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盼春察覺到容佩佩情緒的變化,立刻安靜垂首,不敢再說話。


 


容佩佩將白眼翻到天上:「今兒個我要去參加張府主母辦的賞花宴,你且快點幫我梳妝,怎還有心思在這嚼舌根?仔細誤了時辰!」


 


說完,又伸長脖子湊到銅鏡面前,端詳著自己的臉:「聽說,那日瞧見的那個狐狸精也會來……瞧好了吧,我非得把她比下去!」


——


 


是日,張閣老府中百花齊放,各路達官顯貴陸續進場。


 


容佩佩穿著一身淡紫色襦裙入場,頭戴一隻金牡丹步搖,耳尖佩著金鑲玉流蘇耳墜,手腕上翠綠的镯子水種通透,通身皆是大方的氣派,叫人一見便諾不開眼。


 


她記得祁夜說過多次,紫色最適合她,能襯出她的氣質華貴。


 


果不其然,剛一進門,許多貴女便圍了上來,都誇著:「好看極了!」


 


容佩佩心裡美得不行,嘴上卻裝著謙虛:「莫取笑我了,我哪兒比得上各位姐姐!」


 


此話一出,更激起了女人們互相吹捧的欲望,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地都開始誇贊起來,場面一時變得熱鬧無比。


 


容佩佩得意地望了眼門外,心想這下定能把宋明月比下去,面上於是更顯如沐春風。


 


然而下一刻,她便笑不出來了。


 


隻見一個著淺綠色襦裙的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頭戴蝴蝶流蘇銀釵,耳墜隻掛了兩顆圓白的珍珠,通身打扮得十分素雅,卻更襯出她肌膚勝雪。


 


那女子輕輕一抬眼,四周的空氣便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呆愣地看著她。


 


怎麼會這樣!


 


容佩佩五指逐漸收緊,將指尖捏得泛白。


 


宋明月一進門便奪得了所有人的關注,原本圍繞在容佩佩身邊的人突然全部消失,去到了宋明月身邊,就連坐在主位上的張府主母都對她多留意了幾眼。


 


容佩佩見狀,心中的怒火幾乎無法遏制。從前她和祁夜之間永遠都隔著一個宋小星也就罷了,怎的現在又要來一個宋明月?


 


帶著這樣的怨氣,容佩佩全程一直在盯著宋明月,希望能找到什麼辦法,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一個大醜。


 


終於,她沒有失望,等到了這個機會。


 


16


 


待眾人一同走到池塘邊時,容佩佩找準了時機,故意走到宋明月身旁,很是禮貌地問道:「宋姑娘,可否同你借一步說話?」


 


看見容佩佩的那一瞬,宋明月眼底揚起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恨意,然而她很快將那恨意壓制了下去,轉而擺出一副同樣友善的笑臉:「當然可以呀。」


 


於是兩人就這麼手牽著手,慢慢走在了眾人隊伍的最後面。


 


「宋小姐,聽我夫君說,你是寧王爺的表妹,自幼在莊子上長大。這回初到京城來,住的可還習慣?」


 


容佩佩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拉著宋明月往岸邊走去。


 


宋明月心裡自然察覺到了容佩佩的小動作,但她沒在面上顯出來,隻是配合著回答容佩佩問的話。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突然,容佩佩一手摟著宋明月的腰,一手伸直指向遠處:「你看那邊兒的鯉魚,通身是火紅的,美極了!」


 


宋明月隨著容佩佩的手往遠處看去,卻發現容佩佩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突然狠狠用力,似乎想把自己推到湖裡。


 


宋明月當然不能遂了她的意,於是猛地一閃身,順便用腳踢了容佩佩一把——


 


「噗通」


 


容佩佩反應不及,整個人撲進了一人高的荷花池裡。


 


「哎呀,有人落水了!」


 


宋明月大喊了一聲,接著立刻蹙起眉頭,做出一副十分擔驚受怕的樣子。


 


不遠處的主母見狀,趕忙叫家丁下去救人。


 


那家丁下去得實在太早了,容佩佩又水性不好,在水裡使著蠻力噗通了一陣,一見有人下來救她,立刻SS抱住那家丁的脖子不肯撒手,腿腳也緊著他的腰腹往上攀,一時間跟那個家丁抱得難舍難分。


 


岸上的眾人見狀,紛紛掩鼻,隻覺得容佩佩的舉止實在是有傷風度。


 


宋明月焦急道:「夫人,再派兩個人下去吧?」


 


夫人點了點頭,於是又跳下去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三個人終於合力將容佩佩帶回了案上。


 


然而容佩佩掙扎得實在太激烈,待她回到岸上時,衣衫已經渾身湿透,緊緊地貼合著她身體的曲線,胸口也被抓得半敞,大片大片的肌膚裸露了出來,看得眾人頻頻搖頭。


 


落水事小,失節事大。容佩佩本想把宋明月推下湖,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讓自己飽嘗了這份屈辱。


 


容佩佩羞紅了眼,淚水憋在眼眶裡打轉,雙手環抱在胸前緊緊捂住,渾身一個勁地發抖。


 


宋明月就站在她身旁,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在眾人眼裡,宋明月的神情滿是擔憂,但隻有容佩佩知道,宋明月眼底裡盛了多少快意。


 


然而這一回,終究是容佩佩敗了。


 


容佩佩自知丟人,趕忙向主母請辭,逃也似地退場了。


 


事已至此,氣氛已經完全被破壞,眾人也不便多留,便紛紛請辭,陸續準備離開。


 


宋明月隨著眾人一道走回門口,隻見數十架馬車列隊停在府外,都是各家府上來接人的馬車。其中,一架鎏金雲紋馬車停在隊伍首處,很是搶眼。


 


「金色的馬車?這……會是哪位王爺?」


 


人群中,不知那處傳出了這樣的疑問,一時間,眾人都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像是聽見了眾人的議論,不一會,馬車的錦簾便被撩開,先是伸出了一隻漢白玉底錦靴,接著,緩緩走下來一位身著黑金蟒紋袍服的男子。


 


此時已日落西山,夕陽的餘暉照耀在祁寧身上,為他勾勒出了一圈昏暗的剪影,更顯得他身形挺立。


 


祁寧緩緩朝著眾人走來,他幹淨俊朗的面容在眾人眼中逐漸變得清晰。


 


「是寧王爺!他……他可真俊啊!」


 


「可不,京中都傳言,八位王爺中最英俊的非寧王爺莫屬,今日我一瞧見,果然不虛所言。」


 


在場女眷們紛紛害羞地低頭竊竊私語了起來,也有個別膽大的,抬起頭望向祁寧,越看越臉紅。


 


「欸,他是來接誰的呀?」


 


宋明月剛想往前走,便聽到有人發出了這樣的疑問,突然間不想做這個出頭鳥,省得招人妒忌,索性悄悄垂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誰知,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伸在了她眼前。


 


「我們回家。」


 


宋明月抬起頭,隻見祁寧正靜靜看著她,眼尾輕輕揚了起來。


 


有風吹過,將祁寧的發絲輕柔地拂到宋明月脖子上,撓得她有些痒,心底有塊地方悄悄動了動。


 


宋明月吸了口氣,將手放在祁寧手心上。


 


「好。」


 


祁寧緊緊握住宋明月的手,心情頓時變得格外舒暢。


 


17


 


此後的一個月裡,街頭巷尾都流傳著容佩佩在張府裡落水了的丟人事跡。


 


那日祁夜雖然不在場,但四起的流言終究是傳到了他的耳朵裡。身為二皇子的祁夜覺得容佩佩的行為實在是讓自己丟臉,所以兩人自那以後又開始了冷戰。


 


一開始,容佩佩還會三番五次找借口同祁夜鬧,後來見情況沒有任何好轉,索性也不管了,自己在王府裡吃喝玩樂,倒也逍遙自在。


 


這天,容佩佩照常坐在院子裡小憩,突然覺得腹中傳來一陣隱痛,接著喉頭突然發緊,她趕忙從躺椅上站起,抱著一棵樹吐了起來。


 


「主子,您怎麼了!」


 


容佩佩吐得那叫一個昏天黑地,等她再直起身時,面色白如紙,嚇壞了允春。


 


「我去給您把大夫叫來!」


 


半個時辰後,容佩佩虛弱地躺在床上給大夫把脈,祁夜略顯不耐地守在她身邊。


 


「恭喜夫人,您這是喜脈啊!」


 


那大夫抱手對著容佩佩行了一禮,原本還在擔憂中的容佩佩聞言,臉上瞬間湧出喜色。


 


「當真?我有喜了!阿夜,我們有孩子了!」


 


容佩佩激動得坐了起來,一時間高興得顧不上和祁夜的嫌隙,一把拉住他的手。


 


祁夜原本蹙緊的眉頭也在此刻舒展了開來,走到容佩佩身邊將她摟入懷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隻是,夫人現在身子不足月餘,胎像依然不穩,仍需仔細著照料。」


 


祁夜揮了揮手打發大夫退下,對容佩佩道:「馬上便要春獵了,山上道路崎嶇猛獸兇惡,既然你已有了身子,到時也不便去了,你在府中安心養胎吧。」


 


「不行!」容佩佩幾乎是叫了出來。


 


宋明月到時一定會去,容佩佩怎能允許自己不在祁夜身邊,給祁夜流出單獨和宋明月相處的空間呢?


 


祁夜見容佩佩反應那麼大,雖然有些頭疼,但也不再和她爭辯。


 


——半個月後,木蘭圍場內。


 


晨曦初照,淡金色的光芒灑落大地,皇室成員均騎上駿馬整齊列隊於皇帝身後。


 


春獵,開始了。


 


男眷們都已擺開了架勢,女眷們也坐在帳中默默為他們加油。祁夜回頭看了一眼,沒有找到容佩佩的身影,反倒是一眼看見了坐在皇後下首的宋明月。


 


然而宋明月卻沒有看見他,隻一心盯著祁寧,眼裡有水波似的柔情。


 


她的眼神莫名讓祁夜有些惱。不知怎的,自那日在寧王府裡初見她後,他便再也忘不掉,尤其是每每和容佩佩吵完架後,宋明月總會不自覺地出現在他腦海裡。


 


可現在,那個女人卻沒有看他一眼。


 


祁夜不忿地轉頭看向遠方,沒注意到帳中容佩佩向他投來的眼刀子。


 


坐在角落裡的容佩佩早將一切盡收眼底,手上的帕子都快被她絞爛了。


 


宋明月,又是宋明月,她怎麼跟姓宋的就這麼過不去呢!


 


可那個女人卻還一臉的風輕雲淡……


 


容佩佩簡直要被氣瘋了,她緊緊抿住嘴角,雙眼SS盯著宋明月,眼裡像要噴出一團火。


 


她一定要讓宋明月身敗名裂!


 


18


 


獵場這邊,祁夜不知為何,明明自己從前和祁寧關系最好,但現在一看見他,就有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眼見祁寧已經瞄準了天邊的一隻大雁,祁夜立刻搶在他前面把箭射出去。


 


「咻——」


 


大雁立刻應聲落了下來。


 


祁寧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淡淡對祁夜笑道:「二哥這次怎麼了,比從前激進很多呢。」


 


皇帝聽到這話,也回頭瞟了祁夜一眼:「老二的箭術倒是長進不少,」說著,又繼續盯著他,看不出眼底的情緒:「野心也比從前大得多。」


 


祁夜聞言,不知皇帝是否意有所指,隻好低聲道:「父皇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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