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反正她的氣已經消了。


這幾天身體不適,等她調整好了再去找他玩吧。


讓梁橋幫忙去把託運的寵物接回來,母子倆摟抱著倒頭就睡,天大的事不能影響午睡。


……


石玉發完信息是等了一會的,順便看了會唐辛發來的照片,一看便知出自梁橋的手筆,極具鮮明的個人風格。


窗臺下的雪地裡蹲著隻青綠色的小恐龍,看不見腳,拖著條長長的尾巴,隻露了小半張臉,肉鼓鼓的。


放大了看,挺高興的樣子,眼睫毛又長又卷,沾了片小雪花,焦點就在那片雪花上,以至於其它景物都有些虛化,不甚清晰。


揚頭張著的嘴巴不知道在說什麼,應該是在叫媽媽吧。


窗玻璃的倒影裡能看見唐辛,也穿著身相同的恐龍裝,是粉紅色的,隻能看出個輪廓。


連體的恐龍裝連手都給套在裡面了,兩隻小爪子託著個小小的雪人,努力朝著他媽媽舉,獻寶似的。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特別小,如同迷你版的雪天微縮景觀,隻有那棟房子顯得特別大。


石玉已經不大記得孟懷寬兩歲的時候有多高或是多重,總覺得沒有石墨這麼小,隨手一託就抱起來了,特別輕。


一點兒都不像他,八成還是隨了唐辛,由裡到外的像。


除了那張臉,石玉沒發現這個兒子哪裡是像他的,尤其是小小年紀那麼多的心思,說他像是梁橋的兒子都更加具有說服力。


梁橋主動表示過,願意幫她養孩子?


石玉都不知道誇唐辛什麼好。


看著挺精明一人,傻得夠嗆。


梁橋那是為了幫她養孩子麼?那是為了惡心他石玉!


即使梁橋不和任何人提起,光是他養大了石墨這件事,就能把石玉給惡心到。


手機一直響個不停,處理不完的事,直到天色漸暗才漸漸消停下來,石玉後悔,早知道就不來安城了,被孟既景當成個員工在使喚,理由還特別簡單——孟既明出去玩了,人手不夠用。


石玉讓他把人叫回來,孟既景又說:“本來我可以留在孟氏的,但是為了你兒子,去了上京幾天,耽擱了不少時間。”


石玉向來不好與人爭個高低,慣常一笑了之,這回剛想和他仔仔細細地分辯分辯到底是誰為了誰的兒子欠了誰的情,突然聽見外面傳來狗叫,兩個男人幾乎同時站起來朝著大門衝過去。


自家的狗和鄰居家的狗相互廝咬著,用了搏命的勁頭,孟懷寬嚇得坐在地上,腦袋扎在顧惠懷裡。


小孩子沒有受傷,顧惠的胳膊被狗咬了,隔著衣服幾乎撕咬下一塊肉去,鮮血直流。


送到醫院處理完畢,人卻昏迷不醒,檢查後醫生告知腦袋裡面有血塊,還要再做進一步的檢查和病理分析。


兩個男人都有點怔,孟既明帶著梁善去外面玩了,梁善她媽卻進了醫院,不說生死未卜,照醫生的意思也是兇多吉少。


石玉讓孟既景放心,隻管把人守住,他從上京找最好的醫生來,當晚便飛回了上京|城。


第37章 麻煩


第二天中午,醫生團隊便從上京飛抵安城。


孟既景看到同時出現的石玉時愣了一瞬,咬著煙問:“你怎麼也回來了?”


石玉回:“不然呢?把你一人晾這兒,還是把你兄弟給叫回來。”


孟氏好說,公司裡那麼多人拿錢幹事,其實缺了誰都照常運轉。


家裡呢?


昨天事兒一出,人還沒到醫院,石玉直接就讓他媽又帶著孟母出去玩了,機票都給兩個人訂好了,相當於打包上了飛機。紀敏之和孩子在家裡不會添亂也不讓人操心,但是石玉知道,孟既景是顧惠帶大的,孟既景癱在床上的那一年,是顧惠在精心照料日夜陪伴,兩個人感情極深,可謂是精神依靠。


此時梁善不在安城,更不能讓顧惠在這個時候出意外。


孟既景一夜未睡反應有些慢,隻覺得這話聽著耳熟,凝神去想,是前些天他用來打趣過石玉的話,這麼快就還回來了。


有時,輪回真就這麼快。


一時上京,一時安城,很有些時間和空間的錯亂感,當年他受傷躺在上京的病床上,顧惠趕過去守著他,如今才剛過去幾年,竟然調轉了過來。


多的話自不必提,兩個人站在住院樓的外面抽煙。


安城遠沒有上京寒冷,無風無雨的日子沐浴在陽光下,比房間裡面還要溫暖些,不覺得陰涼。


煙掐了又點上支新的,孟既景問:“沒回家去看看?”


怔愣無言的人換成了石玉,半晌方道:“沒有。”


隔了會兒又笑起來,“就是棟空置的房子,哪兒來的家。”


孤家寡人慣了,要家做什麼。沒感情的兩個人不應該生活在一起,有沒有孩子都一樣,誰也不是為了孩子活著的,沒感情的兩個人也不應該有孩子。


孟既景在他背上拍了拍,商量著說:“咱們倆換個班吧,家裡也得有人,就敏之和那麼兩個人不行。”


石玉說行,讓他回去休息,晚上再來換他。


上京來的醫生們還在會診,石玉坐在走廊裡接到了紀雲雲的來電,很明顯這是來找麻煩的,石玉太明白了,從小到大他媽出門在外玩的時候壓根就想不起來還有他這個兒子。


主動聯系,隻有一個原因,他給母親大人添麻煩了。


母子倆是相互了解而有默契的,紀雲雲先聲奪人:“唐家那個丫頭到底怎麼回事?住到你家去了?你們倆確實有個兒子。”


石玉聽著,還行,不是三連問,至少最後一句是確認的肯定句。


那就不必多說什麼了,反正他媽都知道了,也不必特意解釋她們母子住的不是他家,那棟房子他一天都沒住過。


紀雲雲不等他回,直接又道:“石玉,石公子,您行不行啊?好歹您在上京|城那幫老少爺們面前也是掛著號的,從小到大沒讓我費過心,說不上是驕傲吧,好歹沒因為你丟過臉面,怎麼茬?臨老了,你給我擺這種難題,讓我在唐老面前怎麼交代?讓你爸在唐老面前怎麼交代?”


石玉心說沒什麼好交代的,怕對面的女人真發起脾氣,哂笑著說:“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唄,難不住您。”


“那我該怎麼著啊?石公子,您給我句準話兒,我也好心裡有個數,回頭唐家的人找上門來,我也有個說辭,就算是要挨打挨罵,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石玉心裡直笑,他媽就不是個怕事的女人,遭遇戰的勝率向來都是百分百從沒出過差錯,但他不能這麼回,隻說:“真找上門了,有我。”


“您現在挨哪兒呢,我受累打聽一句。”紀雲雲仍是笑著,笑得輕,說的話更輕,“石玉,不是我說你,再過幾天就三十四的人了,能不能著調一點兒?別人家兒子不說早早結婚生子,至少——”


話說一半,紀雲雲忽然沒了聲,佯嘆口氣不再繼續,也沒掛電話。


石玉聽著身後那扇門的動靜,有腳步聲越漸清晰,站起身來快速回道:“我比他們強,還沒結婚就有兒子了,您把心給放回到肚子裡面去,和媛姨好好地玩,等我忙完了手裡的事回了上京給您個交待。”


門開,電話掛斷。


醫生搖頭嘆氣,石玉也是。


一個字都沒說,石玉就明白了,和安城那些醫生的說法大同小異。


也用不著他們說什麼,解釋的話全都多餘,做就行了,不然叫他們來幹什麼的。


石玉隻說了一句:“裡面躺著的那位,不管用什麼方法,必須活著。”


就像當年孟既景躺在病床上時,他也是這麼說的。


多不講理。


沒處說理去。


領頭的權威應了,人也就散了,石玉乘電梯下樓抽煙,還沒走到樓門口手機響起來。


屏幕上顯示著未知號碼。


響了好一會兒,直到點上煙抽了兩口,電話自動掛斷,隔了兩秒又響起來,石玉這才不慌不忙地接起。


石玉以為是唐辛,畢竟她很愛搞這套小把戲,結果電話裡卻傳出了另一道女聲。


年輕,有些熟悉,想不起是誰。


隋今朝輕快的嗓音帶著笑聲清晰傳來:“玉哥,是我,今朝。”


石玉哦了下,發現自己煙抽得有點多,嗓子幹得厲害隱隱泛著疼,一時愣是沒發出聲來,聽見她又說起話來。


“我今兒在海城遇見伯母啦,聊了一會兒,聽伯母說前些日子你陪著伯母還有女朋友去了趟龍潛。”


說完這麼一句便頓住了,好一會兒沒有聲響,像是在等他的回應。


畢竟有來有往才算是聊天嘛。


尤其是關於女朋友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還是以訛傳訛?總得正主下場說兩句才能知曉。


石玉清了下嗓子,懶洋洋問:“還有事兒?”


一個“還”字,什麼都沒說,什麼都說了。


既沒提女朋友的事,也沒說起去龍潛。


交淺言深。


石玉往門口臺階一坐,伸長了腿,捏著煙以食指去敲煙灰,剛想說“沒事就掛了”,隋今朝輕輕地嗯了一聲:“你是不是有日子沒回上京了?昨兒我看到有人說,你家裡住進去一個女人。”


敢情,石玉知道他媽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了。


電話裡的人沒提孩子,石玉反而提了。


“沒錯,不止住進去個女人,還有個孩子。有問題?”


第38章 搶救


石玉回得客氣且帶著笑,了解他的人卻能聽得出,很不樂意。


隻是這份不樂意都懶得跟你表達。


看著最是親切和善的男人,和誰都隔著層無形的屏障,那道用禮度豎起來的邊界感沒人越得過去。


“沒。”隋今朝連忙應聲:“我也是聽人說的,我就說肯定是你們家親戚,多正常的事,真是闲得他們,多嘴。”


女孩子突然撒起嬌來,仿佛事不關己,仿佛嗔怪。


就是有點假,比起唐辛的裝模作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其實唐辛裝得並不好,是那種裝得讓你一望便知的流於表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演技不夠純熟,總是差著那麼點意思。


實在誇不出她演得好的話來,可半真半假的戲碼裡時而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真誠勁,他就能看得下去,偶爾還會順勢陪著她演上一會兒,有時她自己都演不下去了,他還得用腳尖給她踢個臺階,讓她繼續演可千萬別掉了鏈子。


有時石玉都費解,她來找自己之前都不對著鏡子演練演練麼?


那雙緊盯著你看的閃著光的眼睛裡,直白地寫滿了——你要好好地配合我,要不然我可就生氣了。


每每此時,石玉都覺得唐辛像極了直豎著尾巴顛過來蹭他的貓,明明是來求撫摸的,偏要擺出一副“我來寵幸你了”的姿態。


石玉呵了聲笑,“掛了。”


抬頭望天,極遠處掛著晚霞,落日斜陽照在身後的住院樓上,如同披了層金光。


很有些寶相莊嚴的肅穆感。


石玉拍了張照片,卻滿不是那麼回事,肉眼可見的美極了,照片裡遠不及萬一。


發在朋友圈裡,配了行字。


【開眼見明,閉眼見暗,所見不同,見性不變。】


這兩天上京安城來回跑,就是句應景的當下感慨,別人眼中卻是另番意思,如同不帶髒字地罵人。


接連幾人私信石玉,手機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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