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爸媽依舊不習慣他這聲稱呼，想說些什麼，但又怕傷了他的心。

他們作為父母，其實沒有不稱職的地方，因此在親子鑑定結果未出之前，他們依舊被那種可能勾著心弦，憂心忡忡。

隻有我不受影響。

在見面寒暄過兩句後，很平靜地問道：

「劉意，你們學校表白牆有刷到嗎？」

他臉色一僵，隨即用一種不明所以的語氣問：

「沒有啊，怎麼了姐姐？」

「你們學校表白牆有人匿名發了你和林祁的事，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惡意，現在表白牆我已經讓人刪了，不過已經有不少人順藤摸瓜去罵他，這件事你知道嗎？」

我一直看著劉意的表情，說到後半段，他的眼神裡其實不算太自然。

或許還有一絲暢快。

「我不知道這件事，」

劉意的眼睛驀地紅了起來：

「姐姐，你的意思是覺得表白牆是我發的嗎？」

「在你和爸爸媽媽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我媽先開口了：

「小煙，劉意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將這件事告知過同學或者朋友？」

他神色閃爍了一下，好半晌後才小聲說：

「我之前和室友提過一嘴，可能是他們替我打抱不平吧……」

我觀察過那條表白牆下的評論，確實有可能是和他關系好的人的。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宣揚出去實在太草率了。」我爸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也不是什麼重話，卻不知戳中了劉意哪一點，他瞬間惱怒：

「爸爸，您也懷疑是我故意讓人這樣做的嗎？不管我有意或者無意，但林祁搶了我二十年的人生難道不是真的嗎？我明明才應該養在你們身邊，當你們疼愛的兒子和弟弟啊！我難道不能怨他嗎？」

「可是即便二十年前你們真的被調換了，那時候的小七也是剛出生，他無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更不知自己的身世，你應該怨恨的是造成這一切的人以及沒有保護好你的父母，也就是我們。」我爸嘆氣道。

「可是他是利益既得者啊！」劉意跌坐在地，眼裡閃過一絲不甘，「即便到現在，你們也一樣拿他當自己的兒子不是嗎？他得到的一切本來應該是我的！」

他的情緒外露過於真情實感，連我父母都覺得他不像說假話。。

確實不假。

劉意沉浸在那個被調換人生的故事裡，真情實感地怨恨頂替了自己二十年人生的另一人，以及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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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什麼？」身後驀地響起來另一道男聲。

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宋森徑直走來，將劉意扶起來。

隨後轉身，臉上還帶著慍怒對我父母道：

「伯父伯母，你們是長輩，但也不能仗著是父母就斥罵劉意吧？他在外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回來，不但沒有感受到家的溫暖，反而你們還因為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遷怒他。」

像是附和宋森的話一樣，劉意臉上更加憤怒。

「劉意，你將這個房子的密碼告訴宋森了？」我驀地出聲打破了這個氛圍，我很確定進來時關了門的。

話裡提及的兩人瞬間停滯片刻，我爸媽也終於反應過來，宋森出現在此處的突兀。

一次是陪同親子鑑定，現在又是突然出現。

很難不讓人多想。

「小森，你怎麼過來了？」我媽蹙眉問。

劉意聲音裡還帶著哽咽，但還是忍不住欲蓋彌彰道：

「媽媽，是我告訴宋森哥的，我之前在這邊不習慣，他來看我，想著他是姐姐的未婚夫，以後也是一家人，就告訴他了……」

我爸媽除了如今在兒子的事上陷入尷尬境地外，並非是糊塗人。

宋森懟我道：

「小煙，你怎麼能這麼汙蔑你弟弟？」

汙蔑？

是不是劉意把我家搬空了才是汙蔑。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宋森先開口：

「林煙，你現在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還是說，你想解除婚約了？」

這人還真是，自己想幹的事，還得惡人先告狀。

不過也省得我後面專門去處理這件事了。

「好啊，」我扭頭看向我爸媽:

「爸，媽，你們約一下宋叔叔他們吧，我們今天就將事情解決了，省得耽誤他人姻緣。」

我爸媽明顯已經看出宋森並非良人，對於我想退婚這件事，往常他們定然會勸我三思而後行，起碼過幾個月，項目合作結束再說。

但今日湊巧，他們一想到劉意有可能是自己的兒子而宋森想招惹他的妹妹，他們就迫不及待解決這件事。

他們這個年紀，還能看不懂宋森圖什麼嗎？

野心太大了，實力配不上。

宋森原本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我爸媽應承下來就給他父母打電話，先是一愣，但不知想到什麼，便又不打算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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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人是不願意解除婚約的，但不知宋森和他們說了什麼，宋家的長輩見面態度便和煦起來。

「既然兩個孩子互相不中意，那便退了吧，以後各自婚娶。」

宋森的母親對我們的態度也並未有太大的改變，她笑著對我父母說：

「這次不能成一家人，也是個遺憾，希望我們兩家以後有機會更進一步。」

都是些客套的場面，雙方在合作的事上都保持友好態度。

解除婚約其實是個很簡單的事，雙方達成共識，再昭告親朋好友便可以。

解除婚約第一晚，姜朝的電話來了。

「林大小姐，聽說你單身了？」

「嗯，和你有什麼關系？」

電話那頭的男人輕笑一聲：「當然有關系，位置空出來了，我爭取上崗啊。」

「等你家的事處理完，出來陪我吃個飯唄，」那頭嗓音略低，「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我好想你。」

「……」

S男人以前高傲得要命，跟誰學的撒嬌？

我掛了電話。

第三天，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我們決定親自前往鑑定機構拿紙質報告，當場揭曉這個答案。

自然所有的當事人也需要在場。

我和父母，林昀昭和劉意。

宋森不知為什麼也跟了過來，像是要給劉意撐場面般。

不過無所謂。

我父母和林祁都很忐忑，似乎那紙鑑定報告注定顛覆我們這個家的平靜和溫馨。

鑑定結果交到我手上時，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落在上面。

我看向劉意，語氣很平靜：

「劉意，這是司法鑑定機構做出來的親子鑑定報告，沒有作假的可能，這點你應該清楚吧？」

劉意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說，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我清楚。」

「林煙，你別賣關子了，趕緊打開啊！」

宋森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

看得出來，他確實很迫不及待

我正要打開，忽然闖進了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女人，環顧一圈後，目光瞬間鎖住劉意，叫喊著就衝上前去要動手。

「你反了天了，你放著自己爸媽不要，跟別人搶爸媽？」

那女人上來就給了劉意一巴掌，劉意捂著臉尖叫一聲，對方再想打第二巴掌時，被宋森攔住了。

他蹙眉厲聲道：

「你是誰啊？怎麼動手打人？」

中年女人抬眸，眉眼是掩蓋不住的刻薄：

「我是她媽！」

「你就是那個人販子？」

宋森反應過來了。

我爸媽自然也上前攔了一下，不管怎麼說，結果還沒揭曉。

「劉意，你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家，你白日夢做多了吧？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是吧？」

那女人說話遠比面相刻薄，

「還不如之前嫁給你爸挑的那個婦女，人家S了丈夫有錢的來！入贅有什麼不好。」

我爸媽看著那女人，似乎在審視自己過往到底有沒有和這樣的人有過接觸，然而翻遍記憶，卻沒半點印象，他們衝我搖了搖頭。

不認識。

也就是說無冤無仇。

我看著那女人的模樣，二十年了，即便是二十年前，我也沒看清她的長相，就連對方的身形我也記不清了，因此這個女人對我而言也是陌生的。

但我還是油然生出了一種恍然大悟：原來差點改變我弟弟以及我整個家庭命運的人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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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年女人的相貌算不上醜，年輕時估計長得也不錯，不知是不是我先入為主的原因，我總覺得她和劉意的眉眼還是有些相似的。

但整體看確實看不出太多的相似。

劉意的相貌就像是繼承了雙親長相優點生出的。

中年女人衝我父母說：

「這臭小子想錢想瘋了，他是我生的，怎麼可能是你們的孩子？」

我父母無法理解那種將兒子喊作「賤人」的母親。

「那他那塊玉佩是怎麼回事？」我媽問道。

女人又從善如流道：

「是我以前撿的，以為是假的，放在家裡抽屜，誰知道他偷了。」

劉意捂著臉，眼神中還帶著報復的快意，大聲道：

「你撒謊！我明明聽到你說，你在醫院換了個有錢人家的女嬰，你說產檢的時候偶然得知人家的家世，所以才動的心思，親子鑑定報告已經出來了，你說什麼也改變不了！」

他要這個篡改他人生的女人，親眼看見自己的冒牌貨兒子被揭穿身世。

看著對方如意算盤落空才算痛快！

中年女人聞言後果然看向了我手中的報告，如臨大敵般，又忍不住欲蓋彌彰道：

「都說他是我親生兒子，你們怎麼不信！」

「不是我親生的我養他幹什麼？隨便找個地方扔了不就好了嗎？」

劉意有宋森擋著，才敢回懟道：

「因為你要多一個人給你養老！」

被戳到痛處的女人又要動手打劉意，被攔下來了。

想到這個女人不僅曾經動手換了孩子，還想過扔掉，我眸色冷了些。

「這位女士，你確定劉意是你親生的嗎？」

我問他，又順便指了一下林祁的方向，

「在他口中，我弟弟似乎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被指到的劉意眼神瑟縮了一下，全然是對這個陌生女人的排斥。

當然，誰會對這種用難聽的話辱罵兒子甚至毆打兒子的人有好感？

我注意到那女人還是看了眼林祁，她的演技不算高明，對劉意的惡意在看向林祁時似乎消散了不少。

看來這麼多年，她也沒發現不對的地方。

「既然人齊，那就一起揭曉結果吧。」

我淡淡道。

那女人卻下意識想要搶我手中的鑑定報告，我躲過去了。

她大喊：

「我都說了，劉意是我親生的，還要看什麼親子鑑定！」

她越是這樣，劉意和宋森的神色就越得意，反觀我父母和弟弟的神色就越沉重。

眾目睽睽下，我還是打開了那兩份親子鑑定報告。

直接翻開結果那一頁。

周圍的聲音也跟著停滯片刻般。

「結果是什麼？」

我爸媽異口同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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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檢測報告遞出去，示意他們自己看。

除了林祁這個害怕面對結果的男孩，以及那個口口聲聲說劉意是他親生的女人，其他人都湊上前看了。

最先看的是爸媽，他們看完後，先是神色一凝，隨後一言不發。

檢測報告到了興致勃勃的劉意和宋森手上。

視線定格在檢測報告的結果上後，他們兩人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怎麼可能？」

這句話也是異口同聲。

劉意完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胡亂翻了兩本親子鑑定報告，SS看著上面的那兩行字。

好半晌後，他猛然抬頭看向我，質問道：

「是不是你不想我回家，故意篡改了結果？」

說完很快就轉頭看向林祁，大聲道：

「肯定是你，你怕我回去拿走你現在有的一切，故意動的手腳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