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唯知對人才向來重視,因為這點來投奔他的人不在少數,李煦身上有潛力,如果能納入麾下成為自己人,是件好事,如果不能,那就隻能除掉。


  “談過幾門,最後都吹了。”


  李唯知滿意,打算開口時,又聽見李煦在那氣憤。


  “女人都是麻煩精,要來有什麼用?大家小姐隻會整天哭哭啼啼,隻會告狀,農村僕婦脾氣暴躁打人,當妾都是高抬,還想嫁進我鍾家?低俗,在床上還沒我兄弟放得開,要是我兄弟還在,我才不想見到那些麻煩。”


  李唯知笑意一滯。


  王柄心想事情要糟,連忙止住他,“大膽!怎麼在王爺面前說話的!”


  李煦卻好像沒察覺到,他又氣道:“王校尉,你是真不知道那幫人麻煩,王爺要是問我戒賭的事我都沒這麼大反應,你知道她們怎麼罵我嗎?說我腦子不正常,以後沒女人看得上我,我呸,還以為我看得上她們,腦子有病!嫁進我鍾家順便伺候我兄弟怎麼了?我新婚夜還得叫我兄弟來呢,一群沒眼光的,能伺候我們幾個都算她們的福氣!”


  王柄恨不得上手捂住李煦的嘴,這話哪是能拿到大庭廣眾下說的!他奪了這小子那麼多功勞,心裡也過意不去,昭王要許配女兒時突然問起這蠢蛋,他還幫忙美言了幾句,想給這小子一個驚喜。


  這人直接就給炸了。


  李唯知似乎有些震驚,他慢慢緩了緩,卻也沒見生氣,隻是沒再提婚配這件事。


  昭王好優雅高貴之道,這等粗鄙言語聽得少,偏好男子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這麼說出來,真是少見。


  他擺手道:“阿日大抵是還沒到年紀,小孩都這樣,以後到歲數就好了,過幾天要攻隨城,先回去休息吧。”


  天空飄起了一點小雪,駐地裡的將士嚴密巡防,李煦出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王柄被留在了裡面。


  他沒往回看,走到半路,挑著一個和他同營的人繼續氣憤填膺說剛才的事。


  而跟在他背後的人折返回昭王營帳,向昭王稟報。


  王校尉聽到李煦出去後的言論,覺得臉都丟沒了,還是想替自己血虎營挽回顏面,厚著臉皮說:“這小子就愛亂說話,一看就是假的,王爺不用當真。您也別看這小子是個愣頭青,等以後真娶了夫人,自然知道其中妙處。”


  李唯知搖搖頭,“這鍾阿日不是在說謊,他就是那麼想的……是個可塑之才,但性子這樣,容易吃虧,你日後多調教,記得多派人查查他家的情況,實在查不到,就讓人試試。”


  “王爺這是……”


  李唯知眯眼道:“此子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若不能為我所用,那就盡早除掉。”


第45章


  隨城地勢險峻, 設有翁城,易守難攻,即便攻破第一道城門,也不一定能拿下隨城, 甚至可能是魚遊釜中,成為瓮中之鱉。


  攻城前幾夜,昭王吩咐養精蓄銳, 禁酒戒玩樂, 開了羊肉宴提前恭賀凱旋。


  李煦給自己立了賭徒人設,對人稱不賭心痒痒,哪也沒去, 在休息的營帳裡編草螞蚱。


  他兩個月前接到密報, 查到大司馬運進京的兵器是從昭王軍營裡運的, 昭王私下在做販賣軍火的勾當, 錯不了。


  而軍營裡的戰馬,也十分奇怪,有些馬匹初到,尚未適應,表現出的習性不像中原的馬。


  宋之康是大司馬的人,同時也是李唯知的人,他在京城私宅為大司馬轉運弓弩,又替李唯知監視京城, 想要送出京城布防圖, 目的為何, 他大抵也猜得到。


  京城不亂,其他王侯絕不會傻到做主動出兵的第一人,但掌握京城的布防,卻也必不可少。


  青州隸屬鍾家,鍾華甄是他的人,不足為慮;雍州的昭王善納謀士,為他鞠躬盡瘁的人不在少數;交州有慶王,海戰經驗豐富,是個膽大心細的大老粗;益州則有鎮仁侯,是個老奸巨猾的。


  一群老硬骨頭,誰也看不上誰。


  突厥敵襲,來勢洶洶,李唯知出徵,他調查一番,挑了個化名稱自己來自傷亡慘重的壽丘,順水推舟到了王柄營下。


  邊疆遠離京城,昭王為皇帝遠親,祖輩有功,封地雍州,又在因緣之下救過先帝一命,因此稱傷十幾年不進京,擁兵自重,不容小覷,目前也不是貿然行動的好時機。


  李煦來這裡已經快一個月,該查的東西都已經摸個清楚,突厥尚虎視眈眈,孰輕孰重他還分得清。


  營帳內燭火微明,李煦盤腿坐在床上,雙手靈巧,小心翼翼。他腿邊放著一個粗糙的木匣,裝了不少枯草螞蚱。


  有個人不喜歡熱鬧,提前回來,見他又在做這種小東西,不免笑了笑說:“阿日,你要是在春夏之日編這種,草多茂盛,隨便你怎麼玩,這大冬天的,草又脆又老,就你有闲心,咱們營裡馬都沒吃了,你還偷偷去抽兩根,真那麼喜歡那姑娘?”


  李煦手不小心用力,手上東西斷了一半,他皺著眉頭,又拿根新的,隨口問道:“什麼姑娘?”


  那個人叫汪溢,性子不太合群,今年快三十,臉上有疤。他拿著竹筒喝水,問:“你弄這玩意不就是要給別人的嗎?難道不是心上人?”


  李煦抬起雙眸看他,眼神奇怪,“你送心上人就送這玩意?”


  他目光是真的奇怪,沒有作假,被問到的汪溢想起這位以前是富家公子,頓覺自己一陣窮酸。


  “那你做這東西幹什麼?好玩?”汪溢喝完水後把竹筒放在一旁,他邊脫鞋邊對李煦說,“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這原料哪來的,軍馬的口糧,你可悠著點。”


  “我賭贏了看軍馬的都尉,他抽來一把送給我,給馬塞牙縫都不夠,我又不是偷的,”李煦專心控制力度,頭也沒抬,“這東西是給我弟弟的,他在老家,一直都沒怎麼出門,或許都沒見過這種小玩意。”


  他參軍這麼久,鍾華甄不知道想他想成什麼樣。


  待會晚上起夜一次,讓人把東西送去東頃山。


  那個人知道李煦家裡人全沒了,聽他比平常略微要低沉的語氣,以為李煦口中那個弟弟早就去了,也沒好再談下去,說了一句節哀。


  李煦猜到他的想法,嘆口氣道:“明日又是兇多吉少的一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


  “昭王小孫子今天過來了,昭王要他從底層做起,是入我們營,大概是你立了好幾次功,”他嘖嘖了兩聲,“不過人是大家公子哥,有自己的侍衛,都是命。”


  “昭王孫子?”


  “就那個出名的紈绔,昭王一家實在管教不住了,讓他來歷練,身邊侍衛武功高成那樣,你說能練什麼?隻不過是安撫軍心,日後給個高位,你信不信昭王會安排他在攻完城後出任高職?”汪溢蓋被睡覺,唏噓一句,野心再大也比不過現實,“像我們這樣的,就算再怎麼厲害也難爬上去,立的功勞都被搶,最後隻能得了小小賞錢。”


  李煦動作一頓,他抬起頭道:“往上升還不簡單,多殺幾個突厥人,到時昭王自然會注意。你要是做不到,我倒有個另外的法子,就當還你替我隱瞞這東西的恩情,王校尉對我有再生之恩,我不想離開血虎營,你如果真有心思,敢不敢試試?我可以幫你。”


  汪溢驚得坐起來,道:“當真?”


  鍾阿日腦子靈活,在沙場上隨機應變的本領強,他領著血虎營的弟兄立了不少功,自己又大方,不爭不搶的,受點小恩小惠都把別人記在心中,弄得別人都不好意思。


  李煦道:“你必須要保密,還得先想清楚。那辦法是冒險的,得看昭王孫子脾性,如果成了,以你的實力,說不定能直接登上校尉的位置。要是再幸運一點,或許還能成為昭王親衛。”


  他急忙問:“是什麼?!”


  “算了,我不想害你冒險,”李煦搖搖頭,“這事萬一出問題不好收拾,不過你隻要你脫得幹淨,那就沒人會懷疑你。”


  汪溢是有野心的,可他也不傻,還不至於被李煦畫的大餅衝昏頭腦,他心中猶豫,還沒回李煦,又有人外面勾肩搭背回來,兩人的談話就此止住。


  李煦繼續被人調侃做草螞蚱的事,他餘光撇了一眼面露遲疑的汪溢,知道這人膽子不小。


  汪溢不一定是個成大事的,但可以利用。


  ……


  突厥兵強馬壯,攻隨城不是小事,但突厥內部似乎出了事,對比以前攻勢顯然要雜亂無章得多。


  昭王底下謀士眾多,看清時機,抓緊時間進攻。


  他們要壓縮時間的空隙,底下人隻能拼命衝。昭王孫子不是普通人,分在血虎營,也不用親自上馬。


  但他是個好事者,被幾個新兵吹了幾天馬屁,人都飄飄然起來。


  他身邊圍了一堆的侍衛,打仗的時候在後方坐得好好的,後期見到快勝了,又來了興致,要上戰場殺幾個人,滅滅突厥人威風。


  李煦站在一座隱蔽的山丘上,這裡離隨城不遠。


  他手握把又重又沉的突厥弩箭,後面跟著幾個東宮的侍衛。李煦等的時間長了,抬了抬手看手中的東西。


  以突厥那邊的做工,做不出這麼精致的東西,大概是從別人手上買的。


  昭王膽子倒是大,也不怕突厥真的把雍州攻破。


  “張相這些天身體不好,在催殿下回京,”侍衛抱拳道,“三皇子說……三皇子說擔不起您吩咐的重擔,也想請您早日回去。”


  李煦看著抄安全小路前往隨城的昭王孫子,突然問:“突厥派了多少人從這條小道突襲進城?”


  侍衛回他:“約摸一千。”


  李煦倒是驚訝,“這條路雖是小路,但昭王派來守住盯防的人不少,他們不調查調查就隨便派一千人過來?隨便就聽了我讓人散布的謠言,他們內部鬧得那麼亂?”


  一千人不少,但昭王布防嚴密,設有陷阱,要是真到了城門下,以卵擊石,他還以為最多隻會有兩百人前來。虧他還以為他們來的人不多,敵不過昭王的人,還專門配了弩箭。


  “突厥將軍和二王子被大王子設計抓進了大牢,大王子不通攻防之術,現在在大蓟朝的突厥士兵相當於群龍無首。”


  “蠢貨永遠是蠢貨,”李煦把箭丟給侍衛,“本宮給鍾世子的東西送出去了?”


  “昨晚就已經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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