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說是因為他的父親幫助警局攻克了一個販賣器官的犯罪集團，卻因為這個事件牽連出了他父親曾經參與過的那些違法犯罪的勾當，跟著被捕入獄。

他的母親不要他，父親被捕第一個跑的就是他的母親。

所以他瞧不上女人這種生物，他覺得女人就是一種見你有難就跑得比什麼都快的魔鬼。

因為他長得好看，所以從小到大追求他的人也不少，但是出了這檔子事兒 ，沒有人敢再愛他了。

而他父親在外，還包了個情婦，那個情婦......

「我的父親判了十八年，那個情婦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上門想帶走我，說以後想照顧我......她口裡的照顧，是在床上。」江饒扯起嘴角笑了笑，抱緊了我：「所以我創建飛鷹以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個女人騙了過來，分給了好幾個男人。」

所以他見到我那天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樣才能睡我，是因為他那時的三觀，已經被這些事情打散了。

他想嚇走我也好，是出於真心也好，都是因為這麼些年，他沒有遇到一個真心待他的人。

江饒看著我的眼神格外灼熱：「但是我遇到了你。」

「你一遍又一遍地堅定選擇我，安寧，既然你要選擇留在地獄裡陪我，那你可就走不了了。」

「和我同富貴，共沉淪吧，以後，哥哥賺錢給你花。」

江饒受不了一點背叛。

所以我花了兩年，他身邊的人篩篩選選，最後直到了現在，才唯獨留下了我，和他一起站在這緬北的權力之巔，一同狂歡。

可......

江饒唯一一次回國，是答應陪我去給我那死去的爹掃墓。

理由很荒謬，但是江饒已經全身心地接納了我，我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準備了假的身份證，一切的接線人員都安排妥當，在下飛機的那一剎那，我們被警察包圍了。

江饒臉色大變，推了推我，想讓我趕緊跑，因為在港口，他有可以偷渡的手段。

我們絕對不能落入警察的手裡。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戴上銀手銬的時候，我被隊友們蜂擁著，戴上了警帽。

江饒那一瞬間，臉色黑了：「安寧，連你也騙我，為什麼？」

警察姐姐開心地抱住我：「歡迎回家。」

我哭得泣不成聲，已經沒有工夫去理會江饒那極其受傷的神色。

因為在那些因為江饒死去的同胞面前，江饒的愛意憎怒都不值一提。

13

我叫安寧，編號 001。

是帝都警方作為王牌培養的特種臥底。

我的一切經歷，都是警方所安排好的。

一個針對詐騙團伙的高智商學歷，能管理大量的資金流水，一個反恐的病例，以及出軌的盛光。

出發前，警局，我的師傅，曾經語重心長的告訴我：

「這次你去了，不一定能有命活著回來，但是我希望能有機會再見到你，記住，你隻能相信自己。」

見到孟今的時候，我就認出她來了。

因為她是 003，當初睡我隔壁床的小姑娘。

在水牢其實並不是我和孟今第一次獨處。

在進去之前，孟今就借著挑釁我，在我耳邊提示過我：

「我已經暴露了，用我的死來給你鋪路吧。」

就是這一句話，讓我在聽見了孟今的話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向江饒舉報了孟今是臥底。

孟今存在的意義，就是犧牲。

江饒這個人，太過於聰明了。

正是因為我的毫不猶豫，表現出來的絕對忠誠，所以才取得了江饒的絕對信任。

當了江饒這麼些年的舔狗，我也知道哪些人是真的想回家，在江饒踏上這個航班開始，「飛鷹」就已經在大家的努力下開始土崩瓦解。

過了今天，「飛鷹」將不復存在。

14

江饒詐騙金額高達幾千億，直接被判了死刑。

執行死刑前，江饒隻有一個願望，就是見我一面。

師傅有些擔心我：「如果你不想，有拒絕的權利。」

我搖了搖頭：「我去。」

不管怎麼樣，我都想見他最後一面。

以警察和詐騙犯的身份。

15

江饒穿著囚服的模樣也很帥，衣領整齊，整個人看不出半分頹廢，在監獄待一段時間對他來說反而像是回家住一樣輕松。

江饒見了我，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果重新再來一次，當年你還會救我嗎？」

他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忽而笑了：「是不是後悔了，巴不得我馬上去死啊，這段時間裝得很累吧，安寧。」

我搖了搖頭。

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個小巷裡的江饒，因為偷東西，被店家追著打了三條街，腿斷了，還被一堆其他的老流浪漢惦記上了，畢竟他長得的確是好看。

如果當時我沒有出手，他大概率是活不過那個春天。  

「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救。」

我看見他神色詫異，似乎很是不解，我開口解釋：「因為這片土地，和我的心，都不會想看見人間疾苦，我希望每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有枝可依，這和我後面巴不得你死並不衝突。」

死一個江饒可以救千千萬萬人。

但是，曾經的江饒也是千千萬萬個我們這個行業想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的人。

曾經的江饒，應該被救。

現在的江饒，該死。

隻是需要時間罷了。

「那你......」他問我：「......有沒有一點點，真的愛過我。」

從前的江饒絕對的囂張，要無敵的忠誠，而他現在，更是不甘心，想要為自己這般被騙，扳回一城。

如果我愛他，那他入獄，我也不會好受。

我笑了笑。

「沒有，從來沒有。」

如果不是現在有玻璃門隔著，我可能會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地說：「盛光是老子的初戀，他死在了你的手上，你覺得我會愛上你嗎？」

可事實是，我連盛光的名字，都有點讀不出來。

不敢提。

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江饒笑了，他含著痛意的語氣卻帶著報復：「無所謂，反正我也要死了，倒是你，也活不長了，很快你就會來陪我了，到時候，咱們地獄見。」

他的話，讓身邊的警員都尤為警惕，連忙問我：「安寧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哦，回來了那麼久，我還沒有來得及去做一個體檢。

在飛鷹的那兩年，起初，江饒並不信任我，所以折磨了我一遍又一遍，為了撬開我的牙關，也為了他那可憐的情感，想逃避他愛上了我的事實，於是在我身上注射了大量的。

安非他命。

作用是，在折磨我的時候，能讓我保持高度的清醒，一點一點感受自己身上的凌遲。

這玩意有成癮性，且劑量需求會越來越大，當到達一定臨界值的時候，我就會死。

後來愛上我的江饒也因為當初給我注射過這個，在我癮發作的時候，愧疚而心疼地抱住我，但癮太大了，我根本控制不住，所以會一邊求著他吻我，一邊求著他打進我的身體裡。

我現在的量，已經不是進戒毒所能戒掉的了。

不過，我笑了笑：「無所謂，我們這行，本來也不太可能長壽。」

爛命一條罷了。

臥底警察多的是十八歲身首異處的，在進入這行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江饒氣笑了，看著我，想說什麼，卻發現他根本就對我無可奈何。

退卻了從前對他戀愛腦的激情，現在的我，看著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16

江饒死刑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盛光安置了一個衣冠冢。

我爸的確是個壞蛋，做的都是一些畜生的事兒。

但是盛光是個好人。

那會兒我和他戀愛的事兒，整個 A 大都知道。

他劈腿是假的。

盛光出發前，便將這一切的謠言放出去了，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要是被發現了，不會拖累我。

我們這行有一句話，就是如果一個臥底的墓碑上有照片，就證明他的親人已經全部都不在了。

我不能和盛光有絲毫的牽連，他不能連累我。

他隻是沒想到，後來我也進入了飛鷹，去替他完成他完不成的使命。

那日盛光留下的「對不起」三個字，我知道不是在為他出軌而道歉。

他真正想說的是：

「對不起啊，接下來的路，隻能你一個人走了。」

那天我和江饒歡合過後，將臉埋入被褥，聽到這個消息，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讓自己沒有哭出聲來。

我和盛光，當年真的很甜蜜。

盛光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在警校時他射擊很好很好。

我其實是真的戀愛腦，因為那會兒，盛光的每一場射擊課, 我都會去看。

因為我明目張膽地喜歡，導致盛光的同學們都認識我了, 每次我一來, 他的室友就會打趣似的推推他：

「瞧，隔壁院的小美女又來給你喊加油了。」

然後這個叫盛光的少年啊, 就會驀然紅了耳朵, 也紅了臉。

所以江饒每次抱著我, 問我, 願不願意陪著他一輩子, 一輩子都這麼愛他的時候。

我都在心裡說。

不行, 我想你趕緊下地獄。

17

我進了戒毒所, 但是沒有完全戒掉。

因為癮太大了, 哪怕是我的意志力已經比普通人強很多，也不行。

師傅來看過我很多次，每一次我都比上一次消瘦，他說話的聲音也一次比一次抖。

「安寧，你的爸爸給你起這個名字，是想你一輩子都安寧的。」

雖然我的爸爸是個混蛋，但是他對我這個女兒, 是沒話說的。

師傅說：

「其實你去了那裡的很長一段時間, 我都在自責, 是不是不該讓你去, 畢竟你是盛光唯一的牽掛了。」

「你說你要去, 因為想去再見一見盛光，哪怕隻有一點點機會，回來那麼長的時間，我沒有聽你提起過關於他, 大概我也能猜到, 畢竟江饒是多麼可怕的人，你我都清楚。」

「安寧, 你是個英雄, 如果換作是別人, 完不成這個任務, 我也知道，你在去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回來的時候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的準備了。」

師傅已經年過半百，是警局裡最最年長的警察之一, 見過很多大場面，可他還是因為我紅了眼眶 。

醫生通知了師傅，我這副殘破的身子, 最好的方法，是讓我安樂死。

因為我每一次毒發，都是一次痛不欲生的摧殘, 最後我會變成一個瘋子ṱû⁰。

也根本不可能再當警察了。

師傅的聲音戰慄，還想再說什麼，我搖了搖頭阻止他。

我看著窗外的柳絮，春風將地上的野花兒吹得搖曳, 我閉上了眼。

沒有人知道，此刻的我，有多幸福。

安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