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窗外桃樹枝繁葉茂，花期將至。

我細細復盤入南梁以來的行動，思考著蕭潋滟一直以來的對策。

我奪取蕭連城信任，她借蕭連城之口質問敲打我。

我一番話暫時打消她的疑慮，並趁她不備激化皇帝與即墨的矛盾。

接著，我聯系宮外的月隱設局，引得皇帝定下科舉舞弊毒計陷害即墨，動搖南梁根基。

她發覺不對，故而棄車保帥，推出韓學士。

我將她送去的銀兩調包，換成帶有即墨族徽的金子，並留下絕筆信，進一步激化矛盾。

她推波助瀾放即墨辰一幹人出來，先將一切汙名甩給韓大人，欲緩和兩方矛盾，讓蕭連城清白脫身。

而我早已在蕭連城心裡種下S心，這好宴也成了鴻門宴。

然後，我一邊讓早已埋伏於即墨家的月隱幫助皇帝屠戮即墨滿門，一邊卻與皇帝的內監裡應外合，故意放走即墨瀾。

讓我猜猜，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察覺到我的身影呢。

是我送宮女去S的那個晚上吧，那個雙面間諜，是即墨瀾的人，又被蕭潋滟收買。

恐怕當蕭潋滟救下宮女，從她口中得知即墨瀾沒S，卻落在我手上時，就明白了一切。

涼風吹過發絲，我迎風走向那棵碧桃，摩挲粗粝貧瘠的樹幹，暗嘆。

事已至此，蕭潋滟，你又能如何呢？

世家被屠，南梁朝堂皆亂，皇帝也忙著權鬥，政務早已堆積成山。

今朝又偏逢連夜雨，北邊大旱南邊水，人禍不治，天災難消，你又哪來的三頭六臂去穩定大局。

更何況，你的好弟弟嘗到了大權在握的滋味，又豈會放權給你。

帝王的無能恰是對百姓的殘忍，我要讓你知道，你選擇扶蕭連城上位有多麼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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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一局，將到尾聲。

最後一棋，是即墨瀾，是無意間聽到皇帝設計陷害即墨辰舞弊，又做局滅他滿門的即墨瀾。

我怕不夠火候，又加了一句：「可憐瀾公子滿心都是長公主，可長公主卻包庇蕭連城，任由他屠戮功臣，胡作非為。

「痴情錯付，還引得自己家破人亡。」

我為他痛心不已，窗臺泣淚。

內室傳來玉瓶破碎的聲音，我哭得愈發悽切。

待他走後，我看著地毯上的血漬勾起嘴角。

南梁多地世家均已舉起武裝，隻差一個名頭了。

我相信，即墨瀾會送給他們一個好借口。

當叛軍打著「伐無道，誅昏君」的旗號南徵時，海東青朝北飛去。

當窗外桃花灼灼，愈發妖豔時，六軍已兵臨城下。

蕭連城抱頭無助泣道：「月兒，月兒，我該怎麼辦——」

我仔細打量他，發絲散亂，眼下青黑，胡子雜亂不堪。

我嘖了一聲：「你說，她是不是眼瞎了。」

他抬頭望我，滿是迷茫。

我提醒他：「蕭潋滟。」

他猛地直起身：「對，朕還有皇姐，當初她放權時給了朕一批人，想必她手裡還有一批人。

「朕去找她，找到她朕就有救了。」

他匆忙轉身，我凌厲一記手刀，將他放倒。

我看他像喪家之犬癱軟在地，狠踢他兩腳。

「你這個賤人，高坐皇位時想將她當作禁脔，皇位不穩時又要她為你廝S——

「蕭連城，你真該S！」

我拍手冷道：「用他，將即墨瀾引出來。

「三日之內，我要抓到即墨瀾，S活不論。」

「是。」暗裡有人輕巧躍出。

我轉身，向地牢走去。

蕭連城，若不是你還有用，我會讓你跪在你心心念念的皇姐面前請罪。

你可知，她為了你的江山都付出了什麼代價。

少時扶你登基，及笄後以自身為棋，嫁給即墨瀾，幫你平衡朝堂。

她為你選拔人才的科舉，被你破壞，你自尋S路，卻狂妄自大，還想折了她的羽翼，讓她做你禁脔。

到最後，你引發南梁動亂，她還要來收拾爛攤子。

她辛苦培養的暗衛給了你，你卻在滅門即墨時損耗無幾。

曾經她手裡或許還有護衛，可現如今也根本無人可用了。

因為，她為幫你挽回敗局，所有人都被派去截S即墨瀾了。

甚至，她都自己親自出手，落得滿身傷痕。

34

「你疼嗎？」

昏暗的地牢裡，蕭潋滟席地而坐，卻不改往日風華。

「還好。」她答得雲淡風輕，我卻酸了鼻子。

「你悔嗎？」

我快速道：「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所以不要避而不談。

她抬眸看我，又是一片平靜：「不悔。」

對視半晌，我突然崩潰了。

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啊！

「那個蠢貨究竟哪裡值得你這樣付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號啕大哭，委屈得像個孩子。

她靜靜地看我撒潑，眼裡閃過什麼，是不忍？是憐憫？

不！我不要你的憐憫！我要你的愛啊——

姐姐。

她嘆息一聲：「都還小，本性不壞的。」

呵，他小，我還小呢，你又能多大，不過剛滿十七罷了。

還有，他不壞，那就是我帶壞的嘍。

我心底嗤笑，一堆髒話滾了又滾還是沒敢說出來。

我平靜下來，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可她一句話，又刺得我猝不及防。

「他也是我弟弟，我沒法不管他，留他一命算了。」

她的聲音淡極，卻讓我怒極。

「哈……

「哈哈哈——他是你弟弟？你沒法不管他？

「可是……」

我狠掐掌心，怒極怨極。

血滴嗒沒入塵土，激不起波瀾。

我轉身離去，不再看她。

可是什麼，我沒說，她或許也懂。

我抬頭，獄外的陽光真刺眼啊，刺出我最後一滴眼淚。

我可能想說——可是，我也是你妹妹啊。

我也可能會問——可是，你為何從未管過我，還為了那個賤人S我兩次！

你知不知道，在遠離故土的路上，我也會害怕，刀劍刺過來時，我也會受傷。

即墨瀾若S，我功虧一簣，困S於南梁便是我最好的結局。

我隻能忍著害怕，去為他擋劍，擋來自親姐姐的劍。

最後，我什麼也沒說，我抬頭，又望一眼天空。

陽光真溫暖啊，可惜，始終照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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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海東青的白羽，漫不經心道：「念吧，不想看了。」

「飛雲將軍扶持的二皇子在與北疆王扶持的大皇子爭鬥之下，兩敗俱傷。

「月宿在寒將軍的支持下已登上王位。

「王庭久亂初定，寒將軍已聯系上幹邑老將軍，隻等您一聲令下，便可舉國之力攻打南梁。」

「不急，南梁該S的人還沒S完呢。」

我轉頭，看向月隱，下令：「以即墨瀾名義，引大小世家掌權人進宮。

「至於名目。」

我指尖輕點：「就以商議另立新君為名。」

想必他們也等不及瓜分豬肉了吧。

三日前，我剛下命令，我的人還沒出手，即墨瀾便跳到我的手裡了。

皇城破時，即墨瀾不先找皇帝，反而來到秀春宮問我傷勢。

我覺得好笑，在女人身上栽了一次跟頭，家破人亡還不夠，竟然還敢往我身上湊。

他執我手，淚眼蒙眬，心疼地看我，與當初看蕭潋滟如出一轍。

我並不感動，反而覺得荒唐，你們富家公子當真是被保護得太好了，專出情種，自我感動。

你們為感情無病呻吟時，我與她早在皇權堆裡與豺狼廝S。

你若當真愛蕭潋滟，不會看不懂她的心意。

她要你以江山為聘，讓你知難而退，你卻以另一個無辜女子為代價，以權壓她嫁你。

她最好的路從不是隱於後宅，而是在朝堂上風華灼灼。

而你和蕭連城那個賤人卻毀了這一切。

我看著他的滿目柔情，惡心不已。

拔出匕首、刺入胸膛，幹淨利落，不過須臾。

「月兒！」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我抹去臉上的血跡往他身上擦，恨聲道：

「大情種，我忍你們很久了！

「正事不幹，天天愛來愛去。

「但凡你少幾顆戀愛腦，你即墨家就能多幾顆人頭了。」

他看著我一向乖巧明媚的面容變得猙獰，巨大刺激之下竟暈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

我又往他身上補了幾刀，隨手扔了出去。

「找個人看著，別S了，他也要送去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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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即墨瀾的名義將世家掌權人騙入宮來後，我又借著蕭連城的名頭送他們見老祖宗。

此刻，南梁最大的阻礙才算鏟除。

接下來，南梁將如案板上魚肉，任我宰割。

我笑道：「小隱，過段時間就是我十八歲生辰啦。

「你曾經說，十八歲也可算成人。

「那我便以天下作為我的成人禮吧。」

月隱打趣：「這可是我見過的最大的成人禮了。」

我摸摸面前的江山圖，點點頭。

「阿公，你在我面前念叨了十年的地方，我終於要得到了。」

北疆已經發兵，南梁再無法阻擋我前進的腳步，我離君臨天下隻差一步。

這一刻我盼了很久，可是即將達成時，心裡卻波瀾不驚。

我又去了地牢，想聽人誇誇我。

這一路，阿公視我為工具，爹娘將我當作棄子，兄弟姐妹也無一人真心。

幼時，我在十年風霜裡習武背書，阿公S後，我又被月凃凃捧S兩年，險些被送到他人床榻玩弄。

醒悟後，我蟄伏王庭，故作刁蠻，背負五年罵名。

我用了整整十七年，才走到你的身邊。

姐姐。

「我突然覺得我們很像哎。

「你幼時被棄，流落南梁皇室，被當作棋子替蕭連城擋刀，熬到他們S了，十二歲掌得大權，一步步爬於人前。」

我為這一發現而驚喜：「你看，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她無奈點頭：「你說得都對。」

我哈哈大笑，進了牢房，緊挨著她坐。

「我告訴你哦，我快要當女皇了，就是那種既有南梁又有北疆的皇帝。

「我還是你們南梁第一個女皇呢，你說我厲不厲害。」

「嗯，很厲害。」

我笑得更開心了，不過我也有些苦惱。

「可是這麼大的地方我一個人也管不過來啊。」

我小心翼翼地看她，期盼著什麼。

「你說，你也幫我管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