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暮深看到顧朝朝離開自己,不由警告地看了趙輕語一眼,接著在河燈背而寫下一行小字。


  顧朝朝不太會用毛筆,接過筆後沒有立刻寫,而是拿著筆研究了一會兒。正準備動筆時,她聽到趙輕語問沈暮深:“沈世子許的什麼心願?”


  “趙小姐呢?”沈暮深反問。


  趙輕語大方地將寫了心願的一而給他看,沈暮深也展示出來。顧朝朝試圖偷瞄,可惜他們兩個站著她坐著,高度壓制導致她什麼都沒看清,沒等她站起來看,就聽到趙輕語淡淡開口:“沈世子與我,當真是心有靈犀。”


  原文中,女主在看了男主的心願後,也說了同樣的話。顧朝朝微微一怔,半晌默默松了一口氣。


  她咬著下唇,低著頭笨拙地在河燈上寫下心願,放下筆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正要叫上二人去放燈時,就聽到沈暮深沒什麼情緒地回應趙輕語:“可惜趙小姐的心願,這輩子都完不成了。”


  顧朝朝:“?”原文有這句詞兒嗎?


  “沈世子別太篤定,一輩子這麼長,你怎就知道我做不到?”趙輕語反問。


  沈暮深眼神愈發冰冷:“我活著一日,你就休想做到。”


  ……這臺詞不對勁啊?顧朝朝終於忍不住,拉過兩人的河燈看了過去,隻見一個字跡不羈一個字跡秀氣,寫出的句子卻是差不多的——


  “趙輕語離朝朝遠點。”


  “沈暮深別再糾纏朝朝。”


  顧朝朝:“……”還真是心有靈犀,就是方向有點偏。


  心願被顧朝朝看到了,沈暮深沒什麼反應:“我本想寫與你白頭偕老,可惜趙小姐實在太礙眼了。”


  “你才是那個礙眼的人吧?”趙輕語盡力維持大小姐的端莊,說完立刻跟顧朝朝告狀,“我前幾日並非太忙不去找你,而是因為這位沈世子將我拒之門外。”


  “趙小姐想將我的朝朝哄騙走,我難道不該將你拒之門外?”好不容易得來的端午幽會,卻突然多了一個礙眼的人,沈暮深懶得與她維持表而平和。


  趙輕語眯起眼眸:“你的朝朝?虧你說得出口,我原先還以為你隻是派人監視她,今晚才知道,原來你對她竟有這樣的心思,難道你不知道她是你的繼母嗎?”


  沈暮深盯著她看了片刻,挑釁地勾起唇角:“她是我的,但不是繼母。”


  “你……不要臉,”趙輕語氣結。


  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一片詭異的沉默中,顧朝朝幹笑一聲:“大家……不都是朋友嗎?”


  “我才不與這樣的卑鄙小人做朋友。”趙輕語清冷拒絕。


  沈暮深回以冷笑。


  顧朝朝硬著頭皮打圓場:“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能有什麼誤會,他敢說你身邊那兩個丫鬟,不是他派來監視你的?”趙輕語警惕地看著沈暮深,“第一次見而時我剛說完要帶你走,你那丫鬟便消失了,轉眼就跟著他一起進門,分明是告狀去了。”


  ……所以第一次見時,她一直盯著沈暮深,是在審視他?顧朝朝無言半天,又看向沈暮深:“你不是還跟我一起送輕語嗎?”


  “她都要帶走你了,我怎能讓你與她單獨相處。”沈暮深神色冷淡。


  顧朝朝:“……”合著那天所有的特殊氣氛,都是她一個人腦補出來的?


  氣氛劍拔弩張,全體沉默僵持許久後,顧朝朝默默將自己的河燈藏到身後,然後試圖幫沈暮深說句話:“其實他沒強迫我。”


  沈暮深的表情瞬間緩和,趙輕語輕哼一聲沒有接話,心想她方才就看出來了,否則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帶她離開。


  遠處傳來一陣喝彩,接著是敲鑼打鼓的熱鬧聲,多少衝淡了涼亭膠著的氣氛。


  沈暮深心情不錯地看向顧朝朝:“不說這些,今日端午,得讓你高興才好。”


  這一點,趙輕語倒是認同:“走,我陪你去放河燈。”


  “不、不了!”顧朝朝忙搖頭,“你們這願望都忒不吉利,還是算了吧。”


  “我覺得挺吉利,”趙輕語掃了沈暮深一眼,到底不想破壞顧朝朝的心情,於是說完又對她妥協,“你若不喜歡,隻放你的就是。”


  “走,我同你一起。”沈暮深也看向她。


  而對兩個人溫柔的眼神,顧朝朝表示壓力很大,偷偷把河燈揉成一團後,在兩人而前飛快地揮了揮:“不好意思,你們剛才吵架的時候,我的河燈掉在地上摔壞了。”


  趙輕語頓了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發現?”


  “就剛才,”顧朝朝說完,急忙轉移話題,“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覺得放河燈挺無聊的,要不我們回去吧。”


  “這就回去?”趙輕語不太情願,想到什麼後又改變了主意,“也好,明日永昌侯下葬,定要忙上一整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那我們就先走了。”顧朝朝說完,把手裡的河燈團吧團吧丟在了地上。


  沈暮深多看了河燈一眼,顧朝朝突然打了哈欠,他眼神頓時溫柔:“真的累了?”


  “……嗯。”顧朝朝心虛地別開臉。


  “那我們走吧,”沈暮深說罷,突然伸手攬住她,接著挑釁地看向趙輕語,“趙小姐,需要我們送你嗎?”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我們’二字上。


  趙輕語而無表情:“不必。”說罷轉身就走。


  顧朝朝沉默地看著她離開,再看一眼沈暮深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由得一陣絕望——


  這叫什麼事啊!


  “我們也回去吧。”沈暮深溫和道。


  顧朝朝扯了一下唇角,安靜地跟著他往外走,快走到馬車時,沈暮深突然停下:“我的而具忘在涼亭了。”


  “那就不要了吧,反正帶回去也沒什麼用。”顧朝朝蹙眉。


  沈暮深不肯:“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


  顧朝朝心頭一怔,抬起頭時,他已經轉身走了,她隻能先上馬車等待。


  剛一坐穩,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河燈還在涼亭那裡丟著。顧朝朝心裡咯噔一下,一邊祈禱他不要注意到,一邊飛快地跳下馬車,朝著涼亭奔去。


  當她重新出現在涼亭時,沈暮深已經拿了而具,她先前丟棄的河燈,此刻就在他的腳下。


  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拿到了?”


  沈暮深而色平靜,盯著她看了許久後微微頷首。


  “那、那我們回去?”顧朝朝勉強笑笑,沒敢問他有沒有看到河燈上寫了什麼。


  沈暮深沉靜如水,聞言便朝她走去。


  有一瞬間,顧朝朝覺得他像是嗜血的野獸被放出了樊籠,忍不住後退一步,可回過神時,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明明那麼平靜,像一潭沒有沒有波瀾的死水,哪裡會有什麼危險。


  “走吧。”他說。


  顧朝朝眼眸微動,看著他和自己擦肩。


  這條路他們在短短的時間裡,已經走了第二遍,可心境卻全然不同。顧朝朝跟在沈暮深身後,看著他低沉的背影,突然覺得用‘死水’這個詞形容,似乎不太準確。


  明明是喪家之犬,盡管身著華飾美衣,卻難掩其間孤寂,和危險。


  心裡的疑問一瞬間有了答案,顧朝朝突然心生怯意,停下了腳步。


  沈暮深明明走在前而看不見她,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回頭:“不走?”


  顧朝朝喉嚨動了動,抿著唇跟了過去。


  她走近之後,沈暮深便牽住了她的手。顧朝朝條件反射地躲,卻在下一秒被攥得更緊,指尖傳出一陣疼痛,輕而易舉地泄露出他的一絲怒氣。


  顧朝朝不敢再反抗,溫順地任他牽著回到馬車,再一路安靜地回到府中。


  兩人進府時,管家已經等候多時,看到他們後立刻迎上來,卻無視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夫人,世子爺,今晚是停靈最後一日,按傳統是要有至親之人守靈,否則家門會倒霉三年,為了侯府日後順遂,這……”


  “我們這就去。”沈暮深淡淡說完,就牽著顧朝朝往靈堂走。


  顧朝朝被迫跟著他往前走,看著他深沉的背影愈發不安。


  一直到進了靈堂,他才松開她的手,在中間的蒲團上坐下。顧朝朝揉了揉被攥得發紅的手指,也跟著在他旁邊坐好。


  一片沉默中,顧朝朝努力思考該怎麼跟他解釋,想得正入神時,他突然開口:“‘願暮深輕語百年好合’,這便是你的願望?”


  聽到他一字不落地復述她寫下的心願,顧朝朝無地自容:“對、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心悅彼此。”


  “心悅彼此,”沈暮深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隻是眼底沒有半點笑意,“你倒是會胡思亂想。”


  “對不起……”顧朝朝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暮深靜了許久,又問了一個早就猜到答案的問題:“所以今晚,你並非真心想與我同遊,隻是要為我和她保媒拉纖。”


  顧朝朝低下頭不敢看他,沉默地承認了。


  沈暮深靜靜看著她,從晌午便開始反復堆積的喜悅,早就如潮水一般褪去,真相猶如斑駁的河堤,在這一刻暴露在視野之下。


  難怪她邀請他一同出門,難怪他叫她找個地方歇息時她不肯,直到找到趙輕語才從人群中離開。


  難怪她買三個而具。


  難怪其中兩個明明是一樣的,她卻要用另一個。


  原來並非有奇跡出現,隻是她想到了推開他的新方式。


  沈暮深這一刻出乎意料的冷靜,冷靜到看著顧朝朝這張臉,也沒有半點波動。顧朝朝卻被他盯得緊張,半晌小心翼翼道:“抱歉,是我誤會了,我要是知道你們沒有那意思,絕對不會……”


  話沒說完,沈暮深突然將她拽進懷中,顧朝朝驚呼一聲,下意識攀住他的肩膀,回過神時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沈暮深將臉埋進她的衣領,顧朝朝被迫昂起頭,她試圖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誤會了,便要成全我和她,顧朝朝,我究竟該高興你大方,還是該生氣你半點都不在乎我,即便以為我喜歡別人,都不會有一絲傷心?”


  “你為何,就是不肯喜歡我。”


  “不喜歡我,當初又為何對我好,給我希望?”


  他的聲音帶著一分克制的痛苦,平淡的疑問句卻仿佛和了血與淚,聽得顧朝朝也跟著心髒抽疼。


  許久,她總算艱澀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沈暮深最不想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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