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錯愕地指著魏光嚴:“你,你不是——”


  “死了?”魏光嚴咧嘴,從衣服裡掏出袋黏糊糊的玩意兒,扔在地上,一臉嫌棄。又把沾上一抹紅的手指放在嘴邊舔了舔,笑道,“這個,番茄醬。”


  盧金元震驚了。


  魏光嚴還從地上拎起那把刀,遞給他看,“塑料的。你看,刀口這麼厚,根本砍不動人。”


  “行了,別嘚瑟了。”陸小雙沒好氣拉開他,“說得就跟你是編劇似的。”


  魏光嚴心有餘悸地擦把汗,離這個編劇本人遠了點,說:“你是你是,你才是。”


  宋詩意摘下獠牙面具,隨手扔在地上,然後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手機,保存錄音,遞給一旁的陸小雙,最後親自彎腰來替盧金元解繩子。


  盧金元大夢初醒,拼命掙扎著,吼叫著。


  “我要報警!”


  “你們這是恐嚇!是綁架!我要報警!”


  “我要讓你們坐牢!全他媽給我坐牢!這是嚴刑逼供,不算!全都不算!”


  宋詩意退後兩步,冷眼看著他,說:“我逼供?我隻逼你說了是不是你幹的,你要不是罪魁禍首,怎麼會把作案過程都說得一清二楚?怎麼,那些也是我一句一口教你的不成?”


  盧金元啞然失聲,有心分辨,卻再也說不出任何分辨的話語。


  完事了,沒理由繼續逗留,宋詩意帶著一群人往外走,薛同和陳曉春都在對著盧金元指指點點。陸小雙走在最後,收拾了一下道具,畢竟借來的東西還要還回去。


  失去束縛的盧金元在原地呆呆地站著,似乎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眼睛一紅,猛地朝陸小雙撲去。


  “小心!”魏光嚴第一個發現不對,一把拉過陸小雙,自己卻被盧金元撲倒在地。


  咚的一聲被壓在水泥地上,他疼得罵了句娘,下一刻,已經被盧金元劈頭蓋臉打了下來。


  盧金元也是急紅了眼,不管自己到底撲住了誰,伸手就一陣亂打,最後幹脆掐了上去,掐地魏光嚴面紅耳赤,青筋驟起。


  “操,什麼時候了,還來?”陸小雙脫了高跟短靴,一腦門兒給他砸上去,這回盧金元徹底暈了。


  她回頭去看魏光嚴:“怎麼,還不起來,想在這兒過夜呢?”


  魏光嚴捂著脖子,慢吞吞爬起來,小心翼翼離她又遠了一些。


  這個女人,惹不起的。


  宋詩意沒從前臺把錢要回來,隻囑咐小哥:“一會兒你把他弄醒,讓他滾蛋就成。”


  離開地下室,室外一地陽光,空氣都清新起來。


  她一身輕松,終於了無牽掛。


  站在大廈門口,她給孫健平打電話:“盧金元認罪了,我全都錄了下來,作案過程一五一十,他全都交代了。”


  “回頭我把錄音發給您,怎麼處理,您做主。”


  “孫教,謝謝您。”


  孫健平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最後一刻才問出口:“謝我什麼?”


  “謝您縱容我胡來,完成了這出好戲。”


  她笑著掛了電話,坐上了回基地的車。


  程亦川,離隊之前,師姐的大禮已送到,請查收。


第42章 第四十二個吻


  辦完事,宋詩意請客,一群人在巷子裡吃了頓老北京涮羊肉,還把郝佳也叫來了。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店還是那家店,她也請不起什麼大餐,這樣一頓物美價廉的晚餐是她力所能及的一點心意。


  熱氣騰騰的鍋子端上來,一群人圍坐在桌邊,吃得火熱。


  宋詩意笑著舉杯,說感謝大家這麼夠義氣,這些日子辛苦了。


  夜色溫柔,凜冽北風也驅不走滾燙熱血。三個大男生笑嘻嘻擺手,說應該的應該的。


  她要了兩瓶酒,陸小雙一瓶,自己一瓶,鄭重倒滿,舉杯:“有件事也不瞞大家了,前幾天我已經在孫教練那兒辦好了離隊手續,這回一走,大概是很難再見面了。”


  除了陸小雙早知此事,一臉平靜以外,其餘人都吃了一驚。


  “師姐,你開玩笑嗎?”


  “真的要退役?”


  “怎麼這麼突然?”


  “師姐,你考慮清楚了?這可不是小事情,不是鬧著玩兒的。”


  對於運動員來說,拋下學業,專注體育,這是件孤注一擲的事。一旦踏上,很難回頭。因為繼續往前走,還有機會在體育生涯裡有所成績,可中途離場,那就是顆粒無收。


  宋詩意笑:“放心吧,已經考慮清楚了。今晚借這個機會,一是感謝大家為了我的好管闲事盡心盡力,二呢,也算是吃個散伙飯。我知道你們不能喝酒,所以這一杯就由我來敬各位,你們以茶代酒就行。”


  夜色裡,炭火正旺,銅爐裡湯汁滾滾。


  年輕的師姐笑容如畫,聲色明媚:“祝在座各位師弟師妹們前程似錦,在未來的日子裡得償所願,也為我們高山滑雪隊留下濃墨重彩的輝煌一筆。”


  她的滑雪生涯已告終,但他們的人生還很長。她盼在不久的將來,能看見他們將她未完的心願延續下去。


  *


  魏光嚴回到宿舍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照鏡子,確認陸小雙給他化的妝都清理幹淨了,才敢回去。


  宋詩意叮囑過了,今天這事都別告訴程亦川。


  他納悶:“咱們背地裡當活雷鋒做好事,為什麼不能告訴他?”


  宋詩意說:“讓他專心比賽就好,不然以他那性子,又得咋咋呼呼沒完沒了。”


  可她沒想到的是,魏光嚴一臉鎮定地回了宿舍,卻被程亦川堵了個正著。


  夜裡十一點了,魏光嚴窸窸窣窣開了門,見屋裡漆黑一片,燈也關了,料程亦川已經睡了,正好松口氣。哪知道才躡手躡腳走到床邊,準備換衣服躺下,一束手機燈光毫無徵兆亮起,不偏不倚,恰好打在他臉上。


  魏光嚴一驚:“你怎麼還沒睡?”


  對面的床上,程亦川面無表情地盤腿坐在那,問他:“你跑哪兒去了?”


  “就,就出去吃了頓飯。”魏光嚴目光閃躲。


  “和誰?”


  “你不認識。”


  “我不認識?”程亦川眯眼,跳下床去,啪的一聲打開了房間裡的燈,“薛同和陳曉春我也不認識?”


  “你在說什麼啊?”魏光嚴一驚,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抬頭心虛地看他。


  程亦川沒有回答,隻不緊不慢走到他面前,眼神微微一定,落在他耳朵上:“這是什麼?”


  魏光嚴下意識伸手去摸,摸到一塊已經幹涸的番茄醬。


  “吃,吃的是肯德基。”他磕磕巴巴地解釋,“估計是吃薯條的時候沾上了。”


  “你家都用耳朵吃肯德基?”


  魏光嚴臉漲得通紅,未經彩排的表演,恕他天賦有限,演不出來。


  程亦川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來,言簡意赅問:“說吧,你們搞了輛車,把盧金元帶哪兒去了?”


  魏光嚴倏地抬頭,震驚地望著他:“你看見了?”


  紙包不住火,他很快招了。


  程亦川的表情也在那一刻凝固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錯愕地又問一遍:“你說什麼?”


  他想法簡單,原以為他們是要把盧金元弄去揍一頓,卻沒想到宋詩意費盡心機,竟是為了替他討個所謂的公平,千方百計弄來了盧金元的口供。


  程亦川再也坐不住,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奪門而出。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啊?”魏光嚴扯著嗓門兒叫他。


  可他沒能叫住程亦川,那家伙像是兔子一樣,飛快地竄出了門,一頭扎進茫茫夜色裡。


  *


  宋詩意和陸小雙回了宿舍,正準備洗洗睡了,忽然接到了丁俊亞的電話。


  “睡了嗎?”


  宋詩意一頓,沒料到他會這麼晚找自己,抬手示意陸小雙先去洗漱,自己走到窗邊接電話。


  “正準備睡。怎麼了?”


  丁俊亞沉默片刻,問:“退役的事情,你打算到什麼時候才親口告訴我?”


  宋詩意一下子沒答上來。


  電話那頭的人平靜地又問一句:“還是你壓根兒沒把我當教練,覺得隻要跟孫教說了就行,用不著親口告訴我?”


  “不是的,師哥。”宋詩意遲疑著,解釋說,“這兩天我手頭有點事,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


  “當面說吧。”丁俊亞言簡意赅,“我在你宿舍樓下。”


  宋詩意一愣,從窗戶望了出去,大門外果然站了個人。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她按了按眉心,掛斷電話,衝衛生間裡叫了一聲,“小雙,我下樓一趟,你一會兒先睡,不用等我。”


  “黑燈瞎火的,下樓幹什麼?”陸小雙卸完了妝,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回應她的卻隻有關門聲。


  丁俊亞在大門外等著,一身隊服簡簡單單,面容肅靜,不苟言笑。


  別說大晚上路上沒幾個人了,就是有人,恐怕見了他也要繞道走。


  宋詩意走出樓道時,腳下千斤重,可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最終還是快步朝他走去。


  “師哥。”


  丁俊亞點頭,沒說話,像是在等著她先開口。


  宋詩意隻得開門見山:“不是不告訴你,是真有事在忙,一直不得空。”


  她抿了抿唇,誠實相告,“之前也跟你說過,我回隊裡快一年了,沒有任何成績,腿傷還反反復復,叫你和孫教擔心。恰好前一陣我家裡出了點事,回家和我媽商量之後,我就打算退役了。”


  “退役了,回家幹什麼?”


  “去我二姨夫的公司做文員。”她把跟孫健平說過的事又重復了一遍,末了笑道,“其實也是好事情,我年紀畢竟擺在這兒了,回來一年也沒什麼成績,今後體力大概也會越來越跟不上。”


  “師哥,你二十六歲就已經退役了,我年底就滿二十五了,也是時候急流勇退了。”


  丁俊亞神色不明,也沒開口說什麼。


  宋詩意也察覺到氣氛有點尷尬,便笑著打哈哈:“反正隊裡的年輕師妹們一個個都比我強,少了個我,你還少操點心,能把重心放在值得培養的人身上,免得白費力氣。”


  “在你看來,我對你操的心都是白費力氣嗎?”丁俊亞終於開口。


  這回輪到宋詩意一頓,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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