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書中,季烆趕到之後與幽冥四煞大戰了一場,按理他隻是元嬰並不是四煞的對手。但季烆身上有高階法器,他毫不吝惜使用,最後逼得幽冥四煞潰逃。


  四煞心中對他恨極,臨走之前,故意重傷了文喜,隻給她留了一口氣。


  直到收到了暗衛傳來的消息,乘嫋才帶著一行人朝正確的方向趕了過去。當然,她也不會放過幽冥四煞,早便派了另一隊人伏擊。


  “找到了!”


  “殿下,是這個方向。”


  面前一團迷霧,遮住了眾人的視線,卻沒有遮蔽他們的五感。一行人急忙趕過去,隱約間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正要走近時,卻忽然頓住。


  隻見兩道金光衝天而起,在天上化為一對比翼鳥,並翼飛行,交頸纏綿,恩愛至極。


  “……這是同命蠱?”


  在場之人都見多識廣,自然一眼便認出了空中異象成因。這分明是,種下同命蠱時才會有的景象!


  隱隱綽綽間,一對年輕男女抱在一起,與天上的比翼鳥相映。


  那分明是——


  眾人下意識看向了最前方的少女。


  少女怔了一下,精心妝扮過的面龐剎那間黯淡如蒼霧。望著天上比翼鳥,她頓在原地,再未前進。


  其他人見狀,也停了腳步。


  唯季家人想要衝上去,卻被金甲衛攔住了。


  一時,一片靜寂。


  直到比翼鳥散,金光盡,少女忽然抽出白靈鞭,毫不猶豫一鞭劈了下去。


  ……


  耀眼的靈光如利刃,豁然破開了陰潮的濃霧,猶如一雙手堅定地撕開了那層看似堅不可摧的屏障,露出了內裡本來的樣子。


  霧散雲清,金色的陽光灑了下來,映亮了這一片不大不小的世界。


  金光太刺眼了一點。


  季烆與文喜都反射性閉了閉眼,兩息後重新睜開,首先入眼的便是一道豔紅的身影。


  那片奪目的紅如烈火般燒盡了最有一絲潮冷,安靜的跳躍著,仿若冉冉升起的初陽,輝煌又熾烈。


  “……殿下!”


  認出來人是誰,文喜率先脫口喊了出來,臉色猝白。


  少女沒有應,也未曾出聲,就這般站在那裡,沉默的看著他們。因為匆忙,她的身上還穿著那身精心制作許久的婚服。


  燦若雲霞,美輪美奂。


  隻發尾和衣擺帶著一點潮湿,足以說明,她來此或許已經有一會兒了。不僅是她,還有她身後的那些人,他們都看到了什麼?


  “嗤!”正這時,一道帶著濃嘲的笑聲響起,打破了窒息般的沉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死之間,才堪破內心,明白自己的感情。不願陰陽兩隔,同種同命蠱,做到了真正的同生共死,如此情深意重,當真是好讓人羨慕感動啊。”


  雪膚花容,眉眼清傲,豔麗如牡丹。


  正是花晶瑩。


  在其他人都沉默時,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手掌,仿佛是在為這對‘落難鴛鴦’喝彩鼓掌。


  然在場的人誰聽不出這話裡的諷刺?


  季家的人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他們一行人好不容易尋了過來,豈料還未來得及高興,便親眼看到今日的新郎官竟拿出同命蠱用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季家人本想阻止,但已是來不及。


  同命蠱已經種下一隻,若是打斷,季烆和文喜都將受到嚴重反噬。


  不等眾人開口,花晶瑩已經快言快語道:“這番深情厚誼,實在感人。反正同命蠱已經種下,帝女殿下,你要不便如了你丈夫的願,替他把這小美人納為妾室吧,也算是成全了他們。”


  ‘妾室’二字,花晶瑩微微加重了語氣。


  一旁,昆侖眾人臉色忽青忽白,一個長老忍不住道:“花小姐,你說話未免太刻薄了一些。”


  文喜是掌門親傳弟子,憑她的身份去做一個妾,這不僅是對她的侮辱,更是對整個昆侖的侮辱。


  時至如今,無論男女,沒有一個昆侖弟子自甘墮落去做什麼男妾女妾。


  想要成婚結侶,皆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花晶瑩:“我刻薄?能有新婚當天,就想納妾,坐享齊人之福的男人刻薄?”


  “花晶瑩,你閉嘴!”


  自看到眾人出現,便沉默不言的季烆忽地大喝。


  在看到乘嫋出現的剎那,季烆已經臉色大變。他本想推開文喜,但觸手的是一片粘膩潮湿,推拒的動作便又驀然頓住。


  文喜受了致命攻擊,雖及時種下同命蠱保住了性命,但身體依然虛弱至極。


  季烆深吸口氣,看向面無表情的紅衣少女,沉聲道:“嫋嫋,你聽我解釋。”他並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他隻在乎少女所想。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風頭甚至完全壓住了曾與她並列九胥雙姝的花晶瑩,無人不被她引去目光。


  一時間,在場安靜下來,其他人都沒再說話,便連花晶瑩動了動唇,最後也隻是冷哼一聲,抱臂看起了好戲。


  少女忽然笑了一聲說:“你說,我聽著。”


  她看上去挺平和的,甚至還能笑,這番模樣惹得其他人矚目。結侶大典上,新郎不僅拋下她一人,還把有著特殊意義的同命蠱種在了其他女子的身上,怎會不生氣?


  她當然該生氣,當然有理由生氣!


  可少女沒有。


  她隻是溫和的、安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然而季烆高興不起來。


  他怔怔看著,莫名有些恍惚。


  “殿下,您不要誤會,季師兄隻是看我性命垂危,所以才用了同命蠱救我。”不等季烆解釋,文喜已經慌忙從他懷裡撐起了身子,拉開了兩人距離,急忙解釋道,“你若要怪,便怪我吧。”


  “文姑娘,你可以先閉嘴嗎?”少女笑著說了一句,看向她的目光裡,已沒了曾經的溫和與欣賞,隻有疏離與冷淡。


  她的語氣其實並不冷硬,甚至不帶嘲諷,隻是平淡的陳述。但落在文喜耳裡,卻像是九天玄雷,猶如重錘砸在了心髒上。


  文喜僵在那裡,臉色慘白。


  少女卻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便看向了季烆,示意他說話。


  “我找到文喜時,她即將隕落,隻剩最後一口氣。”季烆聲音很緊,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弦,“當時那種情況,我隻能用同命蠱先救她。”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她救過我一回,我還她一次。”


  乘嫋看著他,問:“隻是因為救命之恩和同門之誼,別無任何私情?”


  聞言,文喜慌了一下,顧不上閉嘴,不等季烆回答,便先道:“殿下不要誤會,我與季師兄絕沒有任何私情!”


  這一次,乘嫋沒讓她閉嘴,而是問:“文姑娘的意思是,你對阿烆沒有男女之情?”


  文喜咬牙,斬釘截鐵道:“沒有!”


  她現在已經後悔方才向季師兄表了自己心思,現今,隻能慶幸這件事,唯有她和季烆知道。


  “文姑娘,我信你,絕不會對救命恩人的未婚夫有非分之想。”少女笑了一聲,轉而看向季烆,“阿烆,那你的回答呢?”


  季烆抿唇:“我說了,隻是還她的救命之恩。嫋嫋——”


  “不錯,人無信則無立。”不等他說完,少女便啟唇道,“知恩圖報沒有任何錯。”


  季烆餘下的解釋戛然而止,怔然。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雖則季烆使用同命蠱的理由勉強能說得過去,但再是情有可原,也是在傷害了另一個人的基礎上。


  作為被傷害丟面的那個人,帝女生氣無可厚非。他們本還以為帝女會太過咄咄逼人,不想卻是過於溫和了一些。


  花晶瑩眉頭都緊皺起來了。


  與她年歲差不多的年輕人也基本都一臉不可置信,男子還好些,年輕姑娘們卻已是憤憤不平了。


  在那本書裡,大家並未親眼看見季烆與文喜種下同命蠱的畫面,所以即便後來知道了此事,但因為沒有親眼目睹,到底感受不深。


  但這回,他們卻是從頭看到尾。


  眾人不由朝少女看去,卻見她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已有血珠從白玉般的手指間慢慢溢出。


  “你的解釋我接受了,你放心我不會無理取鬧。”


  原來不是不生氣,而是不能‘無理取鬧’。


  一時間,旁觀者都竟莫名有些心酸。


  季烆的心不知為何,卻因這句話緊縮,疼了一下,他下意識喚了一聲:“嫋嫋。”


  “那麼現在便來算你我的賬,算皇室與季家的賬。”少女忽而話鋒一轉,清柔的聲音微提,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裡,“我問你,你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你我結侶大典。”


  “不錯,今日是你我大典,而你卻棄我於不顧,再是情有可原,但事實如此。新婚之日拋下未婚妻子,是錯還是對?”


  “錯。”


  “我二問你,你可記得同命蠱的意義?”


  季烆喉結劇烈滾動,對上少女嚴肅的目光,隻能幹澀了‘記得’兩字。說罷,他還想解釋,但少女已經說了第三問。


  “我三問你,你可還記得我使用了逆命術,還記得我還剩多少壽命?”


  “……不到一百五十年。嫋嫋,我會——”


  “你是想說你會尋到萬年血芝,治好我的靈根是麼?”少女打斷他,笑著搖了搖頭,“阿烆,十年過去了,傾皇室之力,還有你,包括文姑娘,都沒有找到。”


  “放眼過去三千年,九胥再未出過一株萬年血芝。”


  “是啊……這東西本就是傳說中的存在。”周圍有人忍不住說,“根本不可能找到。”


  也就是說,帝女的靈根不可能治好。如此,自然也不可能延壽。


  一百五十年,於修士而言,太短太短。


  少女眼尾似飛過一抹紅意,她仰著頭,閉了閉眼說:“阿烆,我們自幼相識,於年少定情又定下婚約,經歷過生死,也海誓山盟過。阿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或白頭偕老,或一同飛升,長長久久做一對神仙眷侶。”


  她逼回了那滴欲要掉落的淚。


  那一瞬間,觸及那抹一閃而過的淚珠,季烆的心像是被利劍刺穿了。少女方才的三問,合情合理,無一絲過分胡鬧,字字句句都砸在了他的心上。


  其他人皆是靜默輕嘆。


  文喜癱坐在地。


  “我會尋到法子解開同命蠱。”他臉色白如雪,再無往常的冷靜,“嫋嫋,我定會解開同命蠱!”


  “阿烆,可是同命蠱易結,無解。”


  但凡種下同命蠱的夫妻情人,沒有一對解過。當然也沒必要解,願意一同種下同命蠱的人,想要的本就是朝朝暮暮,同生共死。


  腦海裡,回天珠道:“有解法的!你不是看了書麼?季烆最後找到了法子。”


  書裡,季烆的確找到了解開同命蠱的法子,如此,‘乘嫋’才原諒了他,願意與他從頭開始。


  “我知道,不過不得考驗他一回嗎?待過段日子,他表現好了,我自會把法子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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