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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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膳時,衛寧秋慢悠悠說到:「差點忘了,母妃讓我們今日進宮一趟。」
他差點忘了是不可能的,我一個眼神看向他。
「應該是與皇帝壽辰有關。畢竟這是我回歸皇室以來,遇上的第一件大事。」
我點點頭,做好賢良淑德的樣子:「恰好昨日我熬了安神棗膏,便帶些去給母妃吧。」
進宮一陣寒暄後,貴妃娘娘終於說出了她的要求:「你們明日去香山寺為皇上祈福,以誠摯之心打動聖僧,並求得了開光供奉多年的沉香手串,我定會告訴皇上的。」
我倆雙雙叩拜:「兒臣多謝母妃。」
晚上回府,我感嘆:「香山寺是皇家寺廟,也是國師最常去的寺廟。」
衛寧秋斜了我一眼:「你想說……」
「真想看看國師萬年冰封臉解凍的樣子。」
「勸你別。」衛寧秋繼續閉目養神,「冰土解凍一般有大事發生。」
「求佛,一天夠了吧?」我摸出一顆酸棗幹塞進嘴裡。
「當然。不過有一點,」衛寧秋嚴肅地說,「明面上,祐娘你隻是略懂醫術的一般人。」
開始我還不明白,衛寧秋這特意的交代是什麼意思,直到我們端起進香山寺的第一杯茶時,才恍然大悟。
這茶裡下了蒙汗藥,還是西域進口的那種。
茶杯送到嘴邊時,我覺得,這是另外的價錢,裝暈和裝摔,一個技術活,一個傷身體。
我和衛寧秋手腳被綁得結結實實,扔進了一間暗室,害怕互相解綁,還把我倆隔了老遠。
「搜身,別帶了不該帶的,傷到了貴人。」說話那人頓了頓,「男的衣服扒了,留個裡衣就行。女的首飾都摘了。」
「是。」
真是夠小心的。
在他們一件件取下我頭上的首飾時,我快速睜眼瞄了下衛寧秋,真是白條條的。
「這娘子看著不胖,抱著還挺沉。再摸摸她身上可藏了什麼沒有?」
隨後,是一寸一寸往下的搜身。令我意外的是,他們竟沒有任何過於不正當的動作,搜得意外光明。
但我大腿上纏著暗器,他們馬上就要摸到了。
在檢查到胯部時,門外響起腳步,隨即傳來一道男聲:「你們還沒好?貴人馬上來了。」
「來了。」這人收了手,招呼著另一位同伙,「估計也沒什麼,鎖好門,先走。」
等他們離開,外面不聞一點聲響時,我睜開眼,恰對上衛寧秋的目光,這小子,以前蒙汗藥也沒少吃。
「他們……可對你做了什麼?」
我搖搖頭:「沒有,他們對女人的身體不感興趣。倒是可對你做了什麼沒?」
「沒有。」衛寧秋竟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
「那就好。但你現在怎麼打算的?」我一邊問他,一邊挪向衛寧秋。
「等身後之人現身。」
「背過去。」我看清楚了他們綁的結後,艱難起身,將腿放到衛寧秋面前,「把飛刀拿出來,這結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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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不隻是耳尖,衛寧秋的臉也紅了不少,我感到他鼻尖的出氣有些灼熱。
「趕緊。」
衛寧秋仰著頭,用嘴將飛刀扯出,然後松口讓它掉了下來。
幸好地上鋪了稻草,外面此時也沒人。
我取過飛刀,背對背替衛寧秋割斷了綁手的繩子後,嘆了口氣,一點點磨開是真的累。
衛寧秋接過我手中的飛刀,松開了我倆的綁。
我活動著腿腳,再次觀察起這間暗室:「太子現身後,咱倆能跑出去的吧?」
「明月,你有時太聰明了。」衛寧秋話語間帶上了幾分無奈,「放心,我不會帶你做不確定的事。」
「是伙同你娘幹的?還是你娘幹的?」
衛寧秋笑道:「借她的手而已。噓。」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我倆迅速將繩子搭在腳腕上,假裝未曾動過。
一道男聲傳來:「人都帶來了?」
「是,主子。不過按劑量,他們還得一兩刻才能醒。」
「是嗎?那正好。」男子走了進來,停在了衛寧秋跟前,「他之前是兩條腿都斷過?」
「是的,似乎不嚴重,已痊愈了。」
男子一笑:「把我的打狗棍拿來,我檢查檢查。」
就在男子即將一棍甩向衛寧秋的腿時,我驚慌地吼道:「你們是誰!竟敢綁架四皇子!」
「嗯?醒了?」他是四皇子,那就綁對了。」
男子走到我面前蹲下,捏住我的臉左右擺動:「長得不錯。聽聞擅醫術,倒是很配這個半殘。」
他腰間的配飾有明顯的標志,我看著他面具後的眼睛,冷靜地說:「你是太子的人。」
「嗯,很聰明。」男子笑了,「不如你離開他,當太子妃如何?」
「不如何。」
男子出了口長氣,起身一棍子打在身後的隨從身上:「不是說還有一會嗎,怎麼她現在醒了?」
那根長棍鍍了金,還刻有繁復的花紋。
隨從忍痛跪下:「定……定是行醫之人有所接觸,比一般人效果差些……」
衛寧秋開口了:「你將我們綁到這裡,意欲何為?」
男子又是一棍打到隨從身上:「那他呢?」
隨從伏地:「許是……許是他曾用過的藥多……」
有點慘。
「就是請你們在這裡待個三四天,」男子走到衛寧秋跟前,舉起長棍,「畢竟誠心祈福,跪到舊傷復發行走困難,也是正常。」
我盯著那根棍,心裡竟生出幾分害怕:「寧南!」
衛寧秋單手握住了打來的長棍:「我想,太子應該多派兩個人來。」
在面具男一瞬的震驚中,衛寧秋已借力奪過長棍,以棍撐地,反身一腳將他踹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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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太子今天派的人不少了。」
在幹掉隨從,綁好並堵上面具男的嘴後,衛寧秋換上了隨從的衣服,我倆帶著面具男衝出了暗室。
一路上他負責衝鋒,我負責把刀架在面具男的脖子上和解決從地上爬起來的護衛。
經過另兩間暗室時,我瞥見裡面有衣不蔽體的美男子兩位。但他們的臉,我著實沒什麼印象。
「這麼大動靜,上邊的和尚沒反應?」
衛寧秋甩掉長劍上的血:「我們現在離香山寺應該有好幾裡路。」
我推了一把面具男:「你們挺會挖啊,屬穿山甲的?」
在七拐八拐,還噶了七八個護衛後,我們終於找到一個出口,在準備出來時,我一掌劈暈了面具男。
外頭是一片密林,不遠處路邊上停著馬車,抬頭能看到香山寺在這出口的西北方向。
我倆瞬間達成共識,扛著面具男慢慢往寺廟的方向迂回離去。
山路崎嶇,我想到方才暗室裡的對話,問到:「歇會兒?」
「好。」
我拍了拍面具男的臉:「他早該醒了吧?」
面具男突然睜開眼,小小得嚇了我一跳,我側頭問衛寧秋:「我們還回香山寺嗎?」
「回。我們得先去馬車上換身衣服。」
「聽你的。」我檢查了一下面具男身上的繩子,又緊了緊,拉著他繼續趕路。
終於,香山寺再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借著兩側繁茂的樹枝,我們溜回了自己府上的馬車裡。
馬夫與婢女對我們換了衣服和帶了個人的情況視若無睹,安靜且麻溜地給我們更衣梳妝。
我看著面具男,問:「帶他進去嗎?」
衛寧秋幹脆地說:「不帶。你們看好他,不得讓任何人靠近馬車。」
再一次跨進寺廟門時,我對衛寧秋說:「首飾你得補給我,這必須算任務,還要加錢。」
「好,聽你的。」
在一段經文探討後,聖僧拉著衛寧秋去了另一個房間,過了快兩個時辰,衛寧秋拿著沉香手串,在聖僧的目送中帶著我離開了。
上了馬車,我取下面具男嘴裡的布團,遞給他一杯水。
他喝完水,說了一句:「倒是不知,你們竟都是擅武之人。」
我拿回水杯,忍住了想順手摘他面具的衝動,直覺告訴我,這件事必須衛寧秋下令。
「皇子都需學文習武。」衛寧秋仔細地剝著葡萄皮,「太子也擅舞槍抡棒,不是嗎?」
「你為何不摘我的面具?」
我用嘴接過衛寧秋遞來的葡萄,聽見他笑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可以了。」
面具男輕笑一聲。
衛寧秋喚停了馬車:「希望此後,太子不會對我夫人出手,她隻是一介隻求自保的弱女子。」
說完,他就把面具男扔在了路邊。
隔了會兒,我還是問了衛寧秋:「面具男是不是太子?」
衛寧秋沒有回答,隻是又遞給我一顆剝好的葡萄。
後來,坐上來接他的馬車的面具男很是不理解,誰會把那樣一個出手狠辣的女子,說成是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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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坐在皇帝壽宴上,才反應過來,之前暗室中的兩位男子,多半是皇帝已故的皇子們。前幾日京城暗中掀起波瀾的話本,肯定是衛寧秋讓高晟祁幹的。
畢竟,主題都是「論太子如何陷害皇兄,並將他們囚禁別院,日夜折磨」之類的,內容罔顧人倫,十分刺激。
而在場被宴請的官員,都不曾來過四皇子府上,且多為太子一派,他們臉上的表情我是怎麼看都有點不自然。
我假裝輕咳一聲,用袖口遮住自己的表情。
「笑什麼?」身旁的衛寧秋側頭小聲詢問,深情的眼神隻讓旁人覺得他十分愛惜我這位,民間撿來的皇子妃。
「沒。」我看著他的雙眼,微笑回答,「話本寫得不錯。」
他也笑:「下次你來寫。」說完還伸手替我整理發絲。
這句話嚇得我連忙扯出一個更大的笑,嘴上說著沒問題,心裡想的是難道我寫下流話本的事,他知道了?
「四弟和弟媳真是恩愛,著實讓人羨慕。」
坐在對面的太子笑容得體,我們也回之一笑。但腦中面具下的眼睛與太子的眼睛,在我與他對視時重疊了。
面具男就是太子。
「祝太子殿下也能早日迎娶良配。」衛寧秋客氣的回答讓周圍人不敢出氣。
本來有幾位高位官員想在這壽宴上,讓皇帝給至今尚未納妃的太子指婚,誰知道突然冒出個四皇子,和滿天太子有龍陽之好的傳聞,讓這些官員停了手。
「借你吉言。」
太子落座後,皇帝攜各位娘娘入席,太監尖著嗓子:「開!宴!」
說真的,宮樂讓我有些想睡,我隻想看獻寶。
我偷偷用胳膊碰了碰衛寧秋:「什麼時候上節目?」
「快了。」
衛寧秋拉著我舉起酒樽,與太子隔空碰了個杯。
看著太子清秀中透著陰鸷的臉,我突然有些心生憐憫。
「花魁錦華,獻舞祝壽!」
那日廟會上的倩麗身影,同幾位舞女一起出現在面前。
錦華美目流轉,如蝶翻飛,吸引了在場多數男子的目光。
在太子頗具玩味的審視中,錦華躍到他面前,笑得萬千風情,隨後下腰,兩指託起太子的酒樽,向皇帝祝壽。
「好一手借花獻佛,」皇帝眯眼,「便上前敬酒吧。」
錦華欠身:「謝主隆恩,民女領旨。」
御前內監領著錦華上前,皇帝握住錦華手腕朝懷裡一拉,樽中酒水灑落,浸湿的薄紗舞衣透出她胸前一片風光。
在錦華美言中,皇帝大笑舉杯,底下各皇親國戚一同舉杯。
便是眾人仰頭飲酒的瞬間,錦華左手扣住皇帝喉頭,右手亮出袖箭,從另一側抵在脖間,將皇帝從龍椅上拉起,貼牆而立。
有刺客!是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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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不是造反,而是刺S。不過,刺S比造反來得快。
幾位娘娘的宮女侍衛都拉不住自家主子,隻能隨她們一起站在錦華面前,而貴妃娘娘是衝在前頭那個,請求讓她當人質,放了皇帝。
衛寧秋拉住想往上湊的我後撤,閃到柱子旁。
我對衛寧秋豎起了大拇指,在他看向我時,我說:「你娘真猛。」
「你安排的?」我指了指花魁。
「不是。」他神色有些凝重,「你在這裡別動。」
本來衛寧秋怕我一動就血濺三步,見我雙手環胸靠著柱子的樣子,松了口氣,順手抄起一旁的燭臺,往太子那邊衝去。
「太子!」
他用燭臺打偏了舞女長劍的準頭,劍尖擦著太子的脖子劃過。
嗯,演得不錯。
我抓起一把果幹,坐下開始看戲。結果太子身後一支長箭破窗而入,射進了舞女的肩,而錦華又不下S手,半天都沒有一個人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