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直到今晚被姜凝半路攔了車，結合她的種種表現，陸時祁才漸漸懷疑，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而且，她若真的隻是逢場作戲，一夜過後，她為何還會留在陸氏上班？

　　正是因為這些疑點，陸時祁才又讓司機將車開回來，想找她當面把事情說清楚。

　　如今看到姜凝一臉疑惑的表情，陸時祁心中愈發篤定，裡面恐有誤解。

　　“那天早上我走得匆忙，又見你睡得沉，不忍叫你，便在床頭留了字。”他探究的目光落在姜凝怔愣的臉上，語氣裡頗帶些無奈，“你是不是沒看？”

　　姜凝大腦一嗡，半晌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仔細回憶了當天，隻記得醒來時發現床上隻有自己，去洗手間查看，也沒見陸時祁的蹤影。

　　當時她還未多想，大哥打來了微信視頻。

　　姜凝剛和一個男人共度良宵，她做賊心虛，哪敢在酒店裡接兄長的視頻，急匆匆穿了衣服，洗漱都顧不上便溜了。

　　直到應付完大哥，她才又折回酒店去找陸時祁。

　　問了前臺才知道，對方天未亮便已被司機和秘書接走。

　　雖然心中猜想他可能是不想認賬，但姜凝在大學時曾暗中觀察陸時祁許久才決定追他，總覺得自己不該看走眼，於是便繼續留在陸氏集團上班。

　　得知他是出差，她還曾給過自己心裡安慰，認為這男人是因為工作太忙，闲下來肯定會聯系她。

　　隻是這麼久過去，等著等著便沒了自信。

　　漸漸地，她越發篤定自己遇上的是個渣男。

　　任姜凝怎麼想，也沒料到這裡面居然鬧了烏龍。

　　憶起自己先前在陸時祁跟前盛氣凌人的模樣，姜凝心下懊惱。

　　她沒搞清楚狀況就亂發脾氣，實在有損形象。

　　這段日子以來，陸時祁興許也把她認定為渣女，卻沒如她那般陰陽怪氣，還容許她上車，送她回家。

　　對比之下，這男人實在算得上是情緒穩定了。

　　姜凝心下豁然，立馬笑容明媚起來：“原來是一場誤會，我就說嘛，我觀察你那麼久，你不該是不守信用之人。”

　　話音剛落，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嘴角勾起的弧度稍僵。

　　“你觀察我？”

　　陸時祁已經敏銳地捕捉到她方才的話，滿是探究的眸光在女人精致的臉上打量著，似乎想要將她看穿。

　　姜凝避開他灼人的視線，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來。

　　思索少頃，她似不打算繼續隱瞞，再開口時言語間帶了點嬌羞：“我其實早就暗戀你來著……”

　　陸時祁：“？”

　　“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倆大學是一個學校的，我大一的時候你剛好研三。你是咱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家世好，顏值高，成績也好，學校女生看到你都會忍不住偷偷留意的。”

　　大約不好意思，姜凝微微低了頭，小聲道，“我也是你的仰慕者之一。”

　　她上來就打直球，一時間氣氛寧靜下來，周遭縈繞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陸時祁還清楚地記得，宴會那晚她主動接近他，努力找話題迎合他，同他聊天。

　　當時他便覺得這女孩目的性很強，很顯然是要釣他，卻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緣故。

　　他讀研期間不常住校，她又是大一新生，兩人年齡差別較大，陸時祁確實不知她的存在。

　　所以她會去陸氏上班，是因為暗戀他？

　　如果時間軸從她大一開始，到如今已經暗戀他四年之久。

　　陸時祁……一個字也不信！

　　接近他的女人多了，什麼樣的都有，他還不至於三言兩語被她糊弄。

　　就憑她嘴上說喜歡，神情中卻不見半分愛戀，反倒一臉狡黠，滿眼算計。

　　陸時祁深信，她壓根不知道暗戀一個人什麼感覺。

　　細想之下，她刻意接近無非那幾個理由，或圖利，或圖欲，又或者她野心更大，想要入主豪門。

　　其實她別有目的，不是真的喜歡他更好。

　　陸時祁先前明知她有小心思還願意上勾，無非也是她這張臉過於賞心悅目。

　　他敢接她的招，就不怕她打什麼主意。

　　他不婚，她早已知曉。

　　至於旁的，兩人交往期間，他並非不能滿足。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量她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隻要她不圖跟他結婚，看在她這張臉的份上，沒準兩人還能長久。

　　陸時祁拿出手機，點擊撥號：“你手機號多少？”

　　姜凝困惑地“啊”了聲，大腦空白兩秒，反應過來後心下狂喜，忙報了一串數字。

　　很快，她的手機響起清脆的鈴聲。

　　她默讀了一遍來電號碼，聽到陸時祁說：“這是我的私人手機。”

　　姜凝把手機號存入通訊錄，備注時她停頓下來，揚起下巴看對面的男人，帶著幾分試探：“你覺得……我應該備注‘陸總’，還是‘男朋友’？”

　　陸時祁許是被她直白的詢問噎住，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下：“隨你。”

　　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姜凝翹起唇角，當著他的面大大方方輸入：我深愛的男朋友。

　　為了方便他看見，她故意把手機界面往他那邊舉了舉。

　　陸時祁盯著上面黏黏糊糊的昵稱，隻覺得燙眼，略感不適地移開視線。

　　司機還在樓下，他收起手機：“有事給我打電話。”

　　“那我送你。”

　　“不用。”

　　姜凝已經跟出來，屁顛兒過去按電梯：“那怎麼行，你都是我男朋友了，我送你是應該的。”

　　陸時祁揚眉：“照你這個邏輯，到了樓下，我是不是還得再送你上來？”

　　姜凝促狹地眨了眨眼：“可以啊，然後我再送你下去，你再再送我上來，這樣才顯得咱們倆如膠似漆，難舍難分。剛在一起的情侶，都得是這樣的。”

　　“如膠似漆，難舍難分？”陸時祁品酌著她的話，上前兩步，灼灼的目光凝視她幹淨的眉眼，“姜凝，你想讓我留下，可以直說。”

　　姜凝臉上的錯愕一閃而逝，反問他：“是你想留下吧，可惜今天我不同意。就算我喜歡你，你這麼久沒聯系我，害我胡思亂想，我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陸時祁沒有渣她，他們倆終於確定關系，姜凝今天已經很滿意了，絕對沒有立馬與他再進一步的打算。

　　而且網上說了，感情的事得循序漸進，欲拒還迎，攻心為上，不能操之過急。

　　陸時祁望他一眼，正欲再說什麼，電梯開了，恰好外賣員拎著外賣出來。

　　姜凝已經放棄送陸時祁了，正想著如何找借口離開，一見外賣員雙眸頓時亮了：“是3302的海鮮披薩嗎？我的。”

　　外賣員核對一下訂單，把外賣遞過去：“祝您用餐愉快！”

　　“謝謝。”姜凝接過外賣，趁機對陸時祁道，“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這個大忙人在這吃飯了，咱們明天見。”

　　語畢，她直接拿著外賣跑回家，關門。

　　背抵在門上，姜凝側耳聽外面的動靜。

　　隱約聽到電梯門關上的聲音，她將門悄悄打開一條縫，探頭往外看，四下寂靜，陸時祁和外賣員都已離開。

　　姜凝勾勾嘴角，一身輕松地哼著歌拎著披薩去吃飯。

　　-

　　夜裡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和陸時祁終於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姜凝心情激動，一時有些睡不著。

　　她坐起來靠在床頭，從枕下摸出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翻開，裡面是她進入大學以後對陸時祁的長期觀察記錄。

　　【身高】：187（+10分）

　　【膚色】：冷白皮（+10分）

　　【顏值】：校草級（+10分）

　　【身材】：據傳有八塊腹肌（+10分）[已驗貨，傳言屬實(*/ω＼*)]

　　【智商】：學霸級（+10分）

　　【與異性的分寸感】：沒談過戀愛，且從不和女生搞曖昧（+10分）

　　【品性】：對小動物有愛心（+10分）；運動會上幫助受傷的同學（+10分）

　　【家境】：出生於童城第一豪門陸家（+10分）

　　【事業】：陸氏集團總裁，業界巨佬（+10分）

　　【結論】：極品男人，達標，可追！

　　以上皆不屬實，此人言而無信，睡完就跑，毫無責任心，十足的人渣敗類，衣冠禽獸——減100000000分！！！！！

　　看到最後這段，姜凝趕緊拿筆劃掉，心中默念：誤會誤會，純屬誤會。

　　漸漸回想起什麼，她握著筆的筆尖停頓。

　　姜凝的父親曾是薄商集團的掌權人，在姜凝還未出生時，他便死於一場車禍。

　　姜凝沒見過他，卻也對他沒有懷念，甚至極度憎惡。

　　他是在和小三外出旅遊的途中出的事故，且為救小三而死。

　　彼時母親姜樺身懷六甲，得知此事後驟然受到刺激，早產生下一對龍鳳胎，便是沈寂和姜凝。

　　姜樺受此打擊，痛恨男人，更是對姓沈的男人深惡痛絕。

　　生下孩子後，她不顧五歲長子的苦苦哀求，也不顧剛剛臨世，嗷嗷待哺的幼子，隻帶著女兒姜凝離開沈家。

　　從小母親就以各種極端的方式告訴姜凝，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不可靠，要永遠和男人保持距離。

　　上學時，她不能和男同學說話，更不許和男生有任何生活上的往來。

　　初一那年，有次母親接她放學，在校門口看到她笑著跟男生說了句話，她回家便挨了板子，被關進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室，任憑如何哭喊都無濟於事。

　　有段時間，母親甚至因為在她書包裡翻到的情書太多，不許她再去讀書。

　　她總是說：“去學校有什麼好，外面那些壞心思的小男生早晚害了你，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都不許去。”

　　即便被囚在家，母親也時刻緊閉窗簾，不肯讓外面的光透進分毫，說是怕有人拿望遠鏡偷窺她們。

　　跟著母親的那些年，是姜凝人生裡的至暗時刻。

　　她看不到光，看不見希望，每天隻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關禁閉。

　　她過夠了暗無天日的生活，渴望外面豐富多彩的世界，總幻想自己能變成一隻鳥，飛出母親囚她的牢籠。

　　所以後來大哥找到她，說要帶她回家時，她沒有猶豫。

　　她不想再同母親一起蜷縮在黑暗裡，苟延殘喘，如溺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