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會兒蹦到這裡，一會兒蹦到那裡。

就在他想跳回青石板路時。

突然聽到背後一陣轟隆轟隆的聲音。

轉頭一看，不遠處的樹木一棵接一棵地倒下。

還沒反應過來，霽安就被腳下的流石衝了下去。

在衝下斷崖前，幸好抱住了一根樹根，才停了下來。

但樹枝是枯樹枝，一點點往下壓，變得越來越低。

他突然發現樹的正下方，有一個被藤蔓遮蔽的小山洞。

他當下一咬牙，趁著枯樹快斷之際。

往前一蕩，跳到了洞口。

然而險些沒站穩，半截身子懸空，背上的包裹直接掉了下去。

「啊！」霽安大叫著，惋惜不已。

哎，先活下來再說。

霽安靠在洞邊，大口喘息，慢慢放下心。

這時，卻突然發現，洞裡有眼睛正陰狠地盯著他。

轉頭一看，是一隻巨大的白色妖怪，它有四個頭！

霽安汗毛直立，心提到了嗓子眼。

四頭妖怪發出一聲刺耳的長嘯，吹得霽安滿臉口水，渾身發抖。

沒想到，剛下山就遇到了妖怪，第一天就要S了。

師兄們送的寶貝一個也沒來得及用。

霽安難過，放聲大聲哭了出來。

而那妖怪，聽聞哭聲，動靜似乎弱了下去，不久就沒了聲音。

霽安鼓起勇氣，睜開眼，看見那妖怪一喘一喘，低吟，也像睡著了一樣。

他打量起洞裡，似乎有生活氣息，裡面還有一些野果。

霽安一天還沒吃東西，餓得不行，自己悄悄爬過去拿。

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妖怪受傷了。

它的腳被一個粗壯的藤蔓纏住，枝椏扎進了腿裡，血肉模糊。

他想起了師兄的話，「見到妖怪，能跑就跑。」

他準備趁它受傷，自己想辦法跑掉，讓妖怪自生自滅。

但是沒走幾步，霽安還是回了去。

「師父常說眾生平等，見S又怎能不救？」

藤蔓實在太粗，用手扯不開。

霽安幹脆低頭用牙一點點咬斷，牙咬出了血，嘴巴鮮紅。

妖怪的腿終於松開。

霽安小心拔出肉裡的枝椏，對著傷口處畫了止血符，血止住了。

這時，四頭妖怪突然變化，變成了一隻純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柔弱地叫著，頭朝霽安的懷裡拱了拱。

霽安摸了摸它的腦袋，溫柔地說：

「這麼可愛的小白狐，怎麼會變成那麼嚇人的妖怪。

「可惜你我不同道，不能同行，以後不要吃人，森林危險，多加小心。」

洞外石崩已停，狼藉一片。

小山洞裡，有幾個通往懸崖上的小臺階。

霽安順階而上，翻回青石板路，繼續下山。

5

路上飢餓難耐，霽安想去摘旁邊的鮮紅果子。

卻不想，手被落下的樹枝砸中。

果子直接落到了峽谷裡。

霽安無奈搖搖頭。

但沒多久，前方的路上卻多了幾個，從樹下掉下來的其他果子。

霽安撿起來，咬了一口。

「嗯！真香甜！」

最難熬的是晚上，山裡陰森，不時有狼嚎，怕有妖怪出沒。

霽安嚇得隻敢睡在樹上。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像被標記過，有水跡畫成的一個圈。

我和裴行，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那都是小狐狸做的，它不讓霽安吃毒果子。

還使用法力，制造結界不讓其他妖怪靠近。

小狐狸還找到了霽安掉下懸崖的包裹，把行囊裡的物件，一個一個搜集起來。

放在了霽安下山的必經之路上。

霽安一路撿撿拾拾，開心不已。

找回功德簿時，霽安激動地跳了起來。

當他即將入村口時，停住了腳步。

霽安轉身，他似乎突然有所明了。

對著山林的方向，鞠了一躬。

「我已平安下山，承蒙關照，就此別過。」

隔著樹叢的另一邊，一隻關注著霽安的小狐狸。

嘴角咧開，前肢舉起合攏，對著霽安，輕輕地作了一揖。

一人一狐於此拜別。

「好，找到了，小狐狸是你之前救的一個山中妖怪，它入夢應是要感謝你。

「答案解開了，我們回去吧！」

我拉裴行往回去的方向，著急回去鎖門封窗。

我要推他走，卻推不動他。

此刻當鋪裡的風更強烈了。

藏寶閣叮當晃得比之前更兇。

「夢裡它為什麼會渾身是血？它是要我再去救它嗎？這些我還沒得到答案。」

他是鑑靈燈選中的客人，我無法拒絕他的要求，隻能繼續往下看。

山腳永樂街，熱鬧非凡，人們熙熙攘攘。

霽安在這條街上支了個算命攤。

給人算卦解籤，偶爾也去村民家裡除祟。

這裡民風淳樸，無猛獸妖怪，大都是小兒高燒不退、收魂超度一類小事。

加上有師兄師父給的法器，霽安全都一一解決。

功德簿上的打勾越來越多了。

人人稱道，永樂街上有個法力高強的年輕俊秀的小道士。

這天，豬肉檔子的王嫂來求助。

家裡男人好像被附了體，眼睛紅得嚇人，把家裡的活豬全都咬S了。

霽安二話不說，拿起家伙什，直奔王嫂家去。

在王嫂家，霽安幾個閃躲避開攻擊。

一道符咒穩穩貼在王哥頭上。

那妖怪立刻從王哥身上被逼退了下來，王哥癱軟在地。

它卻直奔霽安而來。

一陣腥臭襲來，霽安眼前一炫，那妖怪居然要上霽安的身。

霽安猛咬舌尖，強打精神，迅速打了個手訣，念起鎮靈咒。

那妖怪終於被逼出真身。

一條十米長、米缸粗的紫紅花紋的大蟒。

霽安眉頭一皺，沒想到會遇到這等大兇物。

大蟒片刻間就把霽安纏住，狠狠地摔在地上。

張開血盆大口，朝霽安噴出紫色毒霧。

霽安青筋直冒，呼吸越來越難。

他想用意念驅動收妖網。

收妖網微微晃動，停在空中沒多久，就掉落在了地上。

接著，霽安神志不清，似乎出現了幻覺。

他看到師父和師兄們站在門口，滿臉微笑地來接他了。

突然，他感覺一陣松懈，纏著自己的蟒妖，正一節節地掉落在地。

霽安意識逐漸清晰，緩緩睜開眼睛。

一隻通體晶瑩、毛色比之前更加柔亮的小狐狸，趴在那裡。

舔著爪子，抬頭乖乖地看著他。

霽安松了一口氣，坐在地上。

他傻傻地笑了起來，抱起了小狐狸。

6

從此長樂街上，一人一狐、形影不離，相伴左右。

收妖時，小狐狸變作六頭法身，幫助霽安收妖。

平日，則是一隻白白糯糯的小團子，被霽安放在隨身布袋裡，旁人看不見。

山間漫步，金黃日落。

霽安摸著小狐狸的頭。

「要是你能說話就好了。」

這晚，小狐狸幻化成一位少女，入到霽安夢中。

少女肌膚勝雪，眉眼如畫，望向霽安。

「我是一隻正在修行的小白狐，最大的心願是修成人形。」

小狐狸說出了它的過往。

原來，小狐狸一出生就通體純白，因為毛色不一樣，經常受到欺負。

其他狐狸過來，一腳把它的頭踩在地上，奪走它嘴邊的食物。

小狐狸不敢反抗，隻能吃他們剩下的殘渣，忍飢挨餓。

小狐狸媽媽忍受著排擠，堅持要把它帶在身邊，幫它抵擋外界的一切欺凌。

媽媽訓練它的捕獵能力。

小狐狸學得很快，小野兔、野雞、麻雀一抓一個準，媽媽欣慰不已。

可有天暴雨，媽媽出去後再也沒能回來。

小狐狸自己開始獨立捕獵。

直到有一次，它發現了一隻野雞張開翅膀，拼命保護著自己的孩子。

就像它媽媽堅強保護它那樣。

它觸動了。

原來其他的生命和它們一樣，也是有情感的。

它放過了那隻野雞，並決定之後不再捕S活物。

小狐狸開始吃素。

不同尋常的毛色加上詭異的行為，小狐狸遭到了狐狸群的徹底排擠。

它不得已找到一個隱秘的山洞躲了起來。

每日以收集洞口露水、採摘野果靈植為生。

慢慢地有了靈性。

一日，聽的洞外有仙人聊天。

「貧道自十五歲起便出世修行，後幸得遇名師點化得道。今遍觀世間萬物，唯畜生道最可嘆，然也最易出離。」

旁人不解：「請仙師指點。」

「化為人形為至要之步。」

小狐狸眼睛一亮，像找到了此生的方向。

它把聽到的修煉之法，謹記於心。

為了修成人形解脫，它不畏險阻。

白天下山覓食，晚上攀爬懸崖峭壁。日復一日。

在最艱險的石峰上，虔誠對著北鬥的方向，呼吸、吐納、跪拜。

無論狂風暴雨還是烈日炎炎，從未間斷過。

有時，遇到如它一樣的小動物遇到危險，它也會下山幫助。

那日石崩見到霽安時，其實是它為了保護一隻小動物，剛和一隻妖打鬥完。

就這樣，它從一頭瘦弱的小白狐慢慢修行。

從剛見面時的四頭法身，到現在的六頭。

待修成九頭之後，即可圓滿幻化成人形。

夢裡看到小狐狸為修行所做的努力，霽安的心裡很大觸動。

羞愧自己已為人身，卻沒有好好珍惜。

小時候仗著師父師兄的寵愛，在山上修行時經常偷懶。

以至於自己現在法術不精、功力不足。

「以後我們一起修吧！不再讓你這麼孤獨，受人欺負。」

霽安撫摸著小狐狸的腦袋，眼神憐惜。

泉下山林，霽安雙盤打坐，小狐狸則在一旁學著結印掐訣。

霽安練習劍法，小狐狸一會兒用真身跳來跳去，一會兒變為化身，與霽安過兩招。

可霽安總打不過小狐狸，小狐狸每次都讓著他。

霽安對小狐狸施法，小狐狸也毫無損傷，有時也會故意假裝被打中倒地，逗他玩。

繁星點點，清風微拂。

霽安草地上端坐著，正對著小狐狸，讀誦道法和經典。

不一會兒，小狐狸就從對面爬到了霽安的腿上，仰頭，認真聽著望著。

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輕鳴，回應霽安的句句話語。

霽安溫柔地撫摸著小狐狸，柔軟的毛發在指縫間滑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霽安發現自己對小狐狸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如果小狐狸真的是人，那該多好。

有時候在夢裡，小狐狸化為了人形，他們一起御劍飛行，是那麼快樂。

如果能一起生活，簡單過日子，那該多好。

但很快，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鎮定清醒。

「師門禁忌，人妖殊途，自己怎敢生出如此非分之心？

「小狐狸單純天真，一心向往修成人身，自己又怎能影響它？

「如果真喜歡，就應該盡我所能助它達成心願！」

霽安把這份心思埋在了心裡。

從此白日出攤，外出除祟，幫助村民。

夜晚，練功打坐，一起修行。

就這樣，他們互相陪伴，共同成長。

一直從霽安的十四歲，到霽安的二十四歲。

7

鬥轉星移，十載過隙。

曾經青蔥莽撞少年郎，如今穩重平和小道長。

霽安的一千功德簿終於圓滿。

霽安給最後一格勾上的時候，激動地叫了出來。

他終於能回山復命了。

但當他一看到小狐狸，瞬間情緒低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