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頭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很久,卻遲遲沒有消息。
我抬頭,看見顧辰譯雙目圓瞪,臉上從不可置信,到難以接受,再到恍然大悟。
然後我收到了一條消息。
【好吧,我能理解,因為我以前也和林不語談過。】
我大腦宕機了一瞬:【?】
【嗯,剛進娛樂圈的時候,不過後面我把他甩了。】
我開始瞪大眼睛,然後再三看向手機屏幕,確認,反復確認,最後大腦再次宕機。
豐富的臉色讓我和顧辰譯當天就喜提熱搜。
#我們仍未知道顧辰譯和白姝妤那天吃了什麼瓜#
話題下面是我和他的動圖,因為沒有捂嘴,有人讀出來了唇語。
顧辰譯:「臥槽臥槽臥槽!」
我:「不是吧我去?」
9
晚上,節目組安排,每對 CP 睡覺之前要給對象留張紙條。
紙條上面可以寫一些自己想對 TA 說的話,今天十二點會被放在 TA 房間門口。
我拿到紙條思索了很久,實在沒什麼好問的,隻能慢悠悠地寫上:「多少克拉的鑽戒?」
敷衍了事。
直播也在此刻結束。
夜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對著微信裡那個黑名單發呆許久。
最後還是放棄一般將手機扔到一邊。
我對自己說,白姝妤啊白姝妤,人家一開始就未曾拿過真心對你,你還上趕著倒貼的話,就未免太自輕自賤了些。
剛剛做好思想工作,手機鈴聲又響起。
我接通時,熟悉的指責聲從另一頭傳來。
「你去參加戀綜了?還和女的綁了情侶?」
女人的聲音尖酸刻薄,是媽媽。
我咬唇,發出的聲音帶著鼻音:「嗯。」
爸爸奪過手機吼了一聲:「你就非得喜歡女的嗎?你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你的病?」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我沒病,同性戀不是病。」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孩子的啼哭聲,是弟弟醒了。
媽媽去一旁輕聲哄著,我聽見爸爸笑了一聲,喊了句「臭小子」
而後同我淡淡道:「你弟弟最近要百日宴,金鎖金镯子記得準備好。」
我呼出一口氣:「和她分手那天我就和你們說過了,除了赡養費,我不會再給你們一分錢。」
那頭開始罵罵咧咧。
我閉上眼睛,掛斷了電話。
幾分鍾後,一長串的消息彈了出來,又是那幾句。
「你掛什麼電話?」
「翅膀硬了是吧?」
「我真後悔生了你。」
我沉默地滑著手機,沒有回復。
心底像是堵上了一層海綿。
難受,酸澀,痛苦。
交雜一身。
像是逃不出去的噩夢。
10
其實以前,他們挺愛我的。
媽媽對我溫柔,爸爸也不是那樣冷血。
去遊樂園時,爸爸將我扛在肩上,媽媽笑著輕輕用紙巾擦去我嘴角的冰淇淋。
他們愛我,卻又不那麼愛我。
在某些瞬間。
可能是我舉起滿分的卷子,可能是我炫耀拿到的獎牌,也可能是我展示光榮榜上的照片。
那些閃閃發光的瞬間,他們隻會摸著我的頭嘆息:「可惜了,如果是個男孩就好了。」
他們太想要個兒子了。
十幾年間他們做了很多努力,母親的肚子大了又小,小了又大。
我卻從未見過所謂的弟弟。
每一胎都是女兒,每一胎都生不了。
再後來,醉醺醺的父親摸著我的臉:「既然沒有兒子,那就把她當兒子養吧。」
長發被剪去,裙子被沒收,媽媽真的將我打扮成了男孩。
我也兢兢業業地做著男孩。
他們對這樣的我很滿意。
直到發現我喜歡上了女孩子。
那天母親在電話那頭哭得聲嘶力竭:「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你是想讓我們老白家絕後嗎?」
父親在旁邊咒罵:「家裡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最好去分手!」
掛完電話,語音一條又一條地彈出來。
「你掛什麼電話?」
「我真後悔生了你。」
「如果你不分手,我就S在你面前!」
聲聲泣血,字字誅心。
我沒有辦法。
我真的沒有辦法。
11
半夜被噩夢驚醒。
我揉了揉腦袋,童年的那些事兒在腦子裡反復播放,挺難受的。
手機屏幕亮了一瞬,我點開,是一個陌生微信號發來的好友申請。
驗證消息隻有一句話。
【11.26 克拉。】
是舒矜。
我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11 月 26 日,是我的生日。
鬼使神差地,我同意了好友申請。
幾乎是同意的一瞬間,舒矜那邊就發來了消息。
【這麼晚了,阿姝還不睡嗎?】
【睡不著嗎?你等等,我來找你。】
房門被輕輕敲響,我去開門,舒矜就站在我的門口,朝我輕笑。
「可以讓我進去坐坐嗎?」
我沒吭聲。
她無奈地嘆口氣:「那白小姐,可以陪我出去吃頓夜宵嗎?」
剛想拒絕,我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她笑起來,自然地拉起我的手:「烤肉還是火鍋?」
我頓了頓,極小聲地回答:「小龍蝦。」
然後我和舒矜兩個人就戴著帽子口罩,坐在路邊攤了。
她慢慢悠悠地戴上塑料手套,在旁邊替我剝著蝦,仔仔細細放我碗裡。
動作隨意得像是我們本該如此。
她像以前一樣,和我談論著在德國留學時的趣事,當地的天氣與風土人情。
我悶頭吃著她剝好的蝦,餘光偷偷看她,回憶使她的眉眼都籠罩著一層柔和的光。
我忽然出聲問她:「你不吃蝦嗎?」
她一愣,旋即搖頭:「我看你吃就好了,怎麼了?」
我站起身擦了擦嘴:「沒事,吃飽了,走吧。」
12
半夜的風微冷,街上沒什麼行人。
舒矜走在我前面,快到別墅時,她摘了口罩,回頭朝我笑。
街角的樹影婆娑,舒矜抱著手臂,站在樹下,路燈投下微弱的光,讓黑發透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身像風中搖曳的虞美人,明豔妖娆。
「現在開心一點了嗎?」
我喉間一哽,聲音略有幹澀:「幹嗎管我開不開心?」
她恍然大悟,略帶調笑的聲音穿過風帶到我耳邊。
「啊,因為我挺喜歡你的。」
我抬眼看她:「就隻是有點喜歡嗎?」
「啊?」
我垂眸看著她手上的素圈戒指,淡聲道:「舒小姐已經結婚了,就別再流連花叢了。」
說完,我推開別墅的門,衝進了房間。
而後整個人像脫力一般,靠在牆角。
明明知道舒矜對我隻是玩玩,卻在她看向我時,還是不由自主地陷進去。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挺輕賤的。
我將頭埋進膝蓋間,深呼吸。
一開始,我是不願意分手的,即使父母以S相逼,我也隻是沉默著反抗。
直到拿影後那天,我捧著獎杯去了舒矜的私人別墅,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悅。
她正在和別人通電話,沉靜的聲音透過書房的門,傳進我的耳朵。
「隻是在外面玩玩,又不帶回家,我無所謂,訂婚的事情,還是要看家裡……」
大腦嗡地一聲,剩下的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去想。
我攥緊獎杯,推開房門,對著剛剛打完電話的舒矜微微一笑。
「我們分手吧。」
她對我的無所謂,是壓彎我心底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其實從一開始,我和舒矜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即使我們有努力磨合過,也一樣無濟於事。
就像我們同樣坐在路邊攤,我可以毫無芥蒂地吃著龍蝦,她卻不肯嘗一口。
嬌貴的玫瑰和路邊的雜草,是走不到一起的。
13
次日直播時,我刻意躲開了舒矜。
甚至偷偷問導演能不能換 CP。
導演很驚奇:「顧老師剛剛也問了我這個問題。」
他拍拍我的肩:「既然你們兩個都不滿意,那就換著試試看吧!」
我:「?」
在旁邊偷聽的顧辰譯:「什麼換妻 Play?」
我悄悄在他耳邊問:「你是攻?很難看出來啊。」
顧辰譯像是被踩中了尾巴,壓低聲音惡狠狠吹道:「你太沒眼光!我可是私底下交往過各種男人的娛樂圈大總攻!」
我:「……」
剛想反駁,就被林不語笑眯眯地拉過去:「兩位不是 CP,就不要聊得那麼親密了。」
舒矜拉開林不語碰我的手,皮笑肉不笑:「現在綁 CP 的也不要太親密,影響不好。」
彈幕疑惑:
【?什麼修羅場?】
【看懂了,磕到了,愛上了。】
【總結,他愛他,她愛她,但是組 CP 的是他和她。】
【樓上,真的很到位!】
節目組依舊是抽籤決定約會場景。
我和林不語抽到的是海灘漫步,舒矜和顧辰譯抽到的是遊樂場一日遊。
分開前,我看見林不語朝舒矜揚起嘴角:「白小姐不要借著 CP 名義動手動腳呦!」
舒矜扯了扯嘴角:「彼此彼此。」
14
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悅耳的聲響。
我和林不語肩並肩走在沙灘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一些。
我看著大海,感受著浪花滿袖的震撼。
忽然聽見身邊的林不語悠悠嘆息:「面朝大海,不一定春暖花開。」
我轉頭,不明所以:「?」
林不語看著我:「我是說,今天我老婆不在身邊好寂寞。」
我:「這是可以播的嗎?」
他朝我眨眨眼:「我和攝影大哥打了招呼,隻是遠遠地拍,網友聽不見我們的談話內容。」
看見我沒反應,他笑起來:「你還真和舒矜說得一樣。」
「什麼?」
「啊,」他拍了拍手,「我和你說說舒矜的故事吧。」
「舒家世代豪門,在京圈地位非同一般,可是舒矜,卻從來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她出生就被父親嫌棄,因為她不是男孩兒,可是舒太太因為生她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
「從舒矜記事開始,父親就一直在外面找各色女人,很少回家,母親天天在家以淚洗面,對她隻有滿臉怨氣。」
「在她十歲的時候,舒先生將一位情人帶回家中,連同他們剛剛出生的兒子。」
「小三登堂入室,氣S了原配夫人,舒矜主動申請了住校,而後出國深造,回國後一步步蠶食舒氏集團,最後穩坐舒氏第一把交椅。」
「為了當上舒氏集團掌權人,她吃了很多苦,留學那幾年,舒家不給錢,她自尊心又強,不願意接受朋友的幫助,做過兼職,餓過肚子,硬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也因為這些原因,所以她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應該給她花很多很多錢,讓她不會有窮的煩惱。」
「所以舒矜有多喜歡你,我們是可以看出來的。」
我皺眉:「可是她和你在一起了。」
林不語瞪大眼睛:「你別亂說話啊!我家阿譯知道了要生氣的!我上次給她打掩護,後面可解釋了好久!」
我盯著他的右手:「那你們戴一款戒指?」
他看著戒指:「不是同一款啊,裡面的字母不一樣,我的戒指內圈刻的是我和阿譯的名字。」
我愣愣地摘下自己無名指的鑽戒,內圈裡,整整齊齊地刻著一行字。
【舒矜與白姝妤】
林不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覺得,你和她都太想靠著自己了。」
「舒矜真的很喜歡你,或者你可以試著,依靠一下她呢?」
我沒說話,隻是忽然很想舒矜。
手機嗡嗡地響,我下意識打開來,是舒矜的連環消息,酸溜溜的語氣撲面而來。
「大海好看嗎?」
「那個瘋子和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