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前一日,公主逃婚。


 


為了完成這場婚禮,太子找上我,要我扮作公主。


 


其實是我綁架了公主,為了進宮,奪權當皇帝。


 


進宮後,我和太子爭權,太子沒想到我反水,就把公主救出來,揭穿我的身份。


 


然而我才是真公主,我在當堂對質中拿出證據,恢復了身份。


 


隨後,射S了太子,逼皇上禪位於我。


 


最後我登基。


 


我是出身貧民窟的少女。


 


卻有一張與當朝公主一模一樣的臉。


 


大婚前一日,公主逃婚。


 


太子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我,找上門來。


 


他居高臨下,不容置疑:


 


「我要你扮作公主,替她完成婚禮,直到公主被找回來。」


 


我伏跪在地上,應是。


 


他不知道,在我身後的屋子裡,與他僅有幾步之遙,囚著他「逃婚」的妹妹。


 


1


 


太子叩門,是夜半三更。


 


我已經等他很久了。


 


但我裝作剛被吵醒的樣子,踉踉跄跄開了門。


 


「誰啊……」


 


俊美的少年一身華服,淡淡開口:「我姓沈。」


 


沈,當朝國姓。


 


當今聖上子嗣單薄,膝下隻有一兒一女。


 


太子乃皇後所出,公主則是已逝貴妃之女。


 


他是誰可想而知。


 


我「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民女有眼無珠,不識太子殿下。」


 


他沒回,抬起我的下颌,輕佻地打量了片刻。


 


倏地笑了。


 


那笑又冷,又輕蔑。


 


「天下竟有與阿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我曾聞北疆人善巫蠱,可以改骨骼、易容顏,將一人變成另一人的模樣。還想著,倘若你不如傳言中那麼像阿玉,那我便找人敲碎了你的骨頭,一寸寸改成阿玉的模樣。」


 


「可惜了,你們竟然這麼像。」


 


他的語氣似有遺憾。


 


我誠惶誠恐,又跪下了。


 


「民女不知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居高臨下看我。


 


「明日是公主與衛小將軍的大婚,公主卻逃婚了。」


 


「除了我以外,沒人知道這件事,包括父皇。」


 


「我要你扮作公主,替她完成婚禮,直到公主被找回來。」


 


我臉一下白了。


 


許久,才道:「若是被發現了……」


 


太子這才正眼看我,片刻後,微微笑了。


 


「你母親在宮裡做事,是不是?我會保她富貴平安,一生無憂。」


 


這是要我一人擔下全部罪名。


 


威逼利誘,草菅人命,皇家向來如此。


 


我不停磕頭,一直到流血。


 


面對這張與妹妹一模一樣的臉,太子卻沒有心軟。


 


「你準備一下,等會我會派人來接你。」


 


他離開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在我身後的屋子裡,與他僅有幾步之遙,囚著他「逃婚」的妹妹。


 


2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膝蓋被粗粝的石子磨出血痕,額角血流不止。


 


這樣狼狽的時刻,在我過去裡有很多,我也不大在乎。


 


轉身向屋子走去。


 


在最裡面的雜物間,公主被綁著。


 


她掙扎著想擺脫繩索。


 


「你為什麼要綁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我想替代你,成為公主。」


 


事實是這麼一目了然。


 


「為什麼?」她不可置信。


 


「你和我有仇?你和我父皇有仇?你想進宮報仇?」


 


她還在一一細數著可能性。


 


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隨意抓了塊抹布塞進她嘴裡,堵住了聲音,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隻是因為我想當皇帝而已。」


 


她的眼睛驟然瞪大,不可置信,嗚嗚地想說什麼,卻被抹布堵著說不出來。


 


我也懶得聽。


 


該走了。


 


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我頓了頓。


 


太子來的時候,我就跪在這裡。


 


那時我表現得戰戰兢兢,太子看我的眼神極輕蔑。


 


我不是演的,因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那種生在最底層最低賤的人,沒有脊梁,好像天生軟骨頭。


 


面對生S一瞬的事,我會害怕,會顫抖,因為我本來就貪生怕S,苟且偷生。


 


但是我這樣的人,竟然也會不甘心。也會想要折斷那些高高在上者的脊梁,也想看他們下跪,還有其他很多很多卑劣的幻想。


 


為此我竟然能克服這種懦弱,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3


 


距離大婚還有三個時辰。


 


天已經蒙蒙亮,我一身大紅嫁衣,斜斜靠在軟椅上,任憑妝娘為我塗抹脂粉。


 


太子又進來了。


 


他提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此去,需盡力拉攏衛小將軍,如果能收回兵權再好不過。」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話說得有意思。


 


說收回兵權,卻沒說收回給誰。


 


皇帝,還是太子?


 


雖說太子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兒子,但皇上正值年富力強,還能再坐皇位三十年,太子又野心勃勃,怎麼等得及?


 


而皇帝也始終防著自己的兒子。


 


父子面和心不和。


 


難怪太子寧願找人來假扮公主,也不願婚禮取消。


 


我是個假貨,這個把柄隻有他一人知道。


 


我心裡百轉千回,面上仍是一派柔弱女子的姿態:「民女明白。」


 


他提醒我:「你日後就自稱本宮。」


 


「民……本宮明白。」


 


我心裡卻自有一番決斷。


 


公主是貴妃之女,母族正是衛家。


 


算起來,我與那衛小將軍是表兄妹。


 


衛家兵權,與其拿來向太子獻忠,不如我自己吞了。


 


太子又叮囑了我一句:「衛雲諫與阿玉關系不錯,你謹慎行事,切勿被他看出錯漏。」


 


此時距離大婚還有兩個時辰。


 


宮外漸起敲鑼打鼓聲,驅散了清晨冷寂的霧氣。


 


4


 


衛雲諫是個頗為傳奇的人。


 


他是少年將軍,十七歲上戰場,十九歲遠徵,率衛家鐵騎一路北上,令匈奴聞風喪膽。


 


握有這樣一份赫赫戰功,他在朝堂上卻格外低調。


 


不發聲,不站隊。


 


掀開紅蓋頭的一剎,黑發青年沉默地站在那裡,看著我。


 


臉上既無欣喜,也無思慕。


 


他很平靜。


 


據傳聞所言,這份婚事是公主求來的。


 


貴妃在時便極為受寵,她S後,這份寵愛延續到了她的女兒身上。


 


公主向父皇求了幾次,皇上心軟,便賜婚了。


 


我在腦海裡想,如果此時是公主本人,她會是什麼反應。


 


也許是羞澀吧。


 


我還沒想明白,眼前的青年就開口了:「你不是沈懷玉。」


 


我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他淡淡道:「屬下報告我,公主失蹤了。」


 


「你將公主綁到哪兒了?」


 


我面上先是驚愕失色,隨後轉為屈辱和憤怒。


 


「你在說什麼?昨天夜裡,太子莫名其妙來我家裡,我才知道公主失蹤這件事。」


 


他隻是在炸我,根本沒有實際證據,不然怎麼會不知道公主在我屋子裡。


 


他頷首:「原來如此。抱歉,是我誤會了。」


 


他觀察著我的臉,那是一張與已逝貴妃極其相似的臉。


 


「太子用巫蠱術改了你的五官?」


 


他又自己否決了:「不對。巫蠱術必須從小就開始用,非短短幾日能成的。」


 


「那就是巧合了。」


 


他提醒我:「宮中除了我,還有一人與公主相熟,便是她的乳母。」


 


「貴妃早逝,公主與乳母的感情極深,每個月都要召她長談。」


 


他也不希望我露出破綻。


 


畢竟,公主失蹤這件事,一旦鬧大,對誰都是麻煩。


 


我聽著他的話,心卻沉了下來。


 


——公主的乳母,正是我的母親。


 


衛雲諫也想到了這點:「你母親在宮中地位頗高,你為何會淪落到住貧民窟?」


 


貴妃在時,我母親便是貴妃的心腹;


 


貴妃S後,她更是成了公主的乳母。


 


「母親一直不待見我。」


 


「畢竟是親生女兒,她會不會認出你?」


 


「她兩三年從宮裡才回來一趟,對我漠不關心,未必認得出來。」


 


「那便好。」


 


5


 


沒想到,麻煩沒有來自我的親生母親,反而來自太子——


 


他把我視作眼中釘了。


 


我朝風氣開放,女子也可在朝為官。


 


皇上向來寵愛女兒,任我為正三品御史監察。


 


要知道,當初太子也是從五品欽差做起。


 


太子頓起危機感。


 


畢竟,公主也有繼承權。


 


再加上,衛家兵權的事遲遲沒有進展。


 


他便按耐不住了,找上門來。


 


一來,便質問我:「你不怕我揭穿你的身份?」


 


我低頭抿了一口茶,淡笑:「皇兄說笑了,我有什麼身份?」


 


他的面色冷了下來。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情況了。


 


——他親手請來的傀儡,要反了。


 


偏偏他手裡又沒有能證明我身份的證據。


 


他氣極反笑:「好,好得很。」


 


「你最好永遠別被我找到證據。」


 


拂袖而去。


 


6


 


誰知,還真被他找到證據了。


 


——而且是如山的鐵證。


 


公主不見了。


 


按照線人的描述,她是磨斷了繩索,然後逃出去的。


 


一個被囚禁許久的公主,逃出去後,會去哪裡?


 


答案很明顯。


 


她會回皇宮。


 


果不其然,過一會兒,我便受到傳召。


 


「傳懷玉公主,欽此——」


 


我一入大殿,便見殿中央站著一名蓬頭垢面的女子。


 


數日沒進食,她骨瘦形銷,十分狼狽。


 


唯獨那一張臉,與我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見到我,立刻尖叫起來:「就是她——她綁了我——」


 


她用幾近怨毒、仇恨的眼神看我。


 


其實,誰是真公主一目了然。


 


之前公主是極任性的,大婚後,皇上還疑惑,怎麼女兒轉了性,變穩重許多。


 


真公主一回來,事實就明顯了。


 


太子冷笑著看我,仿佛已經看到我的下場。


 


我平靜地收回視線,向皇上行了一禮,才道:「請陛下聽我解釋。」


 


皇上面色冷峻,隱隱可見怒氣。


 


「朕倒是要聽聽,你還能怎麼狡辯。」


 


他已經在心裡給我定了罪,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用。


 


但我不打算為自己開脫。


 


我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包括我綁架公主、太子找上我、替公主出嫁……


 


「你做了這麼多,就為了入宮?」


 


皇上怒不可遏:「卑鄙賤民,為了榮華富貴,能幹出如此下作的事!」


 


公主又尖叫起來:「父皇,我要S了她!我要把她的臉刮花,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剁下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皇上冷笑:「來人——」


 


太子臉上嘲弄,用口型無聲對我說:


 


——賤民就是賤民。


 


從進入大殿那一刻起,我臉上一直沒有情緒。


 


直到此刻,我終於露出一個微笑。


 


「且慢。」我做了個手勢,打斷皇上的話。


 


「我請來了一個人,諸位不妨先聽聽她怎麼說。」


 


我拍了拍手,一個胖婦人便被架了進來。


 


——那正是公主的乳母,我的母親。


 


7


 


這一場宮廷戲在這一刻達到了高潮。


 


所有人的表情仿佛凝固了。


 


公主驚恐,皇上錯愕,太子震驚。


 


格外滑稽。


 


那胖婦人哆哆嗦嗦著,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啊!奴才一時昏了頭,才犯下了這等錯事——」


 


皇上不耐煩打斷:「你做了什麼?」


 


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公主臉色煞白。


 


「公主出生後,奴才一時鬼迷心竅,才把公主和我自己的女兒互換了。」


 


一語驚起滔天巨浪。


 


公主臉色發白,卻強作鎮定。


 


「一派胡言!」她厲聲喝道,「父皇,這個賤民為了求生,不惜勾結了我的乳母,兩人一同做偽證,斷不可信!」


 


皇上這也才反應過來,沉聲:「你可有證據?」


 


「這個嘛。」我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


 


公主已經鎮定下來,料定我沒有證據,冷笑一聲。


 


「父皇,還是將這個造謠的小人S——」


 


我抬頭朝她一笑:「公主,何必這麼著急呢?」


 


「諸位難道不曾好奇,為何公主與我竟長得一模一樣嗎?」


 


這個問題確實困擾了許多人。


 


我拍了拍手,乳母渾身一哆嗦,拿出一枚藥丸。


 


「請公主吃下去吧。」我客客氣氣道,「如果公主想自證清白的話。」


 


她嘴唇顫抖著,臉色發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顯然不想吃。


 


但皇上盯著她,由不得她不吃。


 


吃下去後,她捂住臉,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慘叫。


 


她的骨骼正在被打碎、重組,恢復她本來的樣貌。


 


當她放下手,顯露出來那張臉,已經與貴妃毫無關系了。


 


她長得多麼像乳母——她的親生母親。


 


我環顧周圍人,微微笑。


 


「傳聞北疆人善巫蠱,可以改骨骼、易容顏,將一人變成另一人的模樣。」


 


——這是太子曾對我說的。


 


「巫蠱術必須從小就開始用,非短短幾日能成的。」


 


——這是衛雲諫曾對我說的。


 


假公主自小就在宮中,乳母自然有使用巫蠱術的機會。


 


公主每個月都要召乳母長談,是屏人耳目,實則是因為巫蠱術需要每月延續。


 


即使乳母不待見我,依然兩三年回來一次,而不是直接S了我,因為她需要根據我這張結合了皇上與貴妃的臉,為假公主調整五官。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乳母調換了身份,所以綁架了公主、卻並沒有SS她。倘若她S了,誰來與我對峙,我又如何順理成章地揭開真相、讓皇上對我愧疚呢?


 


皇上臉色惶然。


 


他差一點,SS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8


 


皇上已經全然忘記還有其他人在,急切對乳母道:「你說一說她……」


 


他停了下來,因為不知道如何稱呼我。


 


沈懷玉,這是他親自為女兒的名字,寓意如懷珠玉,美好而高貴。


 


可是這個名字曾被一個——一個雀佔鳩巢的、骨子裡流著下等人骯髒血液的賤民,佔據了數十年之久。


 


他不知道是否還能用這個名字叫我。


 


「……說一說她這幾年的經歷吧。」他低聲道。


 


乳母一邊抹著淚:「我宮中事務繁忙,總抽不開身回去陪她,所以也不清楚她過得怎樣……」


 


皇上倏地站起來。


 


「你竟敢這麼對待公主!你為什麼不回去!」


 


乳母嚇得一哆嗦:「前幾年傳起了一場瘟疫,我怕回去感染了,將病體帶到宮裡……」


 


說得冠冕堂皇,隻是怕S而已。


 


「我的女兒啊……」皇上嘴唇都在顫抖,「那瘟疫結束後,你回去了嗎?」


 


「回去了。她大病了一場,瘦得形銷骨立,幾乎沒個人樣……」


 


乳母回想起那時真公主的模樣。


 


少女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眼眶向外突出,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貧民窟那些小孩,以至於她心裡一陣犯惡心,內心卻又有說不出的快意。


 


哪怕是千金之軀的公主,淪落到貧民窟,也和那些乞丐沒什麼不同。


 


皇上狠狠將茶杯砸向那乳母。


 


瓷片碎裂,扎進她的眼眶,她慘叫一聲,血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顧不得喊疼,屁滾尿流地爬過來,不斷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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