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整間屋子的氣氛讓我覺得壓抑。
江陸點了根煙,突然問:「祝瑤,我們認識多久了?」
我以為他要和我回憶往昔,仔細想了想,說:「九年了。」
「還談了七年戀愛。」
「再過幾個月,就是戀愛八周年了。」
「當初在聽網上說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我還挺不安的呢,沒想到……」
「我們分手吧。」
我怔愣住了。
良久,我才找回聲音開口:「你開什麼玩笑?」
江陸深呼口氣,淡淡道:「沒開玩笑。」
「祝瑤,我們分手吧。」
我不敢相信這會是江陸口中說出來的話。
他有多愛我,我是知道的。
可這麼愛我的江陸居然和我提了分手。
明明早上我們還一起做了早飯,我們接吻,我還給他系了領帶。
為什麼隻過了幾個小時,就什麼都變了?
明明我都開始計劃八周年了。
為什麼我們會熬不過七年之痒?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我累了。」
「我不信。」
「是因為競標的問題對不對?沒關系的,我可以等你,你下次一定可以成功的。」
江陸喉結上下滾動:「不是這個問題。」
「是和你談戀愛太麻煩了,也太累了。」
「分手吧,這些年我們糾纏得也夠久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江陸開始拖出行李箱,一件件把屬於他的東西裝了進去。
他的東西本來就少得可憐。
沒幾分鍾就把行李箱合上,準備離開。
我幾步走到玄關處,用身體把門擋住。
「不許走。」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樣摸了摸我的頭發。
「瑤瑤,你乖一點。」
高中的早讀課上,我不背他布置的單詞,隻顧著看他時,他會說:「祝瑤,你乖一點。」
後來上了大學,我和他相隔兩地,我很想他非要去見他時,他會說:「瑤瑤,你乖一點。」
可在當天晚上,他就會出現在我學校。
我曾在他做實驗晚歸時鬧過脾氣,他嘴上讓我乖一點,可還是立馬趕了回來。
這四個字從來都是他對我說的情話。
我沒想到,如今卻變成了他逼我分手的橋梁。
「可以不乖嗎?」
江陸沒有回應。
門關上的最後一瞬間。
我聽見江陸說:「乖一點,別來找我。」
他走出了那扇門,徹底離開了我的世界。
19.
聽他的室友說。
江陸離開了京北。
不知道去了哪裡。
電話微信全被他拉黑了。
我找不到他了。
我在公寓裡渾渾噩噩封閉了幾天。
閨蜜夏梨從榕市來到了京北。
她見我地毯上全是空著的酒瓶,問:
「我去,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你爸說你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的,他很擔心你知不知道。」
我抱住夏梨,情緒克制不住,又開始哭了起來。
「梨梨,他和我提了分手。」
「他不見了。」
夏梨驚了:「什麼?」
「那個沙幣敢和你提分手?那你們七年的感情算什麼?」
「草,老娘這個暴脾氣,等我逮住他非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
「別哭了,男人千千萬,不行咱就換!」
我睜著兩隻紅彤彤的眼睛:「可是我……」
「我隻想要江陸。」
「嘔……」
我說完就開始嘔吐起來。
卻沒吐出任何東西,隻有酸水。
「我的老天爺,你不會告訴我你這幾天光喝酒沒吃飯吧?」
「吃了的。」我說。
「吃的什麼?」她問。
我視線停在茶幾上的超市塑料袋上。
「你這段時間吃的全是垃圾食品?」
我說:「不是垃圾,是零食。」
江陸買的。
那是江陸唯一留在這的東西。
我想他的時候就吃一點。
直到昨天,塑料袋裡隻剩下最後一包薯片。
我還是很想江陸。
但我沒舍得吃。
20 .
我被夏梨強制帶回了榕市。
她說我照顧不好自己。
我很想反駁她。
我怎麼可能照顧不了自己。
我是個成年人。
她卻說:「呵呵,你可別說話了。」
「看見你就一股子無名火,麻煩精。」
我沉默了。
麻煩精的意思是我很不乖嗎?
如果我乖一點的話,他是不是就會回來了?
可我乖了很久很久。
江陸還是沒有回來。
後來我不乖了。
我開始整日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我爸為了照顧我的情緒,他開始居家辦公。
「瑤瑤,飯菜爸爸給你放在門口了。」
我沒應。
鏡子裡的自己瘦得嚇人。
眼眶深陷,頭發凌亂。
我知道自己病了。
為了寬我爸的心,我和他去了醫院。
醫生說我抑鬱了。
他們讓我吃藥,我吃了。
爸爸說,等我病好了,江陸就回來了。
可我知道。
江陸不會回來。
我的病也不會好。
四年後的夏天。
沉寂許久的高二同學群突然熱鬧起來。
【哇,今天路過學校時剛好是高三畢業回校日,看見他們就想起當初的我們。】
【你們現在都在哪兒啊?天吶,我在京北真的不想上班了,純純當牛做馬,現在飯都吃不起了。】
【班長和祝瑤不是在京北,真要餓S了說不定還能去投奔他倆呢。】
【@祝瑤@江陸,你們倆還在一起嗎?不會偷偷摸摸結婚連喜糖都不給我們吃吧?】
……
見沒人回答。
群裡很快又開始聊起了其他話題。
最後聊到同學聚會。
定在國慶節那幾天。
我最開始是不想去的。
可夏梨聽說這件事後,非要拽著我去。
夏梨說:「萬一碰見他了呢?」
「我們隻是去參加同學聚會,我們沒有找他。」
我答應了。
江陸這個誘惑對我來說,太大了。
21 .
九月中旬。
夏梨陪我去京北的醫院復診。
下午,我和她在京北機場等待航班。
「江總,顧總那邊說今天的會議改到明天。」
或許是因為我對江這個字很敏感。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朝著聲音源頭方向看去。
江陸,真的是他。
江陸也注意到我了。
機場裡,周圍的人聲嘈雜。
可我和江陸之間好像形成了一道獨屬於我和他的屏障。
「祝瑤。」
江陸叫我的名字。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好久不見。」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甜蜜痛苦的回憶在我腦中重現。
喉嚨像是被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朝我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好久不見。」我艱難地開口。
「你還好嗎?」江陸問。
我下意識地把手藏在身後。
那裡有我意識不清醒,忍不住想去找江陸時劃的傷口。
我沒辦法,隻能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提醒自己。
要乖,不要去找他。
我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很好,你呢?」
江陸說:「我也是。」
他似乎並不打算久留,和他身邊的男人一起進入登機口。
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跟著他走。
可到底還是順了分手那天,他說的那句話 。
「小姐姐,你手機一直在響。」
身邊的女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接通後,夏梨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祝瑤,你在哪?我就上個廁所的時間你就跑不見了,你到底想幹嘛?」
「梨梨,我見到他了。」
夏梨沒反應過來:「誰啊?」
我輕聲說:「江陸。」
「這麼巧?那你們聊了些啥?」夏梨問。
我不太確定地說:「梨梨,他好像忘記我了。」
「那你為什麼不問他?」
我頓了頓,說:「我不敢。」
「咦,這是誰落下的護照,江陸?」
「誰是江陸,你的護照掉了。」
我走到那個撿起護照的女生面前說:「你好。」
「可以把護照給我看一下嗎?」
「我是他朋友。」
我打開手機調出高三畢業的合照給她看。
女生把護照交給了我。
我翻開護照的主頁,用手撫摸他的照片。
我把護照放在胸口處,感受著這僅存的聯系。
22.
江陸回榕市開分公司了。
他向來厲害。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次失敗是暫時的。
江陸從來都有東山再起的實力。
四年不見,他變得更成熟了。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依舊是我喜歡的那個樣子。
我坐在江陸分公司對面的咖啡廳內。
江陸從公司大門出來,坐上了車。
夏梨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沒必要吧,想復合就去啊,天天整得跟偷窺者一樣。」
車開走了。
我收回視線,慢悠悠地攪拌著杯裡的咖啡。
嘗了一下,好苦。
我連忙喝了口白開水。
不知道是哪個動作惹了夏梨不快。
她突然站起身,大聲說:
「我真受不了你這個窩囊勁兒了,你就來看他一眼還要找個和我喝咖啡的理由。」
「祝瑤,你從來都不喝咖啡的。」
「你不累我看著都累。」
是啊,好累。
可是我沒辦法啊。
沒見到他還好,可見了一次,又見了第二次。
他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好想見他,哪怕偷看他一眼也好。
我真的很討厭喝咖啡,太苦了。
可為了找個理由看他一眼,我裝作很喜歡喝。
見我又不說話。
她拽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你幹嘛?」
「帶你去找他。」
我掙扎著。
但長期營養不良的我,並沒有什麼力氣。
「夏梨,放手。」
「我不去。」
我答應過不去找他的。
「你今天必須去。」
「別折磨我了,你就去問他為什麼分手,你告訴他,你還愛他,他忘不了你最好,要是忘了你,我明天就找人打他一頓。」
夏梨破防道。
她把我拽進車裡,然後拿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你怎麼知道江陸的電話號碼?」
「你別管,也別說話,我看見你就一股子無名火。」
手機鈴響了兩下。
我又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喂。」
「江陸,祝瑤想跟你見一面,有時間嗎?」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既怕他答應,又怕他拒絕。
江陸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他才說:「可以。」
夏梨把手機開了免提。
江陸又說:「我最近在出差,下個星期回榕市。」
「好,那你回來聯系我。」
時間定在幾天後,地點就在剛才的咖啡廳。
23.
比和江陸下次見面先來的是我爸給我安排的相親。
「瑤瑤,你也該找個人照顧你了。」
「正好爸爸公司新來了個海歸,一米八,家庭條件也可以。」
確診抑鬱後,我爸沒跟我提過關於相親的事情。
或許是我最近狀態好轉,又或許是年紀確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