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既然選擇分手,男人你要逗著玩還是怎麼的,我不在乎,錢別想少一分。
我松了幾分力,林未晚從包裡摸出手機,哆嗦著手指給我轉賬。
收到錢的同時,周逾終於找到備用鑰匙打開門。
看著林未晚的狼狽,他倒吸一口氣,隨後憤怒地質問我。
「鄧澄,你都做了什麼?!」
老劉則一臉同情地看著他,臉上寫著三個大字:「你完了。」
「道歉!立馬給小林道歉!」
林未晚挺直了脊背。
「周逾,看在你對我多有照顧的份上,我喊你一聲周哥,以後在公司遇見就當不認識吧!」
周逾臉色發白,看著我的眼神盛滿怒氣。
「鄧澄!道歉!」
我依舊不為所動。
林未晚冷哼一聲,撥開周逾離去。
「我送你去醫院。」
周逾追上去,臨走時滿眼失望地看著我。
「鄧澄,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在家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今天都做了什麼!」
6
「周逾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別人都這麼欺負自己女朋友了,他還上趕著要你道歉?
「他看不出來這些人看不起你們嗎?」
聽了我的復述,閨蜜陳清一臉不可置信。
在戀愛方面,我向來低調,和周逾分手是我最不體面的一次。
我專心致志地涮著毛肚,陳清小心翼翼地覷著我。
「橙子,真就這樣分了?你搬走一周了,他就沒給你打一個電話?」
我撥弄著蘸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陳清的聲音有些哽咽:「那個S王八蛋,當初追你的時候說什麼一輩子的呵護,他奶奶的,畢業才兩年就這麼對你!」
氤氲的蒸汽撲在臉上,我有些恍惚,突然想起和周逾的相識,也是源自一頓火鍋。
學校西門,我和陳清站在座無虛席的自助火鍋店裡找不到空位,是周逾和他朋友邀請我們一起拼桌。
自那以後,周逾常約我出去。
我喜歡他的善良、溫和,比起同齡人,他多有一份耐心。
在一起的前三年,我們從未有過爭吵,就連日常拌嘴,周逾都會恰到好處地讓步。
我也在這份感情裡變得開朗、自信。
就連陳清都說,周逾是上天補償給我的禮物。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大概是畢業找工作時,周逾和我打算留在本地,卻在投簡歷時屢屢碰壁。
我從大二開始便利用課餘時間兼職寫稿,到畢業也積累起一批粉絲。
眼看成績不如周逾的同學拿到還不錯的 offer,周逾頹然地對我說:「橙子,人脈就是信息差。」
所以他進入公司後,將大把的精力用在人際關系上。
工作、人情來往佔去周逾大把大把的時間。
慢慢地,我成了他生活中最不重要的一個。
哪怕周逾總是抱著我安撫,可他的行為卻在告訴我,所有人、所有事都比我重要。
等我回過神,陳清已經淚眼蒙眬。
「五年啊!橙子,你該多難過啊!」
難過嗎?
分手那天,我一個人在家收拾了很久的東西。
躺在新家的床上,我還是沒忍住哭出來。
懸在空中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我本該解脫的。
但是胸口傳來的悶痛令我無法否認,離開周逾,我是痛苦的。
可我同樣明白,不離開,難熬的日子更是看不到頭。
我撈起一顆牛肉丸,語氣揶揄:「別看和他分手,我要S要活的,但要我嫁給他,我還真不敢。」
陳清半晌沒接話,我抬起頭,她神情尷尬地望向我身後。
我回頭,周逾站在我身後,臉龐浮現出薄怒,應該聽到我說的話了。
「鄧澄!我們在一起五年不是五天!」
既然聽到了,索性大方承認。
我脖子一梗:「那咋啦?」
和你在一起五年有屁用,還不是無動於衷地看著我被人欺負?
陳清招來服務員結賬,想帶我離開。
周逾胸膛起伏得厲害,擋在我和陳清面前。
「我們談談。」
陳清還要說些什麼,我輕拍她的手。
「沒事,你先走吧!有些話總歸要和他說清楚,才好有始有終。」
7
「這些天你去哪兒了?」
我低著頭在包裡翻找,周逾自顧自地開口。
「已經一周了,搬回來吧!我知道你對我還有氣,可是老去打擾陳清也不好。」
我覺得好笑:「我早就不生氣了。」
畢竟,揍林未晚時我確實沒收力。
聽我這樣說周逾臉上劃過一絲喜悅,正想開口:「那——」
「誰告訴你的我住在陳清家?」
周逾抿抿唇,避開我的眼睛:「你在這座城市,除了我和幾個大學同學,還能有誰……」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
哪怕他為了平息林未晚的怒火一整夜不回家,哪怕我將東西搬走一周,他都遊刃有餘地等著我自己回來。
因為在這座城市我是獨身一人。
我住在周母用一輩子積蓄為他買的房子裡照顧他,為了他所謂的前途忍讓。
他不是不懂,隻是不在意。
「橙子,你不在的這些天我過得很不好,我……」
半月未見,一向幹淨整潔的人竟顯出幾分頹廢,一向筆挺的西裝此時皺巴巴地貼在身上。
現在他應該是意識到一個不務正業的人在家到底要做多少事情了。
我打斷他:「是挺不好的,要平復千金大小姐的怒氣,不得出點力?」
周逾這半月做了什麼事,林未晚早已事無巨細地發消息告訴過我。
我將東西到他面前:「看看吧,沒什麼問題,我們就兩清了。」
「這是什麼?」
「銀行流水,能夠證明你賬戶裡的錢有我的一份。」
當初我和周逾有一個賬戶,裡面存著我們共同的結婚基金,平日用來理財,前些日子到期,如今分手了,我正好取出來。
「橙子,你真要和我分手?」
我點點頭。
周逾急了:「我已經和小林說好,隻要你肯道歉,這事她就不追究了。」
我驚訝於周逾的執著,甚至覺得可笑。
「所以你到現在還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
周逾嘆了口氣,像哄小孩似的開口:「橙子,你不懂這個社會的規則,況且,是你先動手的。」
我平靜地問他:「你還記得王碩嗎?」
大三那年,周逾在籃球賽上和王碩起了爭執,對方辱罵周逾父母,言辭難聽,一向好脾氣的周逾動了粗。
我給他上藥時,他眼神狠厲堅定:「誰都不能侮辱我的家人!」
面前的湯鍋咕嚕嚕冒著熱氣,可我對周逾那顆熱忱的心早已涼透。
我高中時父母遭遇車禍身亡,為人子女,他不可能不明白家人對我的重要。
能夠輕描淡寫地勸我大度,不過是針沒扎在他身上。
我也有責任,是我一次次的忍讓與遷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好在此時回頭,還不晚。
「周逾,這五年我不曾後悔,如今分手,我也坦坦蕩蕩,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我拿起包要走,周逾握住我的手腕,神色痛苦。
「我也很難辦啊橙子!要想在這座城市立足,身為男人,壓力真的很大。
「我隻是想給你一個未來。」
我拉下他的手,問道:「別說得好像什麼都是為了我,沒有我難道你就不結婚生子了嗎?沒有我難道你就不用努力工作了嗎?」
周逾臉色發白,幹巴巴地逞強道:「你還在氣頭上,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同意分手!」
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說分手就是真的想要分手,沒有回頭的餘地,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8
周一,我正補覺,周母打來電話。
「小鄧啊,你在不在家啊?」
剛被吵醒,我意識還未回籠,下意識嗯了一聲。
周母嗓音驟然升高,數落的話語炮彈似的砸向我。
「我說怎麼敲門沒人開呢!不是我說你啊小鄧,周末就算了,工作日你怎麼還睡這麼晚!小逾上班多累,你要照顧好他的呀……」
腦袋被她吵得嗡嗡響,我將手機拿遠一些:「阿姨,我和周逾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也不能……啊?」
周母一時沒反應過來,通話陷入一陣沉默。
再開口,周母語氣變得客氣:「小鄧啊,你和周逾談了五年,阿姨也挺希望我們能成為一家人的。但緣分這個事情是天注定的,既然是你們自己的決定,阿姨希望你們誰也不要怨恨誰。」
場面話說得漂亮,可我知道,周母心裡一定很開心。
畢竟,在她眼裡,我無父無母,也不是本地出生,是配不上周逾的。
我清楚地記得和周母第一次見面,在聽聞我家庭情況時,臉上熱切慢慢冷卻的樣子。
我「嗯」了一聲,掛斷電話。
傍晚,我坐在桌前碼字,周逾打來電話說周母胃病犯了。
「媽說你之前做的養胃湯很管用,你能不能……」
周母年輕時獨自撫養周逾,落下不少病根。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在這點我難免有些自卑。
所以我照顧著周逾,也照顧著周母,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我都託人尋來對症的食譜。
我揉著有些酸痛的脖子,打著哈欠:「我把方子發給你。」
剛要掛斷電話,周逾聲音發悶,帶著一絲懊悔。
「如果不是媽今天胃疼,我還不知道,原來你為我做了這麼多。」
周逾實習一個月時,周母得了急性胃炎,這個勞累半輩子的女人,賣掉老破小,用半輩子積蓄為兒子付了新房子的首付,一個人住在鄉下。
為了不讓周逾擔心,我隻說想去鄉下找靈感。
「我這幾天一直在後悔,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他聲音輕柔,我不由得握緊手機,剛想開口,電話那邊傳來林未晚的聲音。
「周哥,阿姨她還好嗎?都怪我,沒提前問清楚阿姨能不能吃辣。」
清脆嬌憨的聲音仿若當頭一棒。
第一次去周逾家過年,我做了拿手菜酸菜魚。
周母不滿地看著我:「小鄧啊,我和小逾都是本地人,口味偏清淡,這菜你一個人吃吧!」
我端著一大碗魚湯有些手足無措。
拜訪之前,我向周逾仔細詢問過周母的口味,這道菜周逾吃過很多次,並且贊不絕口。
現在看來,不是吃不了辣,是看不上我做的菜而已。
「橙子,你聽我說,不是你想得那樣,我……」
周逾急切地想要說點什麼,可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此時他能敏銳地意識到需要向我解釋,但是在我端著酸菜魚承受周母的挑剔和不滿時,他卻選擇一言不發。
我掛斷電話,周逾蒼白無力的解釋終於消失在耳畔。
9
我想到周逾不會輕易放棄,但沒想到他會直接向我求婚。
還是在我大學舍友許悅被男友求婚之後。
眼裡的淚花還未散去,周逾便西裝筆挺,單膝跪在我面前。
我終是沒忍住皺起眉。
忽視他一整晚,他還是沒眼色地找不痛快。
許悅和男友蘇傑明相戀四年,由於家境懸殊,一直不得父母松口。
蘇傑明沒有放棄,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終於做出一番成就,博得許悅父母點頭。
他打電話告知我要求婚時,言語間的激動令人動容。
我知道作為共同好友的周逾大概也會在,可我不想錯過見證好友的幸福時刻。
在場的老同學圍成一圈,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期待。
從看客一下變成主角,我有些尷尬。
深吸一口氣,我扯出一個客套的笑,壓低聲音:「周逾,你先起來。」
他仰視著我,眼裡閃爍著細碎的光,開口時語氣誠摯,仿佛我是他最珍視的人。
「橙子,嫁給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