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姑娘,殿下會不會,有什麼不測啊。」
我也愁。
那日被蕭淮半路截胡,我已經推心置腹地同他說了我的顧慮。
蕭淮隻將我禁錮在溫熱的懷中,神奇誠摯又鄭重。
「阿窈,我是未來天子,沒有誰比我命硬。」
啊這……
殿下……
歷代早死的皇帝實在不少啊!
他見我遊移不定,竟然低頭靠近。
額頭相抵,彼此呼吸混亂交纏。
蕭淮沉聲問。
「阿窈不是說過,你要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做你的夫君嗎。」
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蘊在四周,我有點迷糊。
「我好看嗎?」
他又問一聲。
自然,自然是好看的(^-^)!
沉溺在他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我鬼使神差地點頭。
「那我配不配當阿窈的夫君?」
「……配。」
15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 QAQ!!!
16
宮宴好熱鬧,好熱鬧的宮宴。
一套又一套下來,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
我一向不愛用侍女,可宮內規矩實在多。
老謝怕我一個不小心被殺頭,特地向姑母要了個得力的人來。
流雲一路扶著我回去,她聲音輕輕緩溫柔。
「殿下吩咐了,娘娘歇著便是,不讓人來鬧。」
我應一聲,偷偷打了個嗝。
蕭淮還是很照顧我的。
方才席間,他老給我塞吃的,生怕我餓著。
這會兒我是酒足飯飽,就是有些乏。
流雲塞捂嘴笑著,給我一個冊子。
「淑妃娘娘叮囑了,您把這好好看看。」
……避……火……圖……
謝……
看了幾頁,我耳根都紅了。
越看越入神。
這這這腿怎麼放的?!
這這這竟然在窗邊?!
這這這姿勢怎麼拗的啊?!!!
「這怎麼整啊?!」我發出了疑問。
「我也不會,但我能同阿窈一同學學。」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抬眸就看到蕭淮帶笑的眼睛。
想起蕭淮平日裡慢悠悠喝藥的模樣。
我腦子一缺,破嘴一張:「殿下身子受得住嗎?」
蕭淮愣了一下,眼中笑意加深。
他應該是有些醉了,平日裡清冷出塵的眼眸裡似乎蹿上了烈火。
一身大紅喜服更是襯得他微微紅的眼尾多了幾分妖冶。
合卺酒的杯子是兩瓣葫蘆,用料上乘,觸手生溫。
在蕭淮的擺布下,我們一同飲下。
他接過我的空杯扔到一旁。
緩慢地靠近,將我唇邊沾上的酒液吮走。
他的,嘴唇好熱。
我也好熱。
他回答我。
「隻要是阿窈,怎麼都受得住。」
17
別人有嘴能說會道,我們老謝家有嘴真是擺自個兒一道!
我受不住!我受不住啊!!!!!
18
先前蕭淮半夜截胡,第二日宮裡的賜婚聖旨就到了府上。
老謝和我同樣驚詫。
雖然蕭淮已經無數次同我說過,父皇母後對我倆的婚事極其滿意。
母後說我二人的八字簡直是天作之合。
於是婚後第二日去見父皇母後。
我一面身子累,一面還是擔心二位忌諱我克夫的名聲。
簡直身心俱疲。
可父皇母後,見了我是真真歡喜。
父皇:「全大昭還有誰!」
母後:「比你倆還相配!」
二人都有些熱淚盈眶,讓我有些臉熱。
怎麼還像是蕭淮高攀了我呢。
嘿嘿 6v6~
19
回門那天,老謝帶著將軍府一眾老伙計。
板正著站大門口口列隊歡迎。
那陣仗,好像我打了勝仗回來一樣。
老謝莫名其妙朝我擠眉弄眼,一把把蕭淮拉進去。
好大一桌菜,都是我愛吃的!
老謝和蕭淮聊著聊著,就落下淚來。
我鍋包肉都嚇得忘記咽了。
「殿下,臣就這麼一個姑娘。我這些年在外,總是鞭長莫及。她從小就沒了娘,別看她沒心沒肺整天樂呵呵,其實我知道,她心裡想著呢。
「要是百年之後,我去了,她怎麼辦。
「我想著給我們阿窈找一個好郎君,想著有人能比我待她更好。
「殿下,恕老臣直言,我知道姻緣不是簡單事,家長裡短,瑣事纏身,我就怕她受委屈。」
老謝看著酒杯,我才發現,他鬢邊的白發更多了。
「阿窈命裡克夫,可殿下接了繡球,或許真是良緣。若是將來有什麼不測……臣請求殿下放小女一條生路,我給她留足了後路,哪怕沒夫婿,也一樣過得了。」
鼻頭發酸,我難過得不行,就著感動的淚水吞下最後一塊鍋包肉。
這臭老頭,嗚嗚嗚嗚……
蕭淮握緊了我的手,鄭重其事保證。
「爹,您放心,我會待她百倍千倍地好,不會有其他妾室,更不會禁錮她。」他將我的手掌按在他的心口,「阿窈,是我的畢生所愛,我會豁出命來護著她。」
臨走時,我讓蕭淮先上馬車,轉身就抱住老謝。
「爹,我一定常回來看您,嗚嗚嗚。」
老謝把我剝出懷抱,伸手給我擦淚。
「傻姑娘……」
哎呦!我小聲痛呼。
老謝手上怎麼一股味兒?
燻得我眼睛淚流不止。
我趕緊拿下他的手:「你這手上是什麼玩意兒?」
老謝一拍腦瓜哎呦一聲。
他雞賊地湊過來。
「今兒咱們請君入瓮,做戲就得做得真真兒的,你爹我怕哭不出來,特地去廚房切了好幾個洋蔥哩!」
我:「……」
20
「你爹真夠不著調的。」
蕭月捧著肚子笑了好一會兒,拿著手帕抹了眼角的淚珠。
我也沒忍住笑,眼眶有些脹。
「接親那日,老謝給了我先皇御賜的令牌,還給我了一箱子地契田契。」
他告訴我,不開心就和離,宅子裡的錢和人夠我用八輩子。
「我不在乎坊間傳我什麼克夫,可老謝一直介懷這事兒。」我摸索著酒杯,「他是真怕我受委屈。」
回門那晚,蕭淮緊緊擁著我:「阿窈,我們會相守一輩子。」
我倆成婚這些日子,他每日都精神抖擻。
別看他喝藥當吃飯,時不時蜷掌輕咳。
可這半點兒不妨礙他每日都踩著點回東宮。
進來就是貼貼抱抱舉高高。
我有些心安,還有些幸福。
他似乎,真是我的命定之人。
蕭月看我出神的模樣,嘖嘖兩聲,又問。
「話說回來,皇兄那身子,受得住你這……」
老臉一紅,我是一點兒都聽不得「受不了」這三個字!
我嘆口氣:「就那樣兒吧。」
「你和你那嬌花驸馬呢?」
我可不能落於下風,趕緊反問。
她也嘆口氣:「就那樣吧。」
話落我倆就笑開了。
醉春樓的鴨子是一絕,我倆嘗過,正打算到城南的胭脂鋪逛逛,便讓流雲去備車馬。
路過某個雅間,忽然聽到我的名字。
21
「那謝家那位太子妃,是真的克夫,好幾位要同她定親的公子,都非傷極殘的。」
「是啊,你們說這太子怎麼就娶了她呢?」
「她打小就同謝波舞槍弄棒的,興許是看她身子康健,好生養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嗨,她爹就是個莽夫,一定是殺伐太重,上天降罪到他閨女頭上了。」
「嘖嘖,真有些晦氣。」
蕭月聽不下去,一腳把門踹開。
「亂嚼什麼舌根!」
席間幾人嚇了一跳。
見是兩個女子,神情松懈下來。
灰衣男子嗤笑一聲:「二位姑娘,眾口悠悠,別多管闲事。」
蕭月徹底冷了臉,打了個響指,門外湧進來一批金羽衛。
刀架在脖子上,他們這才慌了神。
「本宮是大昭的三公主,管你生管你死,何況你這張碎嘴。
「我皇兄皇嫂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們這些狗東西來多嘴?」
「殿下饒命!」
「殿下饒命啊!」
我算是知道氣衝天靈蓋什麼滋味了。
別人怎麼說我都成,可不能說我爹。
他斬敵寇,誅宵小,為大昭打了二十多年仗。
身上傷痕無數,可以說是忠肝義膽,毫無怨言。
「若不是我爹在邊關護了大昭這麼些年,你們這些無知蠢貨能苟且在京城安穩活著?」我走到他們跟前,看著他們驚懼地伏在我的腳下。
降罪?
真是可笑。
22
回到東宮,蕭淮趕忙迎出來。
見我臉色不好,他擁著我輕聲問:「怎麼了這是,玩兒乏了?」
我一路忍著,見了他這一眼反倒忍不住了。
嘴巴一癟,淚珠就金豆子似的滾落。
蕭淮慌得不行,趕緊把我抱進內殿。
流雲緊步跟著,待我坐定了,趕緊把在醉春樓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蕭淮聽過後,叫她退下。
他將我抱在腿上,抱嬰兒一般攬著我。
我靠到他肩膀上哽咽著:「他們說我克夫不打緊,可他們怎麼能說我爹?他這麼操勞,這麼疼我,他聽見得多難過?」
蕭淮沉默著,大手在我的脊背上下輕撫。
不知為何,我覺得他身體有點僵硬。
窩在他懷裡,我有些哭困了。
意識迷糊之際,仿佛聽到一聲對不住……
23
這幾日蕭淮都早出晚歸的。
蕭月有孕三個月了,我也順道出宮看看她。
才到公主府,就聽見幾聲大笑。
真夠熱鬧的,蕭衍也在。
甚至還有我的初戀,仇巨。
蕭衍哎一身,過來迎我:「呦呦呦!皇嫂!稀客稀客。」
我給他一電炮:「少來!」
嬌花驸馬朝我行過禮,便安靜地給蕭月按著小腿。
仇巨眼神有些躲閃,蕭月撲哧一聲笑出來。
他隻不好意思地撓頭:「太子妃娘娘安好。」
自從仇伯父到遂州上任,我與仇巨也是好久不見了。
我聽過蕭月說他一直隨父親在遂州歷練。
那個哭著被大鵝追了一條街的少年,如今也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小時候的趣事歷歷在目,我有些感慨。
「真是好久不見了。」
仇巨聽我的語氣,終於松懈下來,爽朗地咧嘴一笑。
我們幾個多年未聚,總算能相聚共飲。
仇巨給我們講了他這些年的所見所聞。
蕭衍給他補一補這些年京城那些樂事。
一直到皓月當空,蕭月撐著下巴,嘆道。
「就差皇兄沒來了,可惜他實在太忙。」
仇巨話茬子早就打開了:「你倆大婚我沒趕上,淮哥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蕭月:「那可不,皇兄整日三句不離阿窈,恨不得將她揣兜裡去。」
說實話,當初蕭淮在雪中接下那顆繡球。
我是高興的。
我愛美人。
他是。
我喜溫柔。
他有。
我對他,確實有那麼一些不軌之心。
成婚半年,他身子也沒什麼端倪,我早就放下心了。
想到這兒,我笑:「你說得好像他對我情根深種似的。」
仇巨一拍桌子:「何止情根深種,簡直是蓄謀已久!」
24
「那年我說要娶你,淮哥臉色都變了。風寒,馬車是湊巧。大鵝就是他的手筆!我親眼見他拎到我面前,待我嚇得滿街跑,他悠哉同我說,真男人連大鵝都怕,還想娶人家姑娘!
「我估計那個顧二,李三,徐唔唔唔!!!!!」
去拿酒的蕭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仇巨身後,他捂著仇巨的嘴,吞吞吐吐衝我道:「這小子醉了!淨胡說八道哈哈哈哈哈……」
我神色已經淡下來。
不停回想著。
有什麼東西,似乎豁然開朗。
我抬眸望著蕭衍,平聲道:「看來你是知道的。」
蕭衍冷汗直流,有些慌張地轉著眼:「我就知道一點兒……」
蕭月皺眉催他:「快說呀!」
事已至此,蕭衍結結巴巴開口。
「當初皇兄撞見那三個人在醉春樓,說要是誰娶了阿窈,不但能繼承將軍府的功名爵位,還能享盡攢下的金銀珠寶,說整個京城,娶阿窈最是劃算……
「後來你也知道了……」他愈發小聲。
後來,後來我克夫的名聲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我爹總是怕我因此受委屈。
可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蕭淮的手筆。
我掌心有些發涼,剛想飲一杯熱酒緩緩。
就聽見一聲脆響。
不遠處的廊道地上碎了一盆花。
老謝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25
我同老謝回到將軍府。
一路上,老謝一言不發,隻緊緊拽著我的手。
我倆在正廳相顧無言好一會兒,他忽然抽噎幾聲。
「我不是個好爹,我沒照顧好你,我對不起你娘。」
我心都碎了,眼淚也隨著落下:「老謝……」
「你出生就白白胖胖,宮裡來的太醫都說你是個有福氣的娃娃,我想著,都是那些幾個窩囊廢沒用,怎麼會是你克夫呢?大丈夫頂天立地,輕易被人克死,不是窩囊廢是什麼?」他渾濁的眼睛蓄滿了淚水,「可我難受……你成婚這些日子,我沒少聽人嚼舌根,我外出徵戰那些日子,你也是這麼聽過來的嗎?我的阿窈這麼好的姑娘,他們憑什麼胡說!」
「老謝……」
蕭淮知道這事兒,已經是深夜。
蕭衍是火急火燎地回宮給他遞消息。
他匆匆趕來,見我和老謝已經哭成淚人。
我紅著眼看過去,他臉色慘白,眼底通紅。
蕭淮走進幾步,撲通一聲跪下。
「阿窈,爹……我知錯了。」
老謝隨意抹去眼淚,偏過頭去。
「老臣受不起。」
蕭淮啞然,唇角輕顫。
「就算是那些人先出言不遜,殿下收拾他們便是,何苦給我家阿窈安上克夫這麼一頂帽子?
「悠悠之口堵得住嗎?還好我活著,還好我有軍功。」
老謝額前發絲都散了,他有些頹敗,「若是我也不在了,阿窈一個女子,如何受得住這闲言碎語,她該多委屈?
「或許你們,不是良……」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