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學委大概又被氣到說不出話了，好半天都沒回復消息。

「班長，說兩句。」老二一個勁兒催我。

我想了想，在對話框裡輸入一句話。

【耀啊，你要不說我都差點兒忘了。大一那年，你們宿舍是不是有個男生受不了你霸凌，在學校隻待了半學期就退學了？】

這件事平時雖然沒人說，但全班同學都一直記憶猶新。

那個男生成績好，家裡條件卻不太好，平時除了在宿舍待著看書也沒什麼其他娛樂活動。

原本，依照那個男生的情況。

獎學金和助學金都應該非常好申請。

但許光耀這丫的，就因為人家第一學期期中考拿了全班第一，他就處處針對人家。

又是給輔導員送禮把人家助學金名額去掉。

又是向系裡舉報人家考試作弊。

雖然最後系裡查明，男生並沒有任何作弊行為，但這一出卻也把男生的助學金和獎學金都攪和沒了。

大約是收了他的禮，在那個男生把受到的不公待遇告訴輔導員後。

她不僅不給男生做主，反而以開除對方為威脅，逼迫對方吃下這個啞巴虧。

10

我繼續陰陽怪氣：

【馮鏘失去的隻是上大學的機會，你卻得到了本不該屬於你的助學金和獎學金，果然可喜可賀啊。】

學委：【你少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霸凌過其他人！有本事你叫他出來跟我當面對質啊！】

老大怒了，直接啪啪啪打了一句話發出去。

【有意思哈，逼得人家退學的是你，現在叫人家來當面對質的人還是你，看把你給能的。】

學委：【你們眾口鑠金，我說不過你們，但給輔導員送禮物這事兒我已經告訴輔導員了。我勸你們別搞不清大是大非，臨畢業了跟學校鬧出什麼不痛快！】

【再說，別說他當初退學全是因為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跟我本人沒有一分錢關系，即便確實是因為我，那當年怎麼不見你們這些人出來替他伸張正義？

【當年沒說話，現在也別跟這兒馬後炮！】

「好家伙，真是好厚的一張臉皮！」

老幺嘖嘖稱奇。

我冷笑一聲，穩定輸出。

【報一絲啊，他當年退學之後，我就直接介紹他進了我家公司，人家現在已經成了部門經理，不聊月薪聊年薪。】

我是個富二代的事情，班裡絕大部分人都知道。

也正是因為由於我的身份，輔導員才會讓我做這個班長。

我還記得她當年曾親口對我說過。

「這個世界上的人，本來就要分成三六九等，有些人就活該一輩子被奴役。」

氣得我差點兒當場高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11

團支書跟解除封印似的。

許光耀那連珠炮剛射完，她就突突突開了槍：

【是跟學校鬧不痛快還是跟你許大學委鬧不痛快？就你這哈巴狗還有臉說「大是大非」這四個字，怎麼著？用不用我再送你本成語大全，讓你好好查一查「大是大非」這個詞兒到底什麼意思？】

我方隊友炮火太猛，我也隻能助威吶喊。

【程團支說得沒錯！】

有我出頭。

群裡瞬間刷出幾十句：【程團支說得沒錯！】

一個個的，都是復讀機吧！

「老三你不懂，咱們人類的本質那可不就是復讀機？！」

老二老神在在道。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剛剛哪句話戳到了許光耀那根脆弱又敏感的神經。

之前還對團支書每句話都必有回響的他。

這會兒突然開始像瘋狗似的對我S咬不放了：

【家裡有錢怎麼了？秦封，你該不會以為錢真能買到人心吧？像馮鏘那種山裡出來的窮酸鬼、勢利眼，哪怕你給他金山銀山，他該做白眼狼的時候也還是會做白眼狼！

【還有，少拿你家庭條件說事兒，大家都是同學，也都是平等的人，別以為你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看著他這上下兩句，簡直堪稱「我打我臉」的標準範例。

如果他現在就在我面前，那我肯定高低得給他鼓鼓掌。

12

學委這人別的不說。

論怎麼花式得罪人他還是非常有經驗的。

同樣家境不好的體委直接開炮：

【山裡娃惹你了？吃你家米還是喝你家水了，就因為窮就活該被你欺負被你瞧不起被你罵？又是窮酸鬼又是勢利眼，可把你給能的，你這麼牛逼，怎麼還要用班費送禮啊，自掏腰包得了唄。】

生活委員：【我先說一句，班費在我這兒，隻要不是全班同學都同意，誰都別想動一分錢。】

同學 F：【還拿輔導員已經知道這事兒嚇唬我們，怎麼？不給她送禮我們就都畢不了業了唄？】

同學 A：【許光耀，我們都已經忍你很久了，你別在這兒給老娘蹬鼻子上臉！】

同學 Z：【有本事把輔導員拉群裡來，我們直接跟她對線。大學四年，明裡暗裡從我們手裡拿了多少東西，我們不說她自己心裡也清楚。面兒上過得去就得了，還非要鬧開了是嗎？】

團支書：【還有臉說班長為所欲為，許光耀，咱們一個班 45 個人，還有誰比你更為所欲為？】

同學們火力太猛，嗆得許光耀好一會兒都沒再冒頭。

正當我想繼續發力，忽然發現被私戳了。

點開消息一看。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許光耀的舍友之一。

【班長，許光耀快讓同學們氣失智了，這會兒正在宿舍發瘋呢，你可千萬小心點兒，我看他真有點兒不對勁。】

【知道了，多謝。】

許光耀說得沒錯，錢確實買不到人心。

但可以讓我在關鍵時刻，得到某些關鍵信息。

13

「咋的？他還敢來跟你真人對線？」

聽我轉述完許光耀舍友的通風報信，老大粗眉倒豎，瞪大了一雙銅鈴眼。

老二老幺也躍躍欲試看了過來。

我沉默兩秒，不緊不慢豎起兩個手指：「給他倆膽兒，他敢來我就敢叫他爸爸。」

聞言，老大立馬朝我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咱們三兒，果然能屈能伸。」

我一巴掌拍在老大手背上：「滾你大爺的三兒！」

但想到對方應該也不會因為闲著無聊就危言聳聽，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

「他雖然不敢對你們爹我怎麼著，但程洱那頭……」

我話沒說完，隻抬眼看向身邊幾個兄弟。

老二第一個跳起來。

「哼！他個小癟三要敢對我女神怎麼著！我弄不S他我！」

沒錯，老二暗戀程洱已經暗戀了整整四年。

但由於一心認為女神高不可攀，硬是憋了四年都沒跟人告白。

老大和老幺不屑看他。

我趁機慫恿：「二師兄，這眼看就要畢業了，你就打算這麼一直憋下去？憋到以後你們一個天南一個海北，憋到這輩子不復相見？」

老二先是兩眼一瞪，緊接著又立馬痿了。

看他這副慫樣兒就來氣。

「這樣吧，」老大慎重發言，「為防許光耀那貨真要發瘋，老二，保護團支書的光榮任務就交給你了！」

老幺飛快點頭，十分贊同他的這個提議。

「啊？」

老二一副傻嘚兒樣。

14

班級群裡罵戰正酣。

群裡已經又多了好幾百條的聊天記錄。

往上翻了翻，我計上心頭來。

既然快畢業了，那就不能光讓學委一個人被炮轟，罪魁禍首的輔導員，也不能放過！

「兄弟們，我想搞個大新聞。」

哥仨眼睛一亮，老大飢渴難耐：「好弟弟，快說來聽聽！」

我露出個自信笑容，指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

很快，一條默認消息橫空而出，打破了當前歡欣愉悅的氣氛。

【班長-秦封邀請輔導員加入群聊。點擊歡迎。】

同宿舍的哥仨目瞪口呆看向我，老大百感交集朝我豎起他的大拇指。

「老三，還得是你啊！」

群裡。

舌戰群雄的狗腿，油油地在水底招搖。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輔導員：【聽班長說，學委要送我一份臨別贈禮？】

學委立刻跳將出來：【對的老師！為了感激您這四年對我們悉心照顧與教導！】

我看著屏幕上，學委的標點符號裡都透露著的激動，忍不住失笑出聲。

「可憐的小趴菜，你親愛的輔導員可不是來給你撐腰的。」

老大扶著床笑出打鳴。

我看向老二，挑了下眉：「接下來就到你的表演時間了。」

老二衝我比了個 ok。

「瞧好吧。」

話音落下，老二下指如有神地輸入一句話點擊了發送。

霍文：【馮老師，這眼看著馬上要畢業了，您是不是還欠我一句道歉呢？】

15

他這話一出，群裡霎時又陷入S寂。

說起來，我已經不記得群裡今天到底S寂過多少回了。

過了很久輔導員才慢吞吞回了句：【什麼道歉？】

老二冷笑一聲，繼續打字。

【大二那年快放暑假的時候，我去遊泳館遊泳，一妹子跟她男朋友冤枉我跟蹤偷拍她。當時要不是班長、團支書還有我幾個舍友替我出頭，您這個輔導員可就要硬把那口鍋扣到我腦袋上了。】

輔導員：【最後誤會不都解除了嗎？再說，那兩個學生都已經受到懲罰了，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你身為男生，心胸應該再開闊一點，不要總揪著過去的事情不放。】

「我他媽，」老二都被氣笑了，抬頭跟我們說，「狗屁的心胸要開闊，敢情當年被叫變態猥瑣男的不是她是吧？」

他嘴上罵罵咧咧，手上也沒停，很快輸入一句話發了出去。

【老師，您別轉移話題。我沒有要繼續跟那倆傻嘚兒計較的意思，我隻是想讓您跟我道個歉。他們當年那麼囂張，跟您的鐵口直斷可脫不開幹系。】

輔導員：【霍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往前看，作為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你應該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而不是在這種關鍵時候被人利用！】

哎，她急了她急了。

霍文：【老師，「對不起」仨字兒這麼難說出口嗎？】

16

老二也不管什麼禮物不禮物的，就揪著輔導員掰扯當年的事兒，輔導員有回應也就算了，如果沒有回應，他就不停在群裡@對方。

讓輔導員想裝S都裝不成。

有了老二的身先士卒，其他這幾年間被輔導員不公平對待過的學生，也陸陸續續在群裡冒了頭。

同學 G：【老師，當年我被分到其他班的宿舍，被同宿舍的人霸凌，您跟我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讓我反思一下自己。要不是班長和團支書幫我換宿舍，我現在怕是已經跳樓了。您是不是也欠我一句道歉？】

同學 E：【老師，當初我被大一屆的幾個學長騷擾，您卻說我平時太招搖，活該被人騷擾。還是多虧班裡男生知道後，輪流送我回宿舍一段時間，班長和體委還出面警告那些學長我才能平安無事到現在。您是不是也欠我一句道歉？】

同學 A：【老師，去年你跟你老公鬧矛盾。就因為他到學校找你的時候跟我多說了句話，你就懷疑我對你老公有企圖，把我叫到辦公室扇了我好幾個巴掌。您是不是也欠我一句道歉？】

同學 D：【老師……】

同學 F：【老師……】

同學 H：【老師……】

越來越多的同學輪番上陣，把這些年忍下去的委屈，都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真是五花八門，無法一言以蔽之。

我看著群裡噴湧而出的消息，隨即抬頭看向正坐在電腦前鼓搗的老幺。

「怎麼樣了？」我問他。

老幺頭也不回地說：「都錄著呢，隻能待會兒學委跳出來當那根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等他倆聊崩之後，立馬把錄好的視頻發網上，好給普羅大眾的乏味生活增加一點笑料。」

17

出來要道歉的學生越來越多，輔導員逐漸招架不住。

跟我們猜的一樣，向來唯輔導員馬首是瞻的學委，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主持大局」了。

學委：【同學們，你們其實應該感謝老師，如果沒有老師這幾年對你們的鞭策和激勵，你們大學四年會這麼奮發上進嗎？要知道，咱們班可是近十幾年中，唯一一個全優畢業班。】

霍文：【……】

同學 A：【……】

一排排省略號發上去，男默女淚。

沒能得到同學們的一呼百應，學委立馬又把話題扯回送禮物那茬上面。

學委：【老師，您要不發一下地址，回頭我禮物買好可以直接郵寄到您家。】

宿舍裡，老大對學委的厚顏無恥有了新的認知。

「這貨臭不要臉的程度簡直登峰造極。」

但沒關系，我會出手。

【怎麼著許光耀，你這是打算自掏腰包給輔導員買？】

學委：【……班長，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從沒說過這種話。】

我：【是嗎？那你跟這兒扯什麼呢，誰同意你用班費買禮物了？勸你最好別自說自話。】

生活委員：【沒事兒班長，存班費的卡還在我這兒呢。】

我們這一唱一和，直接把許光耀說急眼了。

學委：【之前我發信息問你們的時候，你們誰都不說話，我當時就以為你們默認了。現在輔導員就在群裡，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麼搞不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7000 塊的班費而已，就算平分了，咱們全班幾十個人，均到每個人手裡也就幾百塊錢，現在就這麼小氣，以後進了社會那可是要吃大虧的！】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