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感情她覺得別人看不到她還挺好玩。

「這是隻接待鬼客的食堂，我會給你做最後一頓飯，然後送你去投胎。」

「真的嗎？！」

她連忙跑過來，走到我身前捏著我的腦袋左看右看。

「居然這麼有意思，人死後還真有轉世投胎啊！那你一定是鬼差嘍，讓我好好看看。」

「喂喂喂，頭發被你弄亂了。」我稍微用力，把她輕推到旁邊。

好家伙，沒見過這麼心大的，人都沒了，不僅心態挺好，求知欲還挺大。

見我古怪地盯著她，她終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是第一次死，讓你見笑了嘿嘿。」

我去！說得好像普通鬼客誰不是第一次死一樣。

我走進灶臺，隨手一揮，問她：「來吧，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她大大咧咧地擺弄著灶臺上的各種菜品，眼珠轉動幾下，試探道：「要不然吃火鍋吧，我這幾天就想吃火鍋，可一直沒時間。」

「得嘞。」

火鍋相比做菜，還是稍微容易方便些，我也不廢話，拿出紫銅鴛鴦鍋，一半清水，放幾片生姜，另一半則是做麻辣。

在我炒火鍋底料時，她覺得有些無聊，湊過來問我：「師傅，我幫你切菜吧。」

我忽然想起那個幫我包餃子的大哥，輕笑道：「好啊，注意別切到手就行。」

19

吸油煙機嗡嗡作響，底料嗆人的味道也隨著管道跑出去，隻留下各種香料混合的熱辣氣味。

她切著菜品，竟刀工嫻熟，看樣子平時也是廚房中人。

她深吸一口鍋邊香氣，誇贊道：「聞著好香啊。」

我得意道：「我可是一位很有天分的廚師。」

「那你到底是鬼差還是廚師？」

翻炒中，我對她講訴了自己的故事。從小時候雨夜講起，再到這家菜館接待的各種鬼客。

「真有趣！像電影一樣。」她驚嘆著誇贊道。

隨即她的臉色由原先的開朗轉為有些落寞，淡淡道：「不像我，生活極其無趣，每天就隻是兩點一線和無聊的加班。」 ??

「哦？看著不像。我以為你是那種長期處於自由松散的工作環境呢。」

她摸著額間劉海無奈嘆道：「就因為我外表看著活躍些？」

我點點頭。

「唉，工作這麼煩心，我若不開朗樂觀些，早晚會出精神問題的。」

我笑著回應：「倒也是。」

說話間，底料完成，我倆把火鍋擺在桌中間，四周圍滿碗碟菜品。

沒一會兒，湯水沸騰，煙霧繚繞中，我倆埋頭吃了起來。

她夾起一塊麻辣牛肉送進嘴裡，含糊不清道：「好吃好吃，我本來就想著今晚吃火鍋，謝謝你幫我實現這個願望。」 ????????????????????

說到這，我借著話題問她：「那你今晚為什麼會出事？」

20

她叫李樂，外地人。

人如其名，她從小到大都是快快樂樂，真誠待人，也是身邊朋友的開心果。

隻是在畢業踏入社會後，李樂內心的笑容越來越少。

她不明白，為何人與人之間要充滿欺騙算計與勾心鬥角。

每次與人相處，都如同碰到鐵壁一般，沒人相信她那表裡如一的真誠，也沒人有時間去注意她。

現實忙碌的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經歷了被同事背刺以及老板刁難後，她憤而離職，轉到現在的公司。

隻是現在的公司也沒好到哪去，疲倦無休。

當下工作環境，頻繁跳槽影響入職，所以李樂隻能先忍著，而她在日復一日的壓力工作下，也逐漸麻木。

在公司裡，她變得不愛說話，隻有下班後那一點時間，她才會主動讓自己開心一點，免得忘了自己真正的樣子。`

就在今天，她終於下定決心離職，去尋找真正喜歡的工作，可是…

她在樓下等車時，被天上掉下來不知道什麼東西砸中腦袋。

沒錯，她被砸死了，死在離職想要重新開始這天。

生活就是一場鬧劇。

21

說到最後，李樂放下筷子，無言愣坐在那。

幾分鍾後，她問我：「你開菜館以來，沒見過我這種搞笑的死法吧？」

我把她杯子裡的涼茶續上，撓頭道：「天有不測風雲，被砸死的也不在少數，唉，隻希望你來生能夠真正快快樂樂的吧。」

「多謝！」她舉杯和我相碰，喝下一大口後，轉身欲離開。

在她即將走到冰箱那裡時，我心念一動，冥冥中感覺到哪裡不對。

掐訣念咒，我掐算起李樂的命線。

「不對！你等等！」

我連忙攔住她。

「怎麼了？」她回頭疑惑道。

「你的死亡，有問題！」

22

我把她又拉回座位，急切問她：「你今天所發生的事，麻煩你全部給我講一遍。」

她雖然還有不解，不過還是對我緩緩講起。

「今天唯一特殊的，便是我幫別人去向老板要工錢，以及提出離職。」

「幫別人要工錢？」

「是啊，說起來就生氣，你都不知道那個老板有多壞！」

原來今天李樂上廁所時，無意看到保潔阿姨的手機屏幕的微信聊天，李樂看著聊天界面眼熟，便詢問起來。

手機屏幕上的聊天記錄隻有一句話：

「老板，我兒子要上學，您能發發善心把這兩個月的工錢給我嗎？」

23

李樂的脾氣在那一刻終於爆發出來，她想著左右自己今天也提出離職，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第一次扯著嗓子在公司裡嚷嚷起來，把老板揪出來，對著他破口大罵。

老板覺得面子掛不住，也是氣急，便要動手打人，還是李樂閃的快，連忙跑出公司。

走之前，李樂放話：「你這種人，我明天就去告你！並且你的為人，我會發在網上，讓大家都知道你！」

老板怒罵：「等哪天我就弄死你！」

說到這，李樂看著我，反應過來，試探問：「你的意思是，我的死亡和老板有關？」

下一刻，她略微搖頭：「雖說他人品不行，但我還是不信他有這麼大膽子敢殺人，再說了，我的死亡確實是意外啊，是天上掉下來一塊石板…」

我打斷她，嚴肅道：「沒錯！那塊石板，是你老板弄下來的！」

在我剛才掐算命線後，李樂的真正死因浮現於心。

原來李樂下樓等車時，正趕上老板去樓頂。

老板因為在員工面前被罵，覺得丟臉失去面子，不想待在公司裡，便去樓頂抽煙緩解。

趕巧，老板發現了樓下正下方的李樂。

又趕巧，老板身邊有塊即將脫落的石板，樓頂和附近又沒有監控。

隻能說憤怒可怕，會讓人短暫失去對生命和法律的敬畏心。

老板推下那塊石板。

24

「居然是這樣！我…我想去找他！」

李樂握緊雙拳，咬牙道。

「想報仇？」

她不回應，算是默認，同時也在等我的態度。

我起身走向貨架，邊說：「按理說，死去的人想找陽間之人復仇，是違背規則的。」

她面露失望。

「不過，凡事都講究變通嘛。」

看我這樣說，她臉色一喜，知道我有辦法。

「李樂，你雖然不能殺他，但是不代表你不能嚇唬他。」

「再說了，你不是想替保潔阿姨要回工錢嗎，這兩件事，你可以同時去做。」

說完，我拿出貨架上的一串辣椒遞給李樂。

「把辣椒放在公司，明天會有用的。」

25

李樂接過辣椒，對我鞠躬道謝，隨後便出門飄遠。

我拿出法寶靈鏡，追蹤李樂的行跡，隨後，鏡子上面便浮現出李樂的身影。

某高檔小區樓房內，李樂把老板的家門反鎖，如貓抓老鼠般在老板身後追著恐嚇。

老板肥碩的身體四處磕碰，驚叫連連，嚇得他旁邊那位性感小三不知所措。

「現在就去自首！否則我以後日夜纏著你，讓你生不如死！」

面對故意化作猙獰模樣的李樂，老板哪裡敢不從，連滾帶爬跑去警察局。

當夜，警察對樓頂痕跡進行檢測，同時，李樂的屍檢報告也緊急出來。

最終確定，這確實是一起激情殺人事件。

老板的結局，還要等法院審理，不過我想，就算不死，他也要後半生在牢獄中度過。

26

第二天一早，本市發生一件新聞。

某公司老板面對離職員工，憤怒之下殺人，而後當晚自首。

所在公司員工，竟然齊刷刷地找到媒體，各種述說老板的惡行。

如拖欠工錢，騷擾下屬，違法偷稅，還有種種之類。

員工們從媒體那離開，又前往律所，紛紛起訴老板。

這一切，都是在直播下進行的。

有網友疑惑，這家公司員工怎麼早不幹晚不幹，偏偏這時候這麼團結了？

他們不知道，是我那串辣椒的緣故。

光頭大哥的故事，化為辣椒。

效果則是激起人心中的怒氣和不滿。

直播鏡頭下, 員工們對著每一位看著直播的打工人呼籲道：

「生命是自己的，生活也可以選擇，我們要團結起來, 勇於反抗職場不公！」

27

這件事上了熱搜。

他們的做法有沒有效果呢？

我不知道。

正如那句話，生活是可以選擇的, 其他打工人面對職場霸凌要怎麼選呢？

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28

吃過早餐，我送李樂來到冰箱前準備去往地府投胎。

李樂臉上又掛起那副笑容，問我：

「你是不是第一次，早上送鬼去地府啊？」

我想了下：「好像還真是。」

她和我擊了個掌，轉身瀟灑走進冰箱。

「砰！」

「哎呀！」

李樂撞到冰箱上, 扶著腦門埋怨的看著我。

「你這冰箱怎麼不好使了？」

我也奇怪, 忙給七爺八爺發條消息詢問。

很快，回復傳來。

我菜館的冰箱，在白天就隻是個普通冰箱！沒法連接地府。

29

我倆互相看了看, 誰也沒說話。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好半天，她噗地樂出來。

「看來我今天, 還要在你這蹭飯咯。」

她拍著我的肩膀, 嘴裡念叨著各種菜品, 她還說, 今天要和我一起下廚。

我忽然覺得，廚房裡有這麼一個人, 也是件趣事。

認真想了想, 我對她開口道：「有件事哈, 其實每個高級鬼差都有一個助理名額，我最近想找個菜館幫廚。」

她反應了幾秒，眼神瞥向一旁, 故作隨意道：「什麼要求？」

「嗯，最好有廚藝基礎, 不會也可以慢慢學，性格方面嘛，最好樂觀有趣, 富有善心。對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我可不會拖欠工錢, 霸凌下屬。」

「那工錢待遇是？」

「管飯！」

下山後，我便如同都市小說裡寫的那樣，無意中幫有錢人解決鬼怪事件，得到了一筆不菲的報酬。

「-這」30

城市再次迎來黑夜，這世上，每天也都有人逝去。

今晚的客人，狼吞虎咽過後，對我和李樂說道：

「原來你們這個菜館這麼有意思，那肯定有很多故事吧。」

我敲敲桌面：「比如呢？」

客人擦嘴道：「像什麼天師大戰外國妖怪，或者是道士下山邂逅霸道女總裁, 還有什麼號令百鬼打臉死對頭……」

客人在那滔滔不絕，我滿頭黑線無語道：

「你說的這些，和我壓根不沾邊啊！」

客人撓撓頭：「啊？我看小說裡都這麼寫，很火的。」

我對他說：「我這就是一些家長裡短的故事, 和你吃的家常菜一樣。」

客人說道：「那您這故事如果寫成小說，一準沒人喜歡。」

我淡笑著沒回答他，看向貨架。

那裡曾經放著每個客人的故事。

這些故事——我記得。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