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一人可?以。”


  “誰?”


  .


  裴沅禎回程這一路走得不慌不忙,路上遇到好?景致還會吩咐停下來欣賞。


  沈栀栀覺得裴沅禎自從恢復裴奸臣身?份後,行事就莫名?其妙起?來。自己要?賞景不說?,還非得拉她一起?。


  大冬天,滿山的枯草黃葉,樹枝凋零殘敗,那是什麼景?


  有病!


  凍得她冷兮兮,害她差點吹冷風著涼。沈栀栀跟他敷衍地賞了兩?次後,再也不肯下馬車。


  如此,馬車慢慢悠悠,次日中午才抵達荷縣客棧。


  下馬車後,沈栀栀瞧見?站在門口的尤冰倩,她頓時高興:“冰倩姐姐你們回來啦。”


  尤冰倩對裴沅禎福了福,然後挽著沈栀栀進門:“也才昨日回的,聽說?你們今日來,特地吩咐後廚給你做了好?吃的。”


  “還是冰倩姐姐想得周到!我這兩?日在馬車上都沒怎麼吃好?,嘴巴寡淡得很。”


  “兩?日?”尤冰倩不解:“上回去的時候不是才花了一日嗎?”


  “嗐,你不懂,大人養病呢。”


  “?”


  尤冰倩轉頭打量裴沅禎,他正在跟奚白璋說?話。她悄悄問:“大人生病了?看臉色不像啊。”


  “這病有點怪,看臉色不大能看出來,回頭讓奚神醫給他診診脈。”沈栀栀說?。


  這邊兩?人說?得小聲,卻不想,裴沅禎似笑非笑瞥過來。


  沈栀栀慫得縮了縮脖頸,飛快拉尤冰倩上樓。


  “冰倩姐姐,我給你帶了禮物?,走,我們去看看。”


  .


  書房裡,裴沅禎和奚白璋談話。


  “不是說?還不到時候嗎?怎麼突然把杜梁志抓起?來了?”


  “我身?份不宜再隱藏。”


  “為何?”


  “在淮武縣出了點岔子。”


  奚白璋聽了,促狹地笑他:“可?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吶?”


  裴沅禎涼涼掀眼。


  “不是我亂說?的。”奚白璋說?:“京城富商宋公子為救愛妾光天化日之下怒殺三人,這事都已經傳到荷縣了,我昨日去酒樓吃飯還聽好?些人談論。”


  裴沅禎面無表情:“說?正事。”


  奚白璋斂了笑意?,認真問:“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


  裴沅禎點頭:“我在鳳麟布莊東家任高卓的府上搜到這個。”


  他把賬本遞過去。


  奚白璋接了,翻看了會,眉頭凝重:“這賬本與?京城楊佥事和覃侍郎家中搜到的一模一樣。”


  “正是。”裴沅禎說?:“說?明任高卓此人與?杜梁志暗中有牽扯。”


  奚白璋不解:“可?任高卓隻是一個布商,毫無官職,也跟朝堂牽扯不上什麼,他瞎摻和進來做甚?”


  “任高卓有個嫡女嫁在乾州,乾州衛所指揮使佥事何戟就是他的女婿。”


  “嘶——”


  奚白璋驚訝:“你懷疑跟杜梁志勾結、暗中提供火藥炸堤壩的人就是何戟?”


  “不是懷疑,是確定?。”裴沅禎冷冷勾了下唇:“隻不過何戟勾結的人不是杜梁志,恐怕是京城裡的人,而杜梁志隻是個聽命辦事的。”


  “京城?京城何人?”奚白璋問。


  “何戟姓什麼?”裴沅禎反問。


  奚白璋忖了忖,頓時面色沉重:“京城何家,而裴公妻族正是何家。難道?你懷疑.......何戟真正勾結的人是裴彥?”


  他費解:“可?看著不像啊。”


  裴彥這樣的人,可?不像是個心思缜密謀劃深遠的人。況且,即便對裴沅禎恨之入骨,也不會以犧牲百姓的方式來對付裴沅禎。


  奚白璋疑惑之處,也正是裴沅禎疑惑之處。


  案子查到現在,倒是愈加撲朔迷離起?來。


  .


  午時,眾人在樓下吃飯。


  往回裴沅禎習慣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吃,今日不知怎麼的,到了飯點,他居然施施然下樓了。


  一身?靛藍銀絲繡錦袍,腰間墜了塊羊脂白玉,滾金邊嵌翠腰帶,端的是風流倜儻。


  奚白璋轉頭看了看,翻了個白眼。


  尤冰倩見?了,意?味不明地抿唇笑。


  而沈栀栀瞧了,先是眼前一亮——好?看的男人就是賞心悅目。


  其次便是好?奇地問:“大人要?出門嗎?不用午膳了?”


  裴沅禎在她對面坐下來,不緊不慢道?:“的確有事,不過先用午膳再出門。”


  “哦。”沈栀栀應聲,隨後問:“奴婢得跟著嗎?若是不必,奴婢想.......”


  “得跟著。”


  “可?奴婢想.......”


  “有重要?事情。”


  “是這樣的,奴婢想.......”


  “一人領三份月錢是不是有點多?”


  “.......大人,奴婢不想了,奴婢有空。”


  尤冰倩在一旁聽著,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夾菜。


  然而筷子伸過去時,那顆青筍丸子卻被奚白璋夾了。他滿不在意?地說?:“食素過度,於己不利,五味調和,不可?偏勝。”


  尤冰倩耳朵微紅,輕輕“嗯”了聲。


  這邊的動靜細微,無人察覺,幾人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午飯。


  .


  十一月初十,是冬至,又名?亞歲、小年。這日,家家戶戶都會祭天、送寒衣,或是制作九九消寒圖。


  按農歷計算,冬至後便進入九天,也就是經過九九八十一日,冬天結束,而春天到來。


  九九消寒圖繪制方式有多種。一種是文字記錄,即在紙上寫九個字,每個字有九筆,每過一天用紅色畫一筆,畫滿九個字,春天就來了。


  另一種就是圓圈九九消寒圖,在九九歌上給每個字畫圓圈並附上日期,畫滿八十一個圈,冬日結束。


  除了以上兩?種方式,也有雅致些的,比如制作梅花九九消寒圖。


  冬至一到,便畫素梅一枝。每日添加一朵花瓣,待添加了九九八十一朵,素梅變紅,春天就來了。


  這是百姓們用來計算節令時日的方法,也視做一種娛樂。


  沈栀栀往回也做過,不過她做的更簡單,也就是提前寫好?日期,每過一天就在上頭畫一槓。等春天來後,紙上密密麻麻的斜槓,實在不雅觀。


  她見?尤冰倩畫梅花,覺得好?看便也想學著畫一枝。


  尤冰倩欣然應允,不過她在箱子裡找許久,也沒找到合適畫梅的筆。


  她說?:“興許是此前在臨南鎮忘帶回來了,不若我出去給你買一支?”


  “不用不用。”


  沈栀栀哪好?意?思麻煩她去買,再說?了,她也不舍得花那個錢。


  她說?:“我去大人那借一支來,他那一箱子的筆呢。”


  尤冰倩點頭。


  心想,她還真會借,裴沅禎用的筆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這廂,裴沅禎正在看邸報,聽見?叩門,頭也不抬:“進來。”


  沈栀栀進門,先是殷切地拍了頓馬屁:“大人在忙啊,大人果真是個好?官,廢寢忘食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有大人這樣的好?官,實在是百姓的福氣.......”


  裴沅禎幽幽抬眼:“有事就說?。”


  “嘻嘻.....那個......”沈栀栀看向桌上的筆架:“奴婢可?否借大人一支筆用?”


  裴沅禎挑眉:“寫字?”


  “不是寫字,是畫梅,奴婢跟冰倩姐學做消寒圖呢。”


  裴沅禎視線淡淡瞥了瞥筆架,抬手?取了一支下來,卻沒遞給她。


  “你想畫什麼樣的?”裴沅禎懶懶道?:“把圖拿過來,我教你畫。”


  “大人不忙了嗎?”


  “不忙。”


  “但......大人會畫梅花嗎?”她見?裴府掛的幾乎都是字,從未見?裴沅禎畫過花。


  裴沅禎冷臉:“區區梅花有何難?”


  “上回在榆水村,大人也說?區區小事有何難,結果釘子越砸越歪。”


  “........”


  裴沅禎默了默,緩緩把筆掛回去。


  “哎哎哎......”沈栀栀趕緊攔住,討好?笑道?:“我不是懷疑大人,就是覺得,梅花這樣雅致清秀的花肯定?冰倩姐姐更擅長。”


  “那你去找你的冰倩姐姐吧。”


  “........”


  這裴奸臣怎麼越發小氣吧啦了!


  要?不是舍不得花買筆的錢,她才不想在這求他。


  沈栀栀腹誹了會,好?聲好?氣妥協道?:“奴婢去!奴婢這就去把圖拿來,大人稍等奴婢片刻嗷!”


第48章


  尤冰倩見她空手而?回, 詫異問:“大人那也沒合適的筆嗎?”


  “快別說了。”沈栀栀撇撇嘴:“他堂堂大曌首輔家財萬貫,卻連隻筆都不願意借。”


  “為?何?”


  “還能為?何,他的筆金貴, 興許是?怕我弄壞了唄。”沈栀栀從桌上抽出宣紙, 上頭有自己畫好的一根枝丫。


  卷了卷抱著,又說:“大人讓我把圖拿過去,他說他教我畫。”


  尤冰倩一怔, 靜靜看了會沈栀栀,笑了。


  “栀栀妹妹真不懂大人的意思嗎?”


  沈栀栀抬眼, 茫然。


  尤冰倩張了張口?, 想說什麼,最後索性道:“罷了,旁人也插不上手,總有一天栀栀妹妹會懂。不過大人願意教你畫梅可?實在難得?, 你是?不知?,大人才華橫溢,除了文章做得?好,字畫造詣也相?當高, 旁人想請他作一幅字畫也未必肯賞臉呢。”


  是?麼?


  沈栀栀抱著畫卷狐疑地去了裴沅禎的書房。


  “大人,”她在門口?叩了叩:“圖拿過來了。”


  “嗯。”裴沅禎招手:“拿來看看。”


  他把邸報挪到一旁,留了塊空地出來, 將沈栀栀的圖鋪上去。鎮尺壓到一半, 瞥見紙上畫的東西, 頓了頓。


  一根粗大筆直像木棍的東西橫在中央, 木棍上同樣直矗矗的幾根小?木棍......勉強算枝丫。


  “......”


  裴沅禎一言難盡地默了片刻:“這就是?你畫的枝幹?”


  沈栀栀不大好意思:“奴婢第一次畫嘛。”


  “第一次就畫成這樣也實屬本事。”


  “......”


  裴沅禎從架子上取下一支筆, 忖了忖,蘸了點墨在上頭輕輕描幾筆。


  就這麼, 在沈栀栀的眼皮下像變戲法似的,原先醜陋僵硬的枝幹頓時有了神韻。


  沈栀栀不可?思議:“大人,你是?怎麼做到的?”


  “用筆做到的。”


  “......”沈栀栀由衷誇獎:“大人畫得?真好。”


  “哦?”裴沅禎幽幽地說:“適才誰說沒某人的冰倩姐姐畫得?好的?”


  “......”


  沈栀栀憋悶了會,湊過去仔細打量裴沅禎。


  她湊得?極近,也顯得?刻意,仿佛要將他的眉、他的眼刻進眼中。


  裴沅禎呼吸變輕了些,不動聲色任她打量。


  她身上未灑花露,卻有股自然清靈的香,悠悠繞繞縈在他鼻端。


  須臾,沈栀栀問:“大人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裴沅禎停下筆:“什麼?”


  “奴婢總覺得?大人跟變了個人似的。”她又仔仔細細地看他的面容:“但臉還是?這張臉,也沒戴人\皮\面\具啊,可?性子怎麼變得?越來越古怪了呢。”


  “......”


  裴沅禎直起身:“哪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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