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9
啟動汽車,穿梭在城市的霓虹夜色裡。
最後我來到了這家叫「unforgettable」的清吧。
以前下班之後,我們四個經常在這裡小聚。
那時候,我就坐在這個位置,在霍逍身邊,聽他們幾個說著滿腔抱負,聊著對公司未來的願景。
他還會突然不自覺地摟上我,喂我吃薯條。
那真是這幾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老板看出我心情不好,笑著調侃我:
「哎呦,是不是和霍總吵架了?」
「這些年從沒見你喝醉過,要不要給你調一杯烈的,放松一下?」
他端上一杯清澈透明的雞尾酒,告訴我,這杯的名字叫作【永不消失的愛】。
我笑了,隻覺得諷刺,於是一飲而盡。
我好像明白霍逍為什麼這麼喜歡喝醉了。
原來喝醉了就可以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如果不是,怎麼我會見到這樣著急的霍逍,這麼溫柔地捧著我的臉。
這樣的幻覺太過真實了,以至於我入了迷。
我輕輕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喃喃地說話。
「霍逍,我好愛你呀......」
「隻可惜,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愛我......」
我鑽進久違的他的懷抱,貪婪地感受著他的味道。
幻覺的話......那就放縱一下吧,第一次,也當作最後一次。
我主動吻了他,觸感真實,意亂情迷。
不知道他每次喝醉之後,是不是也和我現在這樣,幻想著和喬玥肌膚相親。
心裡的嫉妒一旦喚起,就成燎原之勢。
我的手觸摸上他的身體,與他目光交疊。
他則眉目含情,執起我的另一隻手,一顆一顆解開他的襯衣扣子。
喚著我:「亦安......亦安。」
這使我更加確定當下的纏綿隻是幻夢一場,於是大膽起來。
我主動褪去了自己的衣服,貼上他堅實的男性身軀。
他熱烈地回應著我,點燃了房間的溫度。
如同開天闢地的那一刻,痛苦和滿足都統統溢出。
第一次,我第一次看見他冷峻的臉上染上了情欲的顏色。
在這一刻,他的身體、他的靈魂總該是完全屬於我的吧。
我落了淚,一滴,兩滴,三滴......
溫熱的,苦澀的,它們都落在霍逍的肩膀,又再滑落到我身上。
但沒關系的,酒勁一過,它們就會和這場情事一樣,蒸騰消失,無影無蹤。
10
醒來的時候,好像一切如常。
但換好的床單、睡衣和床頭的解酒湯都在告訴我,昨夜,不是夢。
造化弄人。
謝律師打來電話:「王小姐,離婚協議已經擬好了,您看什麼時候約霍先生?」
我嘆了口氣說:「就今天吧。」
於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
他走下車,冷著臉對我說:「明天早上九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
我應了,說一聲:「好。」
他卻拉住我的手,質問道:「我們昨晚還......王亦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素圈戒指因為他的拉扯而脫落,滾了幾圈,不見了蹤影。
一如我和霍逍不堪一擊的婚姻。
我衝他笑了笑:
「昨晚你就當我不要臉吧,喬玥現在也離婚了,我放你自由。」
他審視著我,隨後認真地說:「我已經不愛喬玥了,我……」
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打斷了他未完的話。
齊磊鬧去了公司,保安也攔不住,
周期和沈自全又不在,現在正是一片不可開交。
「我話還沒說完,你先和我一起回趟公司。」
就這樣,霍逍把我拽上了車。
到了公司,大家全都圍在一團,鬧哄哄的。
齊磊不復當年的意氣風發,沾上賭博,家財散盡。
見到了霍逍,他無賴地笑著:
「怎麼著,霍總,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年你窮得叮當響,現在倒混成個人物啦?」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直想和喬玥再續前緣,這樣吧,你給我五十萬,我就成全你們,立馬消失。」
「要是不給的話......你們就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霍逍沒和他有一句廢話,轉身就叫財務給他打款。
我暗自嘲笑自己,居然抱有期待,
竟然還會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車。
我落荒而逃,回家收拾好了東西。
東西很少,一個行李箱都沒裝滿。
臨走的時候,我把鑰匙放在了餐桌上,連同霍逍送的所有戒指。
我遞交了辭職信,換了手機號碼,租了一間小小的老房子。
它很像霍逍和我都還籍籍無名時住的那一間,
一米五的雙人床,是轉個身都會碰到的尺寸。
但我們睡了一兩年,什麼都沒再發生。
11
這幾年的積蓄已足夠我衣食無憂,
我沒什麼物欲,最熱愛的就是看電影。
這段時間,我關起門來一天看三四部電影,
為別人的感情雀躍,也為別人的感情落淚。
好像這麼多年壓抑著的感受都終於有了出口,一下子都傾瀉而出。
再次見到霍逍,是在我家樓下的垃圾桶旁邊。
還是那輛邁巴赫,在這樣的小區顯得格外扎眼。
霍逍看起來憔悴了很多,關上車門,攔在我的面前。
「你就這樣消失了,我找了你很久。」
我繞過他,徑直去丟了垃圾,他一直跟著我。
「不請我上樓坐坐嗎?」
「不了。」
我拿起鑰匙開門,開了一個小小的空隙,鑽了進去。
怕他跟著,於是很快關上。
「嘶......」他伸手去攔,被我關的防盜門重重夾住。
他就這樣跟著我回到了家裡。
一進門,他就把我抵在門上,四目相對。
他像是迫不及待似的開始說:
「我那天沒說完的話是,亦安,我愛的人是你。已經很長時間了。」
「我承認,從一開始和你在一起到後來結婚,是有賭氣的成分在。」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你了。」
「也許是回家看到你在沙發上等我的時候,也許是生病的時候你一直守著照顧我的時候,也許是和你談起工作眉飛色舞的時候......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我亦是淚眼朦朧,抬頭對上他深情的眼睛,我告訴他:
「霍逍,這些,都隻是感動,不是愛。」
他試圖親吻我滾下的淚珠,我無聲地抗拒著。
「我見過你愛她的樣子,所以我知道,你不愛我。」
「你第一次跟我說你愛我的時候,其實你的心裡想的還一直是她吧?」
「霍逍,我不再相信你了,所以我也沒有辦法繼續愛你了......」
我的愛,來得早了點。
而你的愛,來得太遲。
愛情就是這樣。
時間不對,人不對,結果都是兩敗俱傷。
12
月底的時候,我回公司辦離職手續。
再次站在公司的門口,回憶就如潮水般湧來。
這是我們四個一手建立起的趣能,
曾經我和霍逍他們經常一起加班到半夜。
在比這裡局促得多的地方啃面包,吃方便面。
現如今地方寬敞了,氣派了,
我和霍逍卻漸行漸遠了。
我努力把思緒拉回了現實,卻不巧,一抬眼,就遇到打扮精致的喬玥。
她依舊是滿身刺鼻的白花香味,燻得我一陣頭暈。
她朝我笑了笑:「我來找霍逍談點事情。」
我沒說話,側身讓開了一點,給她留出一個進門的空間。
經過我的時候,她跟我說:
「不要再做無謂的糾纏了,你知道,他愛的人一直是我,就算你賴著不離婚,也留不住他的心。」
我不置可否:「我已經……」
霍逍的聲音卻從背後響起,打斷了我正欲說的話。
「我愛的是亦安,不是你喬玥。」
喬玥的臉色變了變,隨即恢復如常。
對著霍逍打趣道:「對對對,我知道,霍總兩個都愛嘛,現在是喬玥,但那天在床上的時候,你可是還叫我小喬呢~」
小喬……又是小喬……
聯想到那一天,霍逍深夜回到家,也是一身同樣的香水味,經久不散……
轉而失望地望向眼前的霍逍。
我隻覺得一陣惡心,天旋地轉起來。
一切都變得很慢,我能看見霍逍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他說些什麼。
緊接著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醫院裡。
已是深夜,霍逍和衣睡在我床邊的行軍床上。
一身筆挺的西裝,看起來與病房格格不入。
我輕輕下床,卻還是吵醒了他。
他起身蹲在我面前,指著床邊的吊瓶:
「還在掛水呢,你想幹嘛去?我幫你舉著水。」
我憋了半天,良久,我才開口道:
「我想去洗手間......」
他這才意識到了不妥,取下吊瓶讓我自己拿好。
等我再次躺回床上的時候,他已經搬好了椅子,在我床邊落座。
我面對突然正襟危坐的他有些茫然。
他終於開口,告知我:「亦安,你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
聞言,我卻皺了眉頭。
父母感情不睦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是什麼滋味,我最清楚不過。
看看如今的我,雖有親人,但也和孤兒差不多。
「我想,還是打掉吧。」
13
可惜,霍逍沒讓我如願,他說:
「亦安,我是孩子的父親……這是我們的骨肉啊!」
我被他困住了。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待在我身邊。
但我們很少說話,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我休息。
我出院那天,他像押送犯人一樣,把我送回到了我們曾經的家。
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曾經的臥室,曾經一如他對我一樣的的冷淡風格,但如今已變得大不一樣。
他把這間改成了衣帽間,新添了很多女士的衣服。
他的襯衫旁邊掛著連衣裙,他的西裝旁邊放著我沒帶走的、他送我的羊絨大衣。
甚至還有內衣,簇新的,是我的尺寸。
剛一轉頭,他就將將倚在門邊。
他今天穿得十分居家,青果領的毛衣外套裡面一件白 T 恤,袖子微微卷了起來,露出了他勻稱的手臂。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得意的口氣跟我說:
「其實……我覺得還是我布置得更好一些。」
緊接著又把我拉到了曾經的我的臥室。
整體沒變動,但牆面都重新刷過了。
他指指牆壁,像邀功似的:「我自己刷的,是你喜歡的天藍色,環保塗料,沒有甲醛。」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帶著這樣的神情的霍逍了,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走神的片刻,他走到了我面前,鄭重地同我說話:
「亦安,我和喬玥早就是過去式了,她來找我是因為她前夫離了婚還依舊纏著她要錢,找我是為了借錢,也問問我有沒有什麼辦法。」
「我之所以給她前夫錢,也是想盡快解決,不想再讓喬玥來公司找我尋S覓活。」
我把頭偏了過去,輕聲說:「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不感興趣。」
「亦安,我知道我做得欠考慮,讓你誤會了,對不起。」
「但我從來都沒有不忠,請你相信我!」
見我沒有回應,他就轉到我身邊坐下。
自顧自地扯去了毛衣,又脫下了 T 恤,接著解開了皮帶。
就這樣與我赤條條地坦誠相待。
「亦安,除了你,我從沒有過第二個女人,你大可以好好檢查。」
我避開不看他,忍不住罵一句:「霍逍,你瘋了!」
他卻帶著濃濃怒意欺壓上來,就著我的話繼續說道:
「對,我就是瘋了。」
「和你共處同一屋檐,你卻永遠都在拒絕我。是,我知道那晚的事深深傷害了你,三年來我也一直很自責,可我求你,不要因為那一次就把我判了S刑,好嗎……」
「但我是個男人,我會有需求,你知道這幾年來,我隻能深夜回到家裡,對著我太太的睡顏自瀆卻不能靠近的痛苦嗎?」
「你知道我們夫妻之間但凡聊天,你永遠隻願意和我談工作的痛苦嗎?」
「直到那天你喝多了酒,那是你婚後第一次和我說情話、對我主動,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開心嗎?」
我怔住了。
我一直以來認為的無愛婚姻,竟是兩人間的互相折磨。
原來我和霍逍之間的隔閡已經這麼深,這麼久。
曾經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困住的也不僅是我,還有他。
我們每天生活在一起,卻又錯過了彼此這麼長時間。
命運弄人。
他卻不願意給我任何思考的時間。
他扣住我的下巴,逼我與他對視,給他回應。
來自他的目光那樣灼熱,燙得我無處遁形。
霍逍身上好看的肌肉線條,也在此刻一覽無餘。
他側身覆上我的身體,輕聲喃喃:「亦安,我愛你。請你,一寸一寸檢閱我對你的忠誠......」
那一秒,我的呼吸亂了節奏,在他的動作下變得急促起來。
也索性放棄去檢索那些阻隔了一切的舊時光。
此刻,我隻想沉溺於他撲面而來的愛意裡。
他是這些年來都懸在心間,和我天涯咫尺的霍逍啊……
但我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推了推他,心虛地說一聲:「孩子......」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幅度小一些就行......」
「你怎麼會問這個……」我的聲音越來越輕,頭也越埋越低。
可他不允許我不看著他,更不允許我躲進被子裡。
他把最脆弱的部分交到我的手中,讓我看著自己如何將它喚醒。
復又耐心地引導我去摩挲,以此彰顯他的渴求。
「亦安,你之前說,我對你不是愛,是感動。如果是感動的話,你說,它會這樣嘛?嗯……?」
春天的午後,一室旖旎好風光。
這一次,也不是夢。
14
醒來的時候,霍逍不在身邊,心裡閃過一絲熟悉的失落感。
一抬手卻是又驚又喜:
那天弄丟的素圈戒指,又赫然出現在了我的無名指上,已經被改成了合適的尺寸。
我走出房間,霍逍正穿著圍裙給我做飯。
聽見我的動靜,他就轉過身來刮我的鼻尖:
「都說孕婦覺貪睡,我算是見識了,你還真能從下午睡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