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拍了拍兮兮的背,不停的安撫她,宋泊清在一旁直直地盯著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落寞。
我溫聲地說:「兮兮的爹爹和娘親肯定是想來的,可是有道門擋住了他們呀~」
「是那道白色的石門嗎?」兮兮停止哭泣,鼻子紅紅的看著我。
「嗯。」此前我和宋泊清有帶兮兮去祭拜老王爺和老王妃,她記得。
「爹爹和娘親在另一個世界同樣好好的生活著,他們也想念兮兮,可是石門把他們擋住了。兮兮要是想見爹爹和娘親,就乖乖長大,每年清明都去拜拜,長此以往,石門就會打開,兮兮就能見到爹爹和娘親啦!」
「好!兮兮會乖乖長大,會每年都去拜石門,求石門打開的。」
「嗯!」
哄兮兮睡下後,宋泊清牽著我的手走在府裡的長廊上。
他問我:「你和兮兮說的話是真的嗎?」
我扭頭看他,真誠地說:「真的呀!我娘從小也這樣和我說,即使我長大了,我依然確信無疑。」
「你忘了?當初我在我爹娘的墳前睡著了,真的在夢裡見到了他們。他們都老了,可還是愛我,哪怕我已經長大了,依然不忘嘮叨我總是改不掉的毛病。」
宋泊清捏了捏我的臉,寵溺地笑著說:「也是,我信阿茵。」
宋泊清如此相信我,不過是信我曾經的說辭。
我告訴他,我在夢裡見到爹娘後,被他們告知不遠處的雜草中有遭歹人暗算受傷的人。
我醒來匆匆趕去,這才救下身受重傷的宋泊清。
可這一切的一切,本就都是陰謀之下的謊言。
陰謀結束了,謊言也該揭開了。
宋泊清猩紅了眼,他SS掐住我的脖子,冷笑道:「好,你又騙朕。」
轉而悲涼地質問我:「可是為什麼要騙兮兮?!她才六歲!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不放過她?!」
「為什麼?!」撕心裂肺的低吼響徹耳畔。
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接近昏厥的痛苦樣令宋泊清放了手。
劇烈咳嗽間,我看到宋泊清起身離開。
在風聲中,我聽到他給我下的S令。
「滾,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09
燃燒的香火斷了兩節,我才呆呆地起身離開,最後看了一眼兮兮的墓地。
帶出來的酸棗糕已經用盡,我狼狽地扶著陵園一棵偏遠的樹嘔吐。
難受的胃扯動著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嗓子幾乎要被吐出來,我像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一樣,渾身湿透,無法呼吸。
偏偏心髒被人揪緊,疼得厲害。
我撐著身子,逃也似地回到了偏殿。
春巧見我一臉慘白,嚇了一跳,連忙去廚房熬熱湯,又招呼其他嬤嬤給我拿來湯婆子。
婉柔娘娘來時,我已經解下外袍,脖子上一圈醒目的紅痕觸目驚心。
原本來告訴我宋泊清回宮的婉柔娘娘被這一幕震驚到,她喃喃地說:「泊清太過分了!」
「我給你找太醫。」
我拉住婉柔娘娘:「無礙,民女擦擦藥膏就好了。」
婉柔娘娘妥協,道歉的聲音中摻著哭音:「對不起,若不是我……」
我打斷婉柔娘娘的話:「娘娘,你隻是做了正確的事。陛下要強,我若不激他,他定不會出來。」
「娘娘,替天下蒼生好好照顧陛下吧。」
同婉柔娘娘相處幾時,我基本探清她是一位好姑娘,未來定是位輔佐宋泊清的賢內助。
我與宋泊清早已斷了緣分,早該離開他的世界了。
夜晚,我做了一個又一個關於從前的夢。
夢裡,我回到了八歲,爹娘將我護在懷中,可他們還是被兇殘的北國將士砍S。
我崩潰大哭,SS咬住其中一名將士的手臂,在他的大刀落下前,賢瀟王救下了我。
他冷血果斷,慧眼識人,知曉我一定是個當細作的好苗子。
就這樣,我抱著爹娘冰冷的身軀,從此跟了賢瀟王。
二十歲時,我來到了宋泊清身邊。
宋泊清是個怎樣的人呢?
我曾經盯著挽著褲腿在溪水中,一臉傻笑隻為炫耀捕了一條大魚的宋泊清評價到:傻,單純,總是毫無保留的對身邊的人好。
完全是個沒有架子的王爺。
可別人也怕他。
我見過宋泊清狠戾的一面。
彼時我遲遲未交出唯一能保住南府的鎮和玉佩,賢瀟王就派其他S手突襲我們出遊時暫住的客棧。
宋泊清行動敏捷,出手利落,和一眾手下相互配合,迅速殲滅了訓練有素的S手。
他冷著臉擦去劍上的血跡,轉頭卻鑽進我和兮兮的房間,繪聲繪色地給我們講民間各類有趣的話本,生怕我們被S手嚇到。
末了還把手腕遞到我面前,委屈巴巴地說,阿茵,你也哄哄我唄。
我才知,宋泊清本該是山間一股清泉,肆意在山野間奔騰,隻有在面對兇狠的破壞者時,他才會露出獠牙,毫不留情的淹沒他們。
而如今,這股泉幹涸了。
……
賢瀟王的攻勢越來越猛烈,甚至以我爹娘的墳墓相要挾。
祖上傳言,若侵擾已S之人的墓地,那這已S之人將永世不入輪回。
我被逼得無可奈何。
在上交玉佩那天,我第一次頂撞了賢瀟王。
我SS按住他收取玉佩的手,聲音顫抖又堅定。
「王爺,阿茵認真探察過了,南王真的沒有奪取王位的心思,求王爺放過南王!」
賢瀟王用另一隻手掐住我的下巴,嗤笑道:「違抗我?!」
「阿茵隻是論事實,不想無辜的人受傷害!王爺若是心中忌憚,可在上位後將南王貶為平民。」
賢瀟王拍了拍我的臉,仿佛在聽笑話:「阿茵,南王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懂?」
我明白王爺的言下意,在他甩開我要離去時,我緊緊攥住賢瀟王的衣角求道:「王爺,別傷害南王的幺妹。南王寵愛她,若是那孩子出了事,南王定會奮起反抗,到時候王爺您不一定鎮得住,求求王爺放過那個孩子!」
賢瀟王思索了一會兒,笑得詭異:「還是阿茵考慮得周到,本王必定好生照顧那個孩子的。」
夢裡的我松了口氣,夢外的我卻驚恐地哭了。
原來,我不僅僅是遞了刀,更是親手將刀直直插入兮兮的胸口。
賢瀟王是怎樣兇殘的人,我不是不知道,可居然還是說錯了話,生生斷送了兮兮年幼的生命。
……
夢的盡頭,是一間小小的木屋,霧中間,一對年邁的夫妻正在屋前的地裡耕種。
我心一滯,這是……
兩位老人聽到動靜,紛紛看向我。
熟悉的面孔令我放聲大哭,我跑著撲進娘親的懷裡。
是令人心安的棉花香,沁著午後溫暖的陽光。
「乖孩子,你怎麼了?」娘親溫柔地理順我的長發,爹爹在一旁拾走沾上我衣裙的花草。
布滿老繭的手粗糙溫柔,我沒出息地哭泣。
「孩兒想爹爹和娘親了,孩兒好想好想爹爹和娘親。」
「乖孩子,娘和你爹都在呢。」
「一直在呢。」
聲音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我一抬頭,夢中的景象慢慢消散,如雲煙般飄過手間。
真實的,是困住我的一方院落。
10
深秋,我的肚子越來越大,整個人卻越來越消瘦。
廚房供的補品我一口口喝下,一盆盆吐出。
酸棗糕無用了。
婉柔娘娘被宋泊清勒令不準探訪我,我成了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孤舟。
某天,我發呆看著異常降落的雪花,突然很想喝桂花酒釀。
淡淡的桂花香令我魂牽夢縈。
我決定親自動手釀制,這樣,在臨S前喝上一口,說不定能魂歸故鄉。
私心裡,我記起宋泊清愛喝我釀的桂花酒。
我想,除了以S謝罪,這也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讓春巧幫我到宮外找人尋來南方最後時節的桂花,兩天後是舉國歡慶的建國大禮,忙碌的宮中後廚根本無暇分心。
未曾想,春巧尋的人竟是謊話連篇的潑皮無賴,收了錢卻不辦事。
春巧氣得想報官府,我擺了擺手,不想再折騰,讓她另尋其他商販。
這次穩了,可桂花未到,宮中倒是先出了事。
11
大禮當天,宮中熱鬧非凡。
我在屋中織著給肚裡孩子的衣物,外面煙花絢爛,歌舞升平。
一套衣服快要織好了,我想象著,這孩子穿上它的時候。
一定特別可愛。
我沉浸其中,沒注意到外面突然安靜,異常得可怕。
「砰!」院門被人踹開。
我驚站起,聽到外面春巧和嬤嬤們」參見陛下」的聲音。
宋泊清陰沉著臉疾步走到我面前,周身低氣壓,人人畏懼。
他的佩劍快得隻見影,須臾間就已停在我脖前。
「說!你的同伙在哪?」
我呆住,宋泊清分明已起了S意。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宋泊清步步緊逼,語氣比以往都要陌生。
「雲茵,朕沒有耐心!」
劍心往前,直抵喉嚨。
脖上一圈紅痕雖淡,仍清晰可見。
遲來的婉柔娘娘急忙拉住宋泊清,試圖讓他放下劍。
可宋泊清絲毫未動。
婉柔娘娘著急地大喊:「泊清!」
我面向婉柔娘娘,輕聲問:「娘娘,發生什麼事了?」
婉柔娘娘面露難色,半天才開口。
「剛剛,宮人發現秦丞相慘S後花園,仵作一探,發現竟是瀟派的手法。」
瀟派,是賢瀟王麾下S手的代名詞。
曾經的我,便是其中一員。
我苦笑,「陛下僅憑此,就確信民女參與了謀害朝廷命官的計謀?」
「當初你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宋泊清冷笑反問,生生揭開我和他兩人內心深處最難以愈合的傷疤。
我一愣,心頭滴血,被劍抵住喉嚨的刺痛都不足掛齒。
我蒼涼地說:「陛下怎樣恨民女從前卑劣的做法,民女都接受,但今日丞相之S,民女絕沒有參與!」
宋泊清放下了劍,話語間沒有任何退讓。
「朕不會再信一個騙子的話。」
「來人,把她拖下去,嚴刑拷打!」
婉柔娘娘替我求情:「泊清,雲茵姑娘還懷著身孕,經受不住拷問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放過雲茵姑娘吧!」
宋泊清無情的推開她,吩咐道:「來人,把娘娘送回寢殿,沒有朕的命令不許放娘娘出來。」
婉柔娘娘被人帶走,兩名侍衛走過來,利落地綁住我的手。
我這一生,總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面對殘酷的訓練不能說不,面對最愛的人不能真誠的愛。
在這生的盡頭,我不想再承受被汙蔑的苦楚。
我盯著宋泊清,落了一滴淚。
「陵園那夜,我真的在夢中見到了我S去的爹爹和娘親。」
宋泊清面上一滯,望向我。
「民女真的沒有騙陛下。」
「之前是,現在也是。」
12
我被關進大牢,審問的官員見我是一個孕婦,隻上了手刑。
可十指連心,我痛得說不出話來,汗流如水。
「姑娘,本官念你是一個孕婦,已經手下留情了,還不快快說出實情,好免皮肉之苦!」
我擰著眉,汗滴進眼中,面前一片模糊。
「我不知道。」我沙啞著聲音,繼續堅持自己的說辭。
「啊!」話音未落,用刑的獄卒加大了力度,似要將我的十指擠碎。
官員拍案而起,憤憤說道:「你可別不識好歹!你們瀟派之人手段殘忍,刀刀剔骨,挑筋斷脈,你若再不說出其他人的藏身之所,本官便以牙還牙,叫你也嘗嘗你派殘忍的手法!」
「你說什麼?」我虛虛地問道。
「哼,怕了吧!還不快如實招來!」
我頓了一會兒,「我說。」
「但在這之前,可否讓民女看看丞相的傷口,瀟派之人在傷口上總會留下訊息,我一看,便能知他們在哪。」
官員雖不信,但眼下無他法,隻得將我帶到停屍處。
我一看,果然,同我猜想的一模一樣。
而此時,有侍衛來報官員,說宮中又現命案。
這次,是宋泊清生S相隨的好兄弟,桓王。
我心下一沉,急忙讓官員把宋泊清找來。
這群人目標明確,手段殘忍,定是賢瀟王計劃中最後一批S侍。
賢瀟王對皇權執念極深,如若奪位失敗,哪怕是S了,他也不會放過坐上王位的人。
當然,此人身邊的至親至愛之人首當其衝。
先忠臣,再到好友,親人。
最後,枕邊人。
兮兮已S,眼下最危險的,是婉柔娘娘!
宋泊清匆匆趕來,身上還帶著血腥味。
他眸裡的沉鬱越來越重,往日的神採奕奕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就是生命,我和宋泊清已經沒有時間來回拉扯。
我趕在他前面快速地說:「婉柔娘娘有危險!民女知道他們的下手順序,這群人殘暴至極,此次定是抱著有來無回的必S之心,拼S也會完成任務!」
「陛下,保護好娘娘!」
宋泊清看著我用刑完的狼狽樣,未說話,尚在考慮我話的真實性。
我著急抬手,隔著袖子求他。
「泊清,信我。」
許是曾經的稱呼打動了宋泊清,他盯著我真誠的眼睛,難得再一次信任我。
「最後一次。」
我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放松得笑了。
希望來得及。
手袖裡,我的手血流如注。
13
我在牢裡焦急地等待。
快天亮了,S侍不會在白天動手。
隻要婉柔娘娘安全地度過今晚,以宋泊清清查宮裡的速度,第二日白天就可剿滅所有S侍。
突然,牢裡的燈光被暗器所滅。
我站起身靠在牆角,耳邊響起獄卒驚呼的聲音,血腥味彌漫開來。
室外已經漸漸明亮,我看見牢房裡兩名S侍解決完獄卒,朝我走來。
粗壯的鎖鏈被他們一刀砍斷,我自知自己的下場,並沒有躲。
我根本無路可逃。
其中一人扒下面罩,是曾經訓練過我的師傅。
他毫不留情地將劍抵在我肚子上,滿嘴厭惡。
「叛徒!竟懷了那廝的孩子!」
我不理,倒是嗤笑起他們。
「寧侍衛,火氣這麼大,是不是沒S掉娘娘呢?」
他耍起刀劍,割傷了我的手臂:「果然是你告的狀!」
我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臂,仰天大笑。
「我就是要讓你們這群走狗無顏去見那個敗類!」
「永遠完不成任務!」
「嘶!」皮肉綻開的聲音。
好像有東西源源不斷的從我身體裡流走,脖上被宋泊清掐過的地方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