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葉欣棠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笑容微微一頓,順勢挽上了江鬱白的胳膊,「今夜是私人行程,取消一切採訪,希望大家不要打擾。」
最後一句話,是看著我說的。
頗有種耀武揚威的感覺。
她明明知道,我的公司動用所有的關系,也隻能在江鬱白下榻的酒店訂上一晚。
過了今夜,我就再也接觸不到江鬱白了。
江鬱白推開她的觸碰,轉身向著電梯走去。
葉欣棠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笑著跟大堂經理說:「麻煩不要把狗仔放進來。」
「真的很討厭。」
6
有了葉欣棠的那句話,江鬱白所住的樓層,被安保人員圍得水泄不通。
我隻好在電梯裡等。
葉欣棠的微博上更新了很多風景。
好多粉絲在下面等她發糖。
不少人猜測,江鬱白陪她去看江景了。
我從白天等到深夜。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來的時候。
電梯突然打開。
江鬱白站在門口。
四目相對的瞬間,淡淡的酒氣飄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沉默地走進來,靠在離我不遠處的牆上,五官在頂光燈下,襯得輪廓分明。
電梯開始緩緩上行。
沉默在電梯裡流淌。
我咽了口唾沫,「江鬱白,我們約好今晚的。」
「就給我幾分鍾時間,我很快——」
突然我脖子上掐上一隻大手,帶著我頂到牆上,冰涼的牆壁凍得我一哆嗦。
熾熱的氣息灑落。
「為什麼還要來?」
他身量身高,足以遮住電梯的燈光。
剛好把我籠罩在陰影裡,壓迫感十足。
我握住他的手腕,生怕被人看到,語速很快,「我要拿年終獎。我要賺錢。」
「賺錢。」
江鬱白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手都在顫抖。
「缺奶粉錢了?」
「那個叫趙軒的這麼窩囊啊,還需要你三更半夜求到高中同學身上。」
我沉默片刻,「這是我的私事,跟你沒關系。」
「是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銀行卡,塞給我,「賀青梨,你求我啊。」
「你喝醉了!」
江鬱白還在繼續,「不夠是嗎?我還有房產證,你要幾張?還是都要?」
見我不說話,江鬱白突然解開了襯衣的領口,「還是你想要我?」
「隻要你求我,我就都給你。」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我正想去摸手機,突然就被江鬱白搶了過去。
他眯著眼,看見趙軒的名字,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摁下接通鍵,突然低頭吻住了我。
酒氣彌漫在口腔裡。
我一驚,劇烈掙扎起來。
江鬱白用了狠勁兒,捧著我的臉,熾熱的體溫通過胸口一分不落傳遞到我的掌心。
他心跳得很快。
「江鬱白,你瘋了!」
他弄花了我的口紅,弄皺了我的裙子。
眼底閃著瘋狂的欲望。
聲音低啞,「青梨,梨梨。」
「跟他離婚……跟我在一起。」
「我……真的會對你和孩子好的。」
「我發誓。」
我掙脫了他的鉗制,氣喘籲籲地說,「我、我單身——唔……」
話沒說完,我再次迎來狂風暴雨般的熱吻。
暗戀好多年的人,突然在多年後的某一天,使出渾身解數來引誘你。
真的很難招架。
……
這一晚,我又夢到了年少的時候。
我揪住了穿白襯衣的少年,笑著說:「喂,江鬱白,比賽結束跟我一起去看電影吧。」
江鬱白抿唇,耳根泛起一片粉紅色,語氣冷冷的:「老師不允許男女同學走得太近。」
「隻是看個電影而已!真的!你相信我!」
那個時候的賀青梨,成績優異,自信明媚。
喜歡一個人,就真的敢把喜歡擺在明面上。
那一天,我在電影院裡親了江鬱白。
就像今夜江鬱白親我一樣。
早已凝固的心,被燒成一盅沸騰的水。
不斷翻騰著。
撞擊著。
徹夜不平。
醒來時,窗外的半片殘葉頑固地在玻璃上撬出聲響。
江鬱白已經不在了。
我有些恍惚。
披上毯子,呆呆坐在沙發前。
好一會兒才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不止一次喊我「高材生。」
喊著我的名字。
可是我把他給騙了。
我慢慢捂住臉。
倘若他知道我並沒有去深大,而是高中輟學,還會喜歡嗎?
7
在江鬱白知道真相前,我提著行李箱離開了。
可是很不幸,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我迎面撞上了葉欣棠。
「咦,青梨?」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我的行李箱,「你要走啊?昨晚不是還在江鬱白的屋裡過夜了嗎?」
她是怎麼知道的?
葉欣棠突然撐住門口,輕聲在我耳邊說:「真以為江鬱白喜歡你呀?」
「他當然是在報復你啊,睡完你,還會把你當個樂子講給我們聽。」
我心裡一沉,推開她的手,拎著行李箱朝前走。
葉欣棠笑著在後面說:
「你就是個高中跟人在廁所亂搞的小太妹,認清現實吧。」
最後一句戳到了我的痛處。
我猛地停住腳。
好一會兒轉身,朝著笑得洋洋得意的葉欣棠走過去。
幾秒種後,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大堂。
葉欣棠被我扇蒙了。
她捂著腫起的臉頰,難以置信道:「你敢打我?」
「我早就該打你了。」
多年來壓抑的憤怒終於在此刻迸發,「葉欣棠,哪怕你再出名,你在我這裡,依舊是個隻會造黃謠的蠢貨。」
葉欣棠眼神漸漸冷下來。
「是嗎?那你看看身後啊。看看他們更相信你,還是更相信我。」
我轉過身。
閃光燈照得大堂燦若白晝。
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蝗蟲般,將我淹沒。
「賀小姐,有匿名爆料人說你高中時期跟人在男廁所亂搞,是真的嗎?」
「您的同學都說您是深大畢業,可事實是,您早就高中輟學了,請問是真的嗎?」
「昨晚您是在江鬱白房間過夜的嗎?」
「您是不是對他撒了謊?」
陳年舊事驟然揭開。
結好的痂被連皮帶肉扯去,露出一片血淋淋的傷口。
我仿佛突然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天。
葉欣棠站在明媚的辦公室裡,堂而皇之地汙蔑我說:
「老師,我要舉報賀青梨。」
「那個避孕套,是她在廁所,和別人用過的。」
多年以後,她又故技重施。
企圖用這樣的方式逼我退場。
身後的葉欣棠捂著臉,「你們不要亂說,雖然她高中輟學了,但是她的私生活不需要你們來議論!請尊重女生隱私!」
一時間群情激奮。
「剛才賀青梨打了棠棠一巴掌,她還這麼幫她。」
「狗咬呂洞賓!」
「你真的是高中輟學啊?滾吧。」
突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提著早飯回來的江鬱白。
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
此起彼伏的快門聲裡,他輕輕地問:
「你騙了我,對嗎?」
我不知道那個「是」字,我是怎麼說出口的。
我像個小醜一樣,站在所有人面前。
面無表情地面對著所有人的指責。
手緊緊攥成一團。
沒關系的。
反正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我本來就沒有擁有過什麼,所以也不怕失去。
「騙子,去死!」
突然一個礦泉水瓶朝我飛來。
在即將敲中額頭的剎那,江鬱白推開人群,替我擋下了水瓶。
全場立刻響起驚呼聲。
剛才嘰嘰喳喳的記者突然就停住了。
畢竟江鬱白的態度,決定著八卦報道的方向。
江鬱白突然自嘲一笑,「賀青梨,你怎麼總是欺負我?你明知道——」
「我喜歡你,就這麼拿我當傻子耍。」
我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平靜地說:「對不起。」
葉欣棠說:「鬱白,我沒想到她突然就給了我一巴掌,你不要怪她。」
此時,我竟然詼諧地想,江鬱白會不會扇我一巴掌啊。
江鬱白抬起眼,輕輕吐出幾個字:「她打你,那一定是你做錯了。」
話落,周圍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
因為這是江鬱白第一次在人前變臉。
他說完,拉住我冰涼的手。
語氣極度冷靜,冷到可怕。
「不是什麼大事。」
「你怎樣都沒關系。」
粉絲發出難以置信的吶喊:「江鬱白,你清醒一點!你別是戀愛腦吧……」
事實證明,江鬱白確實是瘋了。
他當著所有媒體的面,帶著我離開了現場。
8
【江鬱白私奔】的消息衝上熱搜。
底下哀嚎一片。
不少人在評論區聲援葉欣棠。
「真是為棠棠不值。默默守護了江鬱白那麼多年,結果他跟小太妹跑了。」
好在大部分粉絲都保持中立。
「江哥做事從來都有理有據,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
「沒事哥,等你消息。我們都聽你的。」
此刻,汽車停在一個無人的沙灘。
江鬱白正在打電話,「嗯,公告晚點發。」
「我不在意別人怎麼看。」
我望著窗外,有些出神。
似乎從來沒有人跟我說,我怎樣都沒關系。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噩夢一般的下午。
有人在男廁所發現了一個用過的避孕套。
我站在老師的辦公室裡。
夕陽灑滿了我的肩頭。
葉欣棠小聲啜泣,「我看見青梨進了男廁所……」
我難以置信地辯駁:「那是因為你跟我說,江鬱白暈倒在廁所裡了,可是我去了並沒有發現他。」
葉欣棠睜大了眼,「我沒有呀,青梨,你偷著跟人談戀愛,不要推我身上。」
江鬱白坐在車裡,聽著我說起過去的事,眉頭狠狠皺起。
「沒有證據的事,他們憑什麼要你退學?」
我說:「因為我爸賭博欠了一屁股債,他聽到老師說這事,一口咬定,我在學校的男廁所被人玷汙了,要學校賠償二十萬,不然就把這事鬧到人盡皆知。而葉欣棠,願意給我爸當證人。」
可以說,這件事,葉欣棠和我爸都是兇手。
江鬱白神色很冷,「那時候你提前一個月離校……」
「是退學。」
時隔多年,那段陳年往事挖出來,我還是會心痛。
明明我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
可是自從我爸染上賭癮,一切都變了。
「最後一天,我去學校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你的情書。」
說到這件事,我的聲音竟然出奇的平和,「我爸要去找你,說二百塊就能買我一晚。所以我當著你的面把它撕掉了。」
「我很抱歉說你是窮學生。」
「可是如果讓他知道你有錢,說出那些汙言穢語,我寧願去死。」
江鬱白側著頭,看著窗外。
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遍布。
好一會兒,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
發了一條短信。
然後放下去。
「我知道了。」
「梨梨,我知道了。」
他重復了兩遍,突然捂住了臉。
我望著起了霧氣的窗玻璃,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掏出手機,想去翻看江鬱白的評論區。
江鬱白隨手奪過手機,扔在了後座。
「少看亂七八糟的。」
我問,「事情鬧得挺大的吧?」
「沒什麼大事。」
可是我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江鬱白一樣,有耐心聽完我的話。
我想了想,說:「我想回去了。」
「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會拖累你的。」
江鬱白嗤笑一聲,「賀青梨,你睡了我就想跑是嗎?不可能。」
「尤其是在你把這些事告訴我之後,你覺得我會放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