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奶奶似乎並不嫌棄我的黑發黑瞳。

我笑著告訴奶奶我沒事，隻是無家可歸了。

老奶奶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說，反正她一個人生活也挺孤獨的，讓我可以留下來陪她。

我就這麼在老奶奶家暫住下來，每天陪奶奶說說話，幫她做家務，給她捶捶背捏捏肩。

下午陽光好的時候，我會陪奶奶一起坐在門口曬曬溫暖的太陽。

以前沒體驗過的，長者所給予後輩的情感，我在這兩天都體驗到了。

這種安穩的幸福，是我夢寐以求的。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19.

第三天的時候，我主動提出替奶奶去市集上買些食物回來。

今天的市集上，人還不算多，我帶著奶奶給我的帽子，準備去購買食物。

路口前面那個公示牌前，聚了一些人。

我忍不住上前，站在他們後面看了看。

當我看到公示牌上面的通緝告示時，我如墜冰窟。

因為通緝告示上，正貼著我的畫像，說我是S害魯瑟夫侯爵的兇手，目前還未歸案。

若有人看見我，務必立刻舉報。

最後一排，還強調了：「若有人敢私藏逃犯，將會一並處以同刑。」

震驚之外，我腦海裡滿是不解，我記得我隻是在魯瑟夫的腿部插了一刀，他怎麼會S？！！

難道是...因為失血過多？

我連忙轉身，將帽子往下壓，蓋住自己的臉，幸好沒人看見我。

於是我迅速往回走，一路上我想清楚了很多。

當我再踏進老奶奶家門時，一切心緒都已明了。

我根本離不開德城，我被搜尋到，是遲早的事。

我苦笑，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從一個地獄逃出來，又被投入另一個地獄。

我還是選擇不告訴老奶奶我的事，一是怕嚇到她，二是我不會讓唯一給過我溫暖的老人因為我陷入危險。

我將奶奶扶著坐下，告訴她，我很抱歉沒有替她買好食物，因為我現在忽然有一件急事，需要去做。

老奶奶輕輕地為我擦去眼淚，心疼地讓我別哭，擔憂地詢問我，是否發生了什麼。

我安慰她說沒事，我說我想起我還有個親戚，我現在需要去投奔一下。

我讓奶奶一定要把遇見過我這件事保密。

我告訴奶奶，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回來看她的。

老奶奶眼睛也紅了，我上前抱住她，跟她好好道了別。

「奶奶，要長命百歲。」

也許奶奶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些，隻是不斷地拍著我的背，試圖安撫我。

良久後，我匆匆帶上兜帽，出門查看了一番，見沒有人看見我，於是我迅速地離開了那條小巷子，走上大街，穿過人群.....

我走到公示牌前，當眾揭下了那張通緝告示，隨後去到衛兵崗哨處。

我將頭上的兜帽取下，攥著通緝告示，平淡地陳述道：「我來自首。」

很快衛兵將我帶走，押送回了德城中心。

因為這次的S者是一位和王室成員關系密切的侯爵，波及很大。

但我也得知了一個讓我快意的消息，羅德，貝蒂和巴爾克三人，都被抓起來了，因為我。

因為我「刺S」了魯瑟夫侯爵，而他們身為我的「家人」，自然被連坐同罪。

大概巴爾克也不會想到，他找的替S鬼，最後也能真的拉他下地獄吧。

我坐在德城中心監獄裡，扯出一個諷刺的笑。

聽說魯瑟夫的S相極慘，兇手的作案手段極為殘忍。

如果說之前我還不確定兇手是不是我，得知這個信息後，我就知道，兇手肯定另有其人。

畢竟魯瑟夫那種人渣，仇家應該不少。

而根據莊園的下人回憶，當天隻有我進過魯瑟夫的屋子，他們一口咬定是我。

而真正的兇手行兇完事後，很完美地制造了不在場的證據。

不知道那位真正的兇手現在身在何處，不過，我也懶得為自己辯白了。

就這樣解脫了吧，也挺好。

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那位真正的兇手。

因為我的黑發黑眸，就已經是他們所認為的，莫大的罪惡。

我這樣的人，犯這樣的罪，理所當然。

我的辯白，他們更不會相信。

而且他們也急需一個罪人，來平息這場侯爵被S案，以此好向上面交代。

因為上面的壓力，讓他們得在幾天內必須抓到兇手。

是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有合理的犯罪動機。

可笑。

但我現在唯一想的是，帶著維頓莊園裡那三個一步步將我推進深淵的人，一起下地獄。

哪怕，我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個世界我來了一趟，很苦。

苦難就像無止境般地湧向我，我不太想繼續待下去了。

——

法庭上，我平靜地向法官認下了這樁S人罪。

我被判了S刑。

羅德、貝蒂和巴爾克，被判了無期徒刑。

真是可惜。

20.

我安靜地坐在S囚牢中，聽著不遠處的兩個看守兵在那裡議論，「聽說了嗎，北區那邊，昨天S了一個，瘋了兩個……」

後面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聽不到，也就懶得再聽。

我靠著牆曲腿坐著，緩緩閉上眼。

......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不同於其他的處刑方式，上面給我判了火刑。

隻因我S了人，又是黑發黑瞳，被認定是怪物，是惡魔的象徵。

他們認為隻有火刑，才能燃燒盡我所有的罪惡。

行刑當天，是在中心市集的廣場上，公開對我進行處刑。

刑臺的四周都圍滿了觀刑的人們，他們臉上都是事不關己的漠然和等著看戲的期待笑意。

我戴著沉重的手銬和腳镣被押上了刑臺，押送的人將我的手銬和腳镣解開後，又將我的雙手雙腳綁在了巨大的火刑柱上。

彼時，天上有溫暖的陽光傾灑下來，賜予它虔誠的，向往著光明的子民們。

而臺下人們的口中正念念有詞著：

「他是惡魔！」

「燒S他！」

「他是黑發黑眸的怪物，是異端！」

「媽媽，這個哥哥真的是兇手嗎？」

「小孩子別管……」

「……」

遠處教堂的鍾聲響起，有一群停留在檐頂的白鴿一哄而散，飛向了遠方。

我已經很疲倦了，緩緩閉上了眼。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又想到了那位。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當時的行為，跟她說一聲對不起，雖然她看起來無情冷漠又高高在上……

不過希望她下次，不要再被我這樣的人喚醒吧。

21.

行刑者高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我能感覺到濃烈的火焰在我的腳下逐漸蔓延，柴木的燃燒發出了噼裡啪啦的響聲，濃黑刺鼻的煙霧四起。

我很快開始呼吸困難，因為黑色的濃煙侵入我的喉腔肺部，我猛烈地咳嗽著。

那一瞬，我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並不如想象中勇敢，因為我的五官可能都已經痛苦到扭曲了。

火苗已經爬上了我的褲腿，煙霧燻得我淚流不止。

我的小腿正在被灼燒，嗓子已經發不出聲，我隻能痛苦地嗚咽著。

耳朵不斷發出嗡鳴。

喧鬧鼎沸的人群聲似乎也在逐漸離我遠去。

真希望這一切快點結束，我意識朦朧地這樣想著。

22.

都說人S時，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是幻覺嗎？一道熟悉的女聲，隨風吹到了我的耳邊：「弱小卑賤的人類，之前暗害吾不是很厲害嗎？就這點出息。」

高傲又熟悉的音調，喚回了我一點意志。

我好像知道是誰來了。

原本晴空萬裡的天，驟然間烏雲壓頂，黑暗籠罩了這片天空，一股詭異的狂風驟來，迅速撲滅了剛剛不斷燃燒著的熊熊大火，而捆綁著我的繩子莫名脫落了。

詭異而神秘的黑霧中，緩緩走出一位高挑絕美的女魅魔：

她銀發、紅瞳。

是那位，曾差點被我褻瀆的——美麗魅魔。

下面的人群開始發生暴亂，各種驚恐的尖叫和謾罵聲彌漫在每一寸空間。

那些之前吵著要燒S我的人們，都在一股威壓下，被壓得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隻是片刻後，各種雜亂的聲音皆戛然而止。

隻因魅魔隨手一揮，火刑臺上下的空間，似乎被硬生生地割裂成了兩個世界。

我已經感覺不到手和腳的存在了，剛失去了刑架的支撐，我轟然往地上倒去。

沒有想象中的痛，因為我突然落入了一個充滿薔薇花香的懷抱。她說，

「怎麼每次見你，都是如此狼狽？」

那雙纖長白皙的玉手接住了我，將我攔腰摟住。

如果是平時，我可能會感到害怕。

可此刻在火刑臺上，我卻感到無比的心安。

「人類，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抱著我的那雙手，似乎有輕微的顫抖。

陷入昏迷前，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我已經沒有頭腦去思考她具體指的是哪一句。

我隻是對著頭上那張高冷傲嬌的臉，微微扯出了一個傻笑。

「別笑，醜S了。」

我徹底陷入無邊的昏迷。

23.

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而空曠的房間內。

與其說是房間，但不如說更像是個寢殿。

我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卻一時想不起來為什麼。

我剛想起身，渾身上下又痛又難受。

一陣猛烈的咳嗽後，我咳出了很多血，痛苦得倚靠著床頭。

我有些意識到，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

突然出現的魅魔阿斯塔莉，她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我張了張口，嗓子沙啞得難受，沒說出話來，隻能睜眼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