖中掏出一份身契,雙手託著呈給林驚枝:“這份身契老奴日日帶著,還請少夫人收下。”


  林驚枝盯著孔媽媽手中託著那張薄薄的有些泛黃的契紙,有點冷淡的眸色沉了沉,她收斂情緒問。


  “媽媽初來我身旁伺候時,給過一次身契。”


  “媽媽為何執著於,讓我收下。”


  孔媽媽啞聲道:“回夫人,老奴在汴京中犯了罪事,是郎君收留了老奴。”


  “依著郎君之命,老奴這條命是歸屬於少夫人的,隻有少夫人收下身契,老奴才能安心。”


  在汴京犯了什麼事?


  林驚枝心下各種思緒閃過,前世新年過後,裴砚該和他父親前往汴京的,前世卻因周氏勸說和她的不安,最終不了了之。


  所以這一世,她是否該去汴京看看,當年暗中害她的那些人,汴京城中應該不少吧。


  林驚枝攏在寬大袖擺內的指尖微蜷,隻覺一股子寒意,從空氣中滲入。


  她緩緩垂眸看向孔媽媽,唇角劃過一抹深意:“既然媽媽是汴京人士,媽媽應該對汴京極熟吧?”


  孔媽媽點了頭:“是的,少夫人。”


  “老奴自小在汴京長大,再熟悉不過了。”


  “我知道了,孔媽媽起來吧。”


  林驚枝伸手,接過孔媽媽手中呈著的身契,起身收進妝奁的暗格裡。


  桌上放著的甜湯有些涼了,林驚枝隻用了小半碗而已,午膳她也沒吃幾口。


  孔媽媽有些憂心:“少夫人,今日吃得格外的少。”


  “少夫人想吃什麼,盡管吩咐老奴,老奴沒別的本事,就是做得一手好吃食。”


  林驚枝並不覺得餓,她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時,屋外傳來綠雲的聲音。


  “少夫人,郎君外院伺候的小廝雲暮來了,說按著郎君的吩咐給少夫人送東西。”


  林驚枝第一反應是準備讓綠雲拒絕,就說自己休息。


  可她還沒開口,雲暮格外討喜的聲音從外頭傳進:“少夫人,雲暮奉主子之命,給少夫人送前些日在溫泉莊子後山裡,郎君親自獵的那幾條紅狐皮給少夫人。”


  拒絕的話在林驚枝口中轉了一圈,張口就變成了:“快些請雲暮進花廳來回話。”


  “是。”綠雲答道。


  雲暮恭敬走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個膀大腰圓看著就力氣極大的婆子,婆子把東西放下後,跟著雲暮一同朝林驚枝行禮。


  不就是幾條紅狐皮子麼?


  怎麼好幾箱子東西?


  林驚枝心底疑惑一閃而過。


  雲暮行禮後,打開了最前頭第一個箱子:“少夫人,這裡除了主子親自獵的紅狐皮子外,還有幾條上好的白狐皮,和雪狼皮子。”


  “都是主子吩咐給少夫人的。”


  林驚枝伸手指了指,雲暮身後另外幾個大箱子:“那這裡頭裝的是什麼。”


  雲暮吩咐婆子打開剩下的箱子,一一介紹道。


  “回少夫人。”


  “第二箱裝的,全是主子私賬的賬本,全在裡頭了。”


  “至於第三箱,第四箱和剩下的五六個箱子,是最近主子給夫人添置的衣物,玉石珠寶和各色玩意,都是主子吩咐小的給少夫人送來的。”


  林驚枝聽著雲暮的話,隻覺很是疑惑。


  視線緩緩從裝得滿滿當當的箱子上掃過,最後頓在了那個雲暮口中裝了裴砚全部私賬的箱子上,桃花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打量。


  因為前世,裴砚根本就從未把私賬交給她打理,她嫁入裴家三年多,除了那少得可憐的嫁妝外,也就是剩下一些府中每月下發的月例,平日除了打點上下外,她手頭根本沒有幾個闲錢。


  雖這般想著,林驚枝臉上卻瞧不出任何驚訝的情緒,她眸色極淡地點了下頭:“你回去同郎君說,我收下了。”


  雲暮見林驚枝點頭收下,他暗中松了口氣,然後從袖中掏出一串鑰匙恭敬上前呈給林驚枝:“這是主子私庫的鑰匙,主子吩咐雲暮,同樣交給少夫人保管。”


  若是前面的那些東西,林驚枝隻是略微疑惑外,雲暮手中的私庫鑰匙的確是令她詫異了。


  因為無論是私賬還是衣裳珠寶各種玩意,不過是取悅人物件而已,瞧不到裡頭真正的東西。


  可私庫鑰匙,那可是裴砚全部身家,裡頭也許還藏著許多不能見人的秘密,他就放心全權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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