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猛然從椅子上跳起，眼神閃過慌張，匆忙往外跑。

疑惑間，手機鈴聲響起。

是陳亦年打來的。

我接通，電話那邊是他帶著急喘氣的聲音。

「許小漾，穿上羽絨服來陽臺。」

今晚夜色很深，但是星辰閃耀，月色溫柔。

零點之前，無數璀璨的煙花綻放瞬間鋪滿天穹，落成萬紫千紅的雨。

冬夜的風吹亂他的碎發，他含笑的眼睛凝望著我，裡面光芒璀璨，就像這永不熄滅的煙火。

時間被按下緩速鍵，世界陷入寂靜，煙火仍在無聲綻放著，我的世界裡隻剩下他的聲音。

他說：「生日快樂。」

我回望著他，四目相對的每一秒都在鼓動著我的心。

至此，星辰墜落，四季輪轉，世界不斷旋轉變幻。

最後化為一聲輕柔的笑，落在我心間。

至此，我像一個奔波許久的旅人終於尋到綠洲，我貪戀他，渴求他，甚至希望獨佔他。

我會想要他的空闲時間都屬於我。

我開始偷偷去他實驗室，每天悄悄看著他。

我會趁他休息，拿過他的手機給他微信裡的女生發威脅信息。

我會在他不回消息的時候衝去找他，不管什麼場合都厲聲質問他。

我甚至想要把他帶回家，鎖起來。

……

在我一次次地歇斯底裡後，陳亦年對我徹底失望。

「我不能理解你，你有些不可理喻。」

他將手從我懷中抽離，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哭得不能自已。

我病了。

我好像把陳亦年的生活搞得一團亂，我親手推開了愛我的人。

或許，我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那一年，我狼狽地離開北城，去國外留學。

離開陳亦年的第二年，我試圖自S。

14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亦年已經離開。

如果不是他的外套還掛在陽臺的話，我都要懷疑昨晚上是一場夢了。

昨晚陳亦年喝醉，吐了自己一身，我好不容易才將他的外套脫下，洗好。

隔天，公司樓下。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鄭薇。

「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我沒有拒絕。

咖啡店裡。

她招來服務員，點了兩杯拿鐵，其中一杯要求多加淡奶油和巧克力醬。

我一時有些愣怔。

鄭薇溫婉地朝我笑了笑。

「我點的沒錯吧。」

我禮貌地回之一笑：「沒錯，謝謝。」

「你現在應該很想問我為什麼來找你吧。」

我點點頭。

她優雅地輕抿一口咖啡，說：「我是為了陳亦年。」

我心裡咯噔一聲，指甲掐進肉裡，慌忙開口解釋：

「鄭小姐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打擾你們的生活的。昨晚是陳亦年喝多了，是一場誤會，上次看牙也是，我真的不會再去找陳亦年了。」

鄭薇認真注視著我，半晌，她突然笑出了聲。

「這話要是讓陳亦年聽見，估計又要爆炸了。」

我錯愕。

她繼續說：

「你不會誤會我跟陳亦年的關系了吧，我和他隻是同學。

「今天路過你公司，突然很想約你見一面，畢竟，這幾天我真的受夠了陳亦年那張陰沉的臭臉。

「當年，你從實驗室離開，陳亦年幾乎每天泡在實驗室盡力去補救那些被你毀壞的數據。那幾天，他整個人瘦了一圈。

「等做完實驗，他去找你，卻發現你不在，沒人知道你去哪兒了，他找你找得都要瘋了，後來幹脆整天在你宿舍樓下等。

「知道知道你出國的消息，他整個人一下子好像被掏空了，絕望到極點。我至今都忘不掉他當時的樣子，那麼高傲的人，居然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像被人當頭猛敲一棍，大腦一片渾噩，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過嗎？

鄭薇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站起身。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可憐陳亦年，是希望你也能看清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

一路上，我渾渾噩噩。

我對陳亦年真的是愛嗎？

從小到大，父母對我漠不關心，我這個人，為人處世一直有問題。

我不管不顧地追求陳亦年，不過是那天看到被他養大的小喵。

在校園眾多小貓中，隻有小喵是最胖的。

他把小喵養得很好。

我突然想到一句話。

愛讓被愛者瘋狂長出血肉。

那一刻，我渴望讓他愛上我。

所以我賴著他，追求他，像久居黑暗的人終於得見一縷天光。

我想，我應該是愛他的吧。

可愛不該是佔有，不該是傷害。

15

門鈴響起。

開門的瞬間，我愣了。

是陳亦年。

周遭陷入寂靜。

陳亦年出聲打破尷尬。

「我的衣服呢？」

「啊，在裡面，我去拿。」

我移開視線，轉身之際，他叫住我。

「不請我進去坐坐？還是男朋友在家不方便？」

「男朋友？」

我疑惑間，林木從房間蹿出來，一手搭在我的肩上。

「拿個外賣拿這麼久！」

在他看到門口的人後，搭在我肩上的手有些僵硬。

陳亦年垂眸靜靜看著林木搭在我肩上的手，明明他的表情淡淡的，沒什麼波動，可我卻能從他眼神中看出幾分隱忍與晦澀。

察覺到我們之間的氛圍，林木收回手。

「我去催下外賣。」

說著他逃一樣離開了。

家裡隻剩我跟陳亦年。

「疼不疼？」

我拉過他垂在身側的手，修長的手指伸開，手心赫然四道青紫色的傷痕，在冷白膚色的襯託下，更顯觸目驚心。

「不用你管。」

陳亦年將手抽回，神色越發陰沉。

「如果我偏要管呢？」

我握住他的手，在掌心的傷痕上輕吻。

在看到陳亦年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一晚的困惑豁然開朗。

我無比確定，我愛陳亦年。

在我還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的時候，先學會了佔有。

陳亦年呼吸漸重。

下一秒肩膀被人鉗住，一道力道帶著我調轉方向，緊接著墜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陳亦年聲線壓得很低，每一個字的尾音都在發顫。

「你別再玩我了，許漾，我受不住。」

他的力氣很大，動作落在我身上卻是小心翼翼，憐惜得要命。

心髒像被人狠狠攥住，眼眶發酸。

我抬手回抱他，耳朵貼近他的心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我說：「不玩你，我愛你。」

陳亦年整個人僵了一下，明顯變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噴灑在發頂。

半晌，他松開我，後退兩步。

垂在身側的手臂因過度隱忍而露出青筋，仿佛克制到極點。

他咬牙一字一句艱難地吐出：

「許漾，我不做三。」

「什麼？」

「你要我嗎？」

「嗯！」

我用力點頭。

「那你先跟林木分手。」

原來，醫院那天之後，林木去找過陳亦年，讓他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為了讓陳亦年S心，林木撒謊說我和他是男女朋友關系。

我主動上前，環住他勁瘦的腰，感受著他的體溫，鼻尖是熟悉的薰衣草香。

心髒泛起酸酸澀澀的痛，我仰起頭，踮腳吻上他的唇。

「他是我弟弟，我愛你，隻愛你。」

窗外風起，樹影綽綽。

室內溫度逐漸攀升，喘息聲交纏在一起，此起彼伏。

我下意識攬住陳亦年的脖子，眼角漸漸被逼出水光。

淚水被人吻去，低啞的聲音響在耳畔：「許小漾，換氣。」

臉皮紅到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肺部終於重獲自由，整個舌尖都是麻的，我像一條擱淺的魚，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對不起。」

肩頭被溫熱的液體打湿，陳亦年埋進我的頸窩，聲音哽咽。

「如果我再細心一點，多了解你一點，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這七年。

「分開的第一年，我真的很恨你，恨你的故意招惹，恨你的不告而別。

「分開的第二年，我很想你，我去過你曾經的學校，走過你走過的路。

「分開的第三年，我很心疼你，我用打聽到的零碎消息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許漾。

「分開的第四年，我很後悔，後悔我沒有足夠了解你，後悔我弄丟了你。

「分開的第五年，我始終愛你，至S不渝。」

我痛哭出聲，為陳亦年這份堅定的愛，為那個終於被人所愛的許漾。

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有人在原地愛了我一年又一年。

番外

陳亦年視角：

今天我遇見許漾了。

在看到她的瞬間，我全身不自覺地顫抖。

我很想上前緊緊將她擁入懷裡，可我擔心她還為了當年的事記恨我。

我後退了。

我去找了她掛號的醫生，讓他允許我幫許漾看牙。

診室裡，許漾看到我，可她卻像是不認識我一樣。

我有點生氣。

我甚至有點想拔牙時故意弄疼她，懲罰她。

可是看到她躺在牙椅上，因為針頭而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心疼了。

我接過護士手裡的麻藥，親自跟她打藥。

那是我從業以來，第一次緊張到手抖，害怕太輕麻藥不夠，又害怕太重弄疼了她。

看到她壞掉的牙齒，我就知道，她又在洗漱後吃巧克力了。

拔完牙，她居然想跑。

我叫住她，強忍下心頭的戰慄，我故作放松。

可卻不知說些什麼。

最後像個愣頭青一樣，不落俗套地吐出一句寒暄。

可她卻說她過得很好。

知道她過得好, 我就放心了。

她過得好，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她是不是已經把我們那段過往全然放下了？

可是覺得她過得好的生活卻不是因為有我, 有點生氣。

我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我說了很多狠話。

甚至別扭地為了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在愛我，幼稚地裝作和同事曖昧, 讓她誤會。

我原本以為她會生氣，會像以前一樣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眼睛是不是瞎了。

可她沒有，她甚至沒心沒肺地笑了，一心想要離開。

醫院門口。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還沒有傘。

我故意接過鄭薇的包, 悄悄用手指戳她示意, 讓她給許漾送傘。

結果，她說她男朋友來接她。

氣S我了。

我心裡苦，但我不說。

終於等到傳說中她的男朋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小妖精。

好家伙, 一頭紅毛，以為自己是紅孩兒呢。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難道我輸在沒有一頭亮眼的紅毛？

他們開車離開。

一輛出租車恰好停下。

我鬼使神差地上車, 跟著她一路進了小區。

我看著她和他並肩上樓，開燈, 熄燈。

那一晚, 雨是真的冷。

回到家, 我發燒了。

夢裡，我又看到了那個永遠跟在我身後、永遠熱烈看著我的女孩。

每當思念洶湧, 我會去她家樓下，看著她在陽臺吹風, 看著她笨拙地將臺盆打碎。

一次，我在樓下遇見了紅毛，他警告我不要再來打擾許漾的生活，許漾現在是他的女朋友。

那天, 我第一次喝多了酒。

大腦混沌間，愛意戰勝理智。

我跑去了許漾的家。

看到許漾的瞬間，多年積壓的愛意再也無法克制。

我質問她為什麼可以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

為什麼招惹了我卻不對我負責。

更生氣的是她居然喜歡那個缺心眼的紅毛。

如果她喜歡，我也可以染一個，我一定比他帥。

再醒來時, 腦袋像被人拿棍子開了瓢。

頭痛間，我看到許漾趴在床邊, 安靜恬淡。

瞬間心髒像是綻放煙火。

視線交錯，心髒好像不跳了。

「至我」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煙火熄滅了。

我用手機偷偷拍下熟睡的許漾。

喝醉來找她已經夠逾越了,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到家才發現外套不見了。

我糾結了很久，心理建設都快建成哈利法塔了。

去拿外套已經不過分吧。

我穿上她喜歡的黑色衣服，還洗了兩次頭。

沒想到，那個紅毛也在家, 他還巴拉許漾。

我有點後悔來了。

不知為什麼, 紅毛見到我有些心虛，還特意給我們留下獨處空間。

更令我沒想到的，許漾親了我。

她親了我耶！

那一瞬間，如果她想要讓我當小三, 我想也是可以的。

可吃過糖的人怎麼會再忍受苦澀呢。

我想要更多。

我提出讓她跟紅毛分手，結果她告訴我隻是弟弟。

心髒被巨大的喜悅包裹。

我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至此經年，所願終所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