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幾乎要陷入昏睡。
熟悉的汽車引擎聲叫我忽然驚醒。
是江行舟,是他回來了。
廖雪衝我聳肩,深藏功與名。
「謝謝。」
是她給江行舟發了消息,不然他不會回來。
「不客氣,照顧病人,打開心結是我該做的。」
「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廖雪想要走,卻被走進來的江行舟叫住:「你等等,等會兒和我一起去看個人。」
我剛揚起的微笑就這樣凝滯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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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來看我的?」一字一句,我說得極為艱難。
他沒有回答我,隻緊蹙著眉頭一步步走向我。
帶著寒氣的手撫上我的額頭,隻輕輕一碰,又抽開。
「既然你沒發燒,為什麼要聯合廖雪騙我?」
他聲音裡帶了怒意,眼神滿是凌厲。
這樣的眼神,我隻在他打量競爭對手時見過。
他的誤會讓我又羞又惱,我想辯解,可一開嗓就是刺痛。
緩了緩,終於能開口說話。
他卻不肯給我辯解的機會了。
「找個時間把離婚協議書籤一下,等這件事情結束,我會加倍補償你的。最近我很忙,你有事就先聯系我的秘書。」
他對我說了一連串的話,壓根不給我任何插嘴的機會。
然後他起身,衝著站在角落裡的廖雪道:「走吧,和我一起去趟湯家。」
「湯家?」
我驟然捏緊拳頭。
「江行舟。」喉嚨在承受劇痛,每發出一個音節都像是被刀片割了一樣,但我還是想和他確認清楚,「你叫廖醫生去給湯今瑤看婦科?」
他聞言轉身,金屬鏡片折射出刺眼的光暈。
我的眼睛被刺得生疼,眼淚不自覺往下流。
他雙手插兜,沒有朝我走近的意思,隻站在不近不遠的地方寬慰我:「你別多想,嗓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湯今瑤來例假了,不舒服,廖雪是婦科聖手,我隻是叫她過去看看能不能替她調理一下。」
他頓了頓,對我補充道:
「你知道的,我欠她的,我該還。」
「你欠她什麼了?!你欠的是湯和澤,不是湯今瑤!」我像個瘋子一樣躺在床上嘶啞怒吼,「我的老公她要,我的醫生她也要。她還想要什麼,是不是打算要了我的命?!」
「江行舟!她要我的命,你是不是也打算送給她?!」
江行舟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霜降,你不要胡鬧。生病了就好好休養,既然王媽請假了,我會另外找人照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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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廖雪帶走了。
無論我是發瘋,還是大喊大叫,他都冷眼旁觀。
欠了人情的是他,可為什麼發瘋的人卻是我?
我想不明白。
……
第二天,廖雪沒來看我。
「不好意思,江太太。」
「江先生要求我在湯家 24 小時待命,我沒辦法過來了。我給您留的藥您一定要記得吃。」
廖醫生的話,讓我不得不多想。
一個專攻婦科的醫生,需要 24 小時待命。
怒氣自心而起,直衝天靈蓋。
我一腳油門,開到了公司。
這次秘書沒有攔我,他也不敢攔我。
我看起來實在是太狼狽了。
他甚至不敢碰到我,生怕輕輕一碰,我整個人就會垮掉。
「你怎麼來了?」江行舟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然後望向我光禿禿的腳踝,他眉頭蹙起,「怎麼穿著拖鞋就跑了出來,襪子也不穿?你忘了廖醫生怎麼叮囑你的了?」
「去幫太太買雙厚點的棉鞋和襪子,把整層樓的溫度調高。」他吩咐完秘書,朝我走來。
身姿挺拔,眉目含情。
和從前無數次走向我一樣,眼睛裡隻有我。
我忽地紅了眼。
好像這些天的冷漠都是我的一場夢,夢醒了,他和我又恢復如初。
原本的質問被我吞回肚子裡。
我隻覺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我落進了他溫暖結實的懷抱。
他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抱起我,將我安放在沙發上。
溫熱的手掌敷上我的腳踝。
「怎麼這麼冷?跟棒冰一樣。」
他在我身側蹲下。
我的腳被他塞進衣服裡,和他滾燙的肌膚貼在一起。
我怕冰到他,剛要掙扎,就被他強勢摁住:
「別動,我給你暖暖。」
如果時間能停在此刻該多好。
不知過了多久,秘書敲門。
「進來。」江行舟頭也沒抬,依舊維持著這個姿勢,「放這裡就行,你先出去,再去訂點太太愛吃的水果甜品。」
秘書應聲說好,卻始終沒離開。
他終於抬頭看他:「有事?」
秘書看了看我,臉上有些為難。
他們要說的話,大概是我不能聽的內容。
我識趣地收回腳,江行舟卻是不讓。
「太太不是外人,你直說就好。」
等了一會兒,江行舟偏頭看他,語氣微微加重:「叫你說,你就說!」
秘書深吸了兩口氣,用生平最快的說話速度將事情說完——
「湯小姐說身體不舒服,請您過去看看。另外,和海勝國際的合作近日就要籤約,輿情監控要升級……」
「合作的事,你看著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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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蕩然無存,又跌回冰點。
握住我腳踝的手變得緊繃。
我輕輕轉動一下。
他便驟然松開手。
他起身,手忙腳亂地替我穿上襪子和鞋。
原來,他也是會心慌意亂的。
我的聲音很輕,我喚他:「江行舟,此刻,你的心慌意亂是因為我們之間久違的溫情被這件事情打破而感到無措,還是因為你想去看她,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我而困擾?」
他沒有回答我。
我又問了一遍:「你要去看她麼?」
他摘掉眼鏡,揉著眉峰:
「你和我是夫妻,我們是一體的。霜降,我們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向你保證,等這件事情完結,我們會回到從前的生活。」
「從前?」我譏笑。
「是的,從前。」他答得篤定,似乎一定會實現。
「那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別去看她?」我看向他,眼神裡是懇求。
「好。」
他應了。
我很高興,吩咐王媽做了一大桌子我們愛吃的菜。
哪怕飯桌上,他頻頻查看手機,我也隻是笑著給他夾菜,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我謹小慎微地維持著來之不易的一絲溫情。
可是凌晨時分,他還是走了。
他沒有忘記我覺淺,一點點的Ṭű̂₅動靜都能把我弄醒。
所以選了那輛動靜最小的車。
可他卻忘了,他開走的那輛車,車牌號碼是我的生日。
是我們十周年紀念日,他送我的禮物。
我披著外袍,站在窗邊。
就這樣看著他飛奔去見湯今瑤。
而我卻無能為力。
我知道,我大概阻止不了他了。
我沒有再睡回去,翻箱倒櫃地找那份被王媽收起來的離婚協議書。
厚厚的一沓,我看得很認真。
他給的條件很好,我們名下所有的財產,除了公司的股份全歸我。
如果我要他的錢該多好。
可我偏偏,想要他的人和愛。
許霜降,你是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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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你的臉怎麼那麼紅?!」王媽的叫聲太尖,把我嚇了一跳。
她急匆匆地朝我跑過來,手背貼過我的額頭和臉。
「你在發燒,自己不知道麼?」
「天爺!作孽喲!你怎麼就穿了這麼點坐在這裡?Ṫú¹!」
「我沒事……」
我衝她擺擺手,裹上她給我拿來的厚羽絨服,站起來。
沒走幾步,整個人都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我強撐著交代王媽:「別叫救護車,悄悄地送我去醫院。」
江氏和海勝國際的籤約就在這幾天。
我不想因為我影響到他們的進展。
……
再次睜眼,醒來是在醫院。
啜泣聲從右邊傳來,我睜眼看,是王媽。
她身邊,還站著我不認識的男人,和王媽看起來眉眼相似,應該是她嘴裡常常提到的那個還在念大學的兒子——王贊
「媽,你別哭了。她醒了。」
見我醒了,王贊轉身出了病房。
王媽激動地抓住我的手:
「太țṻ⁻太,你終於醒了!先生電話打不通,廖醫生說過不來,你又不讓我喊救護車,我隻能喊我兒子開車送你來醫院。」
「謝謝你王媽,你做得很好,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我回握住她的手,很是感謝她。
「對了太太,給你講個好消息。」王媽突然笑盈盈的,好似剛才哭的不是她。
「你懷孕了!」
我好似被雷劈中一般,半晌我才回過神來:
「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
我的視線落在小腹上,那裡有一個小生命正在一點點長大。
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我的寶貝,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王媽,你有給行舟打電話麼?」
王媽搖頭,語氣凝重:「先生的電話打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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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高興多久,就接到了江氏公關部總監的電話。
我進醫院的消息還是被傳了出去。
且是以桃色新聞的方式上了北城的頭條——
【驚!江氏總裁夫人竟在家中與男人荒唐廝混致昏迷,被秘密送往醫院醫治。】
「太太,和海勝國際的籤約在即,希望您在我們研究出解決方案以前,不要做任何回復,請您相信我們的專業態度。」
「好的,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我翻了翻消息列表。
沒有江行舟發來的消息。
不由得有些失落。
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我還是強撐起精神。
因著幾年前流產的原因。
這次我謹慎又謹慎。
醫生再三和我保證,目前用的藥沒問題,我才放下心來。
江行舟來的時候,我正在啃蘋果。
「怎麼回事?怎麼會又暈倒了?」
他第一句話是關心,不是質問。
我懸著的心落下。
他快步走向我,探了我的額頭,扭頭對身後跟著的醫生怒斥:「怎麼還燒著?退燒藥呢?!」
「目前江太太的身體能用的退燒藥有限。」醫生很為難,「雖然有孕婦能用的退燒藥,但江太太體質不大好,我們怕……」
「孕婦?」醫生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江行舟打斷。
他看向我,雙眼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