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禁軍統領道:“長公主,您莫要為難在下。”


  若不是這位長公主當年在婚事上跟楚家結下了梁子,他都要懷疑長公主故意在此刁難,是為了幫楚昌平脫困了。


  長公主顯然半點沒有罷休的意思:“肖統領既覺得本公主是在為難你,那咱們就到陛下跟前說道去吧!”


  禁軍統領下馬,衝著長公主行了個大禮:“卑職管教下屬不力,衝撞了長公主,還望長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與這豎子一般見識!”


  長公主冷哼一聲,這才放下了車簾:“本公主的車駕過了爾等再行。”


  華貴的車隊緩緩橫穿都和大道。


  禁軍統領看著長公主馬車後面還有七八輛馬車,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他剛露出一臉怒容,正路過的一輛馬車突然掀起車簾來,裡面是個唇紅齒白的公子哥兒,眼底風情萬種:“我瞧著肖統領對公主殿下還是有諸多不滿呢。”


  禁軍統領趕緊抱拳:“不敢。”


  此人是長公主身邊最得寵的男寵,實在是開罪不得。


  後面幾輛馬車裡也陸續有人掀開車簾,都是些或清俊或妖冶的小郎君,嘟嚷著馬車怎在此處停了這般久。


  等長公主的車隊走過,已過去差不多半刻鍾,禁軍統領趕緊上馬準備前去楚府抄家。


  身後卻又有小黃門駕馬趕來,隔著老遠就喊:“肖統領留步!”


  禁軍統領隻得停在原地等小黃門上前。


  小黃門到了跟前,勒住韁繩道:“傳聖上口諭,命禁軍統領肖乾即刻前往各城門處捉拿楚昌平!”


  禁軍統領不知怎的不到半個時辰,陛下就改了聖詔,他道:“那楚家還抄不抄?”


  小黃門道:“自是不抄了。”


  禁軍統領心中更窩火了些,面上卻不敢顯露,隻道:“卑職領命!”


  皇宮。


  御書房能砸的花瓶玉器通通都叫龍椅上那位砸了個幹淨,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哆哆嗦嗦跪了一地,偶有碎瓷飛迸過來,在臉上割了道口子,也不敢用手去擦血跡。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新帝將龍案的所有奏折一並掃落在地。


  “朕是怎麼交代樊威的?把人送去他軍營裡,他倒好,把人留著給朕的好皇叔當把柄!”新帝怒急反笑。


  總管太監碰了杯熱茶遞上去,“陛下您喝口茶消消氣……”


  他一把揮開,“滾!”


  滾燙的茶澆了一身,總管太監卻也不敢多言。


  新帝雙手撐在龍案上,眼中怒氣掀天:“把姜敬安給朕叫進來!”


  剛退出御書房的姜尚書又被小太監給叫了進去。


  他剛一進門,一本折子就砸到了他面門上。


  新帝怒不可遏:“你不是說那對母子都被你關在府上了嗎?怎的現在人又到了楚家?”


  姜尚書心中一驚,連忙跪下:“臣……惶恐。”


  姜夫人母子離府,他的確是毫不知情。


  新帝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腦仁兒也一抽一抽地疼,他一手揉著眉心道:“你那嫡女沒死。”


  這話落到姜尚書耳中,隻有驚,沒有喜。


  新帝狠佞道:“她如今在遼南王手中,遼南王估計就等著用她大做文章呢!朕若是此時動楚家,就正合了他的心意!”


  若是單單隻有一個姜言意在遼南王手中,那麼不成什麼氣候,隻要姜尚書這頭咬死了說她不是自己女兒,一句“汙蔑”就能揭過去。


  但如今姜夫人母子回到了楚家,有了她們做證人,那麼他發配世家嫡女去邊關做營妓的事情一揭露,天下人會如何看他?


  君王無德,可不就是給了他的好皇叔可乘之機?


  新帝正焦頭爛額時,御書房外又有宮人來報:“陛下,大事不好了!”


  新帝抓起龍案上的砚臺就砸了過去:“說!”


  小太監被砸的頭破血流,跪在地上帶著哭腔道:“樊小將軍酒後失儀,輕薄了惜嫔娘娘……”


  新帝隻覺血氣一陣上湧,他提了掛在一旁的龍泉寶劍就往後宮去。


  姜尚書跪在地上整個人也是一顫,瞬間白了臉色。


  此時千裡之外的西州,封朔坐在西跨院的涼亭裡,一牆之隔就是小廚娘那邊廚房裡炒菜的動靜。


  他跟前的石桌上的黑白兩色棋子正廝殺著,他左手落下一枚黑子,右手緊跟著落下一枚白子。


  清冽的鳳眸裡翻湧的是京城此刻的風雲。


  “皇侄,這一局,你破不了了。”


第38章 心亂了


  長公主剛回到府上, 城門口處探子的消息也傳了回來。


  “楚家三爺已趕在禁軍封城前出城了。”那唇紅齒白的小郎君扶著長公主在軟榻上坐下,又跪在軟榻下方,奉上一杯香茗。


  長公主卻並不接, 她撥弄著自己手上鑲了五色寶石的鏤花金絲镯子, 目光不知散落到了何處,“楚昌平, 這是本公主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那小郎君頗有幾分拈酸吃醋,道:“公主殿下對那姓楚的武夫, 可真是長情得很。”


  長公主淡淡一眼掃過來, 面上並無怒色, 卻嚇得小郎君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刮子, “奴嘴碎,奴該死!”


  長公主塗著鮮紅豆蔻指甲的手抬起了那小郎君的下巴, 眼底半分波瀾也沒有,她道:“本公主一直留你在身邊,就是因為你聽話、乖巧。本公主今日隻是帶你們出去遊湖, 回來跟禁軍撞上了,明白?”


  小郎君連連點頭:“奴明白。”


  長公主收回手, 又躺回了軟榻上, 漫不經心道:“下去吧。”


  小郎君這才連滾帶爬出了大殿。


  貼身的侍女上前給長公主按肩, 瞧著殿內那一籠箱血玉瑪瑙, 笑道:“遼南王此番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曉得您喜歡這些物件, 特地收羅了這麼多送來。”


  長公主隻淡淡瞧了一眼, 興致缺缺。她願意幫楚家,不是因著遼南王這份合心意的大禮,隻是單純為了那個人罷了。


  她抬手拂弄香爐裡升起來的細煙, 想起近日朝廷上的變動,細眉輕鎖:“本公主不願看陛下一錯再錯,為了個女人,他做的都是些什麼荒唐事!”


  先是把世家嫡女發配去邊關充妓,再是貶謫陸大學士嫡子,如今若是再抄了楚家,等事情敗露那一日,他這不是等著天下人口誅筆伐麼?


  長公主剛為此事煩憂,殿外又有婢子匆忙前來傳信:“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快進宮去吧!”


  長公主身後的侍女面上一慌,還以為是遼南王的人給她們送禮一事被宮裡那位知曉了。


  長公主面上倒是鎮定得出奇,起身讓侍女為自己整理華裳時,才問那婢子:“宮裡出了何事?”


  婢子慌張道:“聽聞是樊小將軍酒後輕薄了惜嫔娘娘,陛下一怒之下砍了樊小將軍,樊貴妃當場哭暈過去了,現在陛下又拿著劍往皇後宮中去了!”


  “荒唐!”長公主等不及侍女為自己整理好華裳了,拖著長長的衣袂就往外走:“備車!”


  樊家小兒子跟隨樊威回京後,樊家給他在宮裡謀了個御前侍衛的差事。


  畢竟這天底下,最得臉也最容易升遷的就是皇帝跟前的人。


  樊家手握兵權,如日中天,便是前幾日遼南王從西州送來的彈劾折子,加上一幫大臣收羅的民間證據,也隻讓樊家小兒子挨了一頓板子。


  今日卻因為動了皇帝心尖兒上的人,就被直接砍了!


  長公主光是想想接下來怎麼安撫樊家就頭疼,那可不是像陸家一樣的死衷之臣!


  而且皇帝往皇後宮中去了,必然是惜嫔被樊家小兒子輕薄一事有皇後在裡面推波助瀾。除去惜嫔,打壓樊貴妃,一石二鳥,皇後何樂不為?


  但以長公主對皇後的了解,這絕不是皇後自己能想出的計策,不然樊家小兒子在御前當差這麼久,為何偏偏就在今日輕薄了惜嫔?


  這裡面絕對也有遼南王的手筆!


  也是這一刻,長公主才覺出遼南王手段的可怕,能找上她也就罷了,深宮裡也有他的人麼?


  皇後懷有龍嗣,眼下便是犯了彌天大錯也動不得,更別提隻是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嫔。但皇帝提劍去了坤寧宮,長公主不得不擔心自己這個侄子又發瘋。


  此時的皇宮早已亂做一團,到處都是宮女太監的哭聲。


  新帝一身明黃龍袍半邊都是血跡,手上的長劍也血澤未幹。


  坤寧中的人一早就得了新帝提著劍往這邊來的消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哭著勸她快些去太後宮中躲一躲。


  皇後臉上帶著悽然,她是個端莊的美人,眉眼如畫,氣質雍容。


  此刻正輕撫著自己腹部,眼底噙著淚冷笑道:“他最好是連著本宮一並殺了,再扶持他那心尖兒上的人坐上這後位吧!”


  “娘娘,您何苦在此時同陛下置氣?您懷有龍嗣,等陛下氣性一過,您服個軟這事也就揭過了。惜嫔那賤人此番之後,還能得聖寵麼?待小皇子出生,陛下早把那賤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看在小皇子的份上,陛下哪裡還會跟您計較這些!”


  大宮女一番苦口婆心勸說,見皇後還是不為所動,隻得趕緊遣人去慈寧宮請太後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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