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孩子……打掉吧。」

「什麼？絕對不可以！」

我還沒有說出反對的意見，婆婆第一個坐不住，從病床上站起來。

老公低聲和婆婆解釋：「媽，公司經理的位置空出來了，我有很大的概率可以升上去。」

「這個檔口要是我要是待產，就沒機會了。」

婆婆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下定決心。

「小清，你現在已經不年輕了，年紀大生的孩子可能會有智商問題。」

「你就當為了我們梁家的香火考慮一下吧。」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觸到老公的霉頭，他將枕頭扔到婆婆的臉上。

「憑什麼要我犧牲自己的事業生孩子？我也是人，我要先考慮自己再考慮孩子！」

「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孩子打掉！」

話音剛落，老公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肚子，仿佛肚子裡的不是他期待已久的孩子，而是自己的仇人。

婆婆也顧不得其他，隻能用身體附在肚子表面阻礙他的攻擊。

吵吵鬧鬧很快把護士迎來，最後我們一家三口狼狽地退院。

因為身體的緣故，老公向公司請了三天假。

期間婆婆不停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他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不願意為了孩子而犧牲。

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表達我尊重老公的意願。

其實我也很希望這個孩子的降臨，故作支持的原因也很簡單，婆婆會絞盡腦汁留下這個孩子。

老公預約的打胎手術在周一上午，一直到周天晚上婆婆還是不S心地勸說。

半夜十二點，婆婆終於還是忍不住。

她看著老公越來越冷漠的表情，臉色也越發難堪，最後直接站在窗臺上：

「黃清，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你要是敢打掉肚子裡的孩子，我就去S！」

「我要是沒辦法護著我的孫子平安出生，我有什麼臉面去見你爸爸。」

外面的動靜很大，我卻裝作聽不見，隻是隔著門縫看外面的情況。

老公眼睛發紅，雙手顫抖地捂住肚子，嘴裡的話都在顫抖：「媽，你先下來，有話我們好好說。」

婆婆語氣不善，邁出一隻腳：「有什麼可說的。」

「媽，我保證等我升職就開始備孕，明年一定給你生一個大胖小子。」

婆婆的動作還在繼續，她將窗戶外推半個身體都在外面，隻剩下一隻腿在苦苦支撐。

「你現在給我一句準話，這個孩子你是生還是不生！」

「媽！」

看見婆婆的危險動作，老公再也沒辦法保持冷靜。

婆婆的身體還在繼續往外，老公終於妥協了。

「我生！我生！」

婆婆這才喜笑顏開，麻利地從窗戶外面回來，溫柔地撫摸老公的肚子。

「這才對嘛，哪裡有女人為了事業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老公一下子噎住，氣得臉色鐵青卻不敢放狠話刺激婆婆，隻能憋屈地點點頭。

母子倆人的氛圍開始溫馨，我恰到好處地出現，揉著惺忪的睡眼。

「媽，剛剛外面怎麼吵吵鬧鬧的？」

婆婆喜上眉梢，快步到我面前報喜：「小清打算把孩子留下來了。」

這個消息，我也很高興。

於是我憐愛地摸摸老公的頭：「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12

黃清的身體在老公沒有接手之前日日做家務，被生活的瑣事淹沒。

老公接手之後，也是沒日沒夜地工作。

因此懷孕期間，老公的反應很強烈。

幾乎是貫穿這個孕期的嘔吐，伴隨著孩子的指標忽好忽壞。

三天兩頭跑醫院，婆婆最開始憐惜自己的兒子遭大罪。

可時間就久了，老公所有的行為都被視作無病呻吟。

「所有女人都生孩子，有什麼好抱怨的。」

老公一說辛苦，婆婆就開始訴苦。

「我生完你第二天就開始下地幹活，現在你什麼都不用幹，哪裡，還這麼矯情。」

老公要是對我訴苦，我的態度是我知道你的痛苦，但我不會採取任何行動。

漸漸地老公開始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抱怨的話也不說。

這怎麼能行？

孕婦長時間不運動，我的兒子能健康長大嗎？

我將宣傳產婦宣傳多運動的營銷號轉給婆婆，第二天一大早，老公就被婆婆從床上拉起來。

美名其曰，現在多運動是為了以後更好地生孩子。

老公的肚子已經八個月大，我和婆婆才開始為他找生產的醫院。

不可避免地提到一個問題，是否要打無痛。

我當然是一個體貼的丈夫，於是我對著老公說：「我尊重你的決定。」

老公臨產的時候，是冬天。

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婆婆為了梁家有一個大胖小子，更是什麼油膩吃什麼。

十個月長了五十斤。

護士急得滿頭大汗，走出產房問：

「哪位是病人的家屬？病人要求打無痛，你們看一下誰在上面籤個字？」

我拿到筆就要籤字，婆婆卻飛快地抽走我手裡的筆。

「小俊，這個字你不能籤。」

我的心底了然，面上還是裝得焦急和疑惑。

「媽，怎麼了？」

婆婆不急不徐：「這打了無痛生下來的孩子不聰明，我們老梁家可不能有笨蛋。」

旁邊的護士一臉焦急：「打無痛的地方是脊柱又不是子宮，不會對孩子的智商造成影響的。」

「無痛幫助孕婦減輕體力消耗，會幫助孩子順利出生。」

婆婆卻不管不顧：「我不管，這個無痛不能打。」

「以前的女人沒有無痛，不也把孩子生出來了嗎？怎麼現在她就這樣矯情。」

我面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婆婆摸不準我心底如何想的。

隻能故技重施，一個箭步靠近窗臺。

「你要是敢籤字，我就從這裡跳下去。你們不給我的金孫留活路，那大家都不要想過好日子。」

我臉上的神色松動，一時半會沒辦法下決定。

耳邊老公的悽厲地叫喊，將我以往所有的怨氣的一掃而空。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人，我受過的苦，一定要別人全部還給我。

「小俊，你要籤字嗎？」

婆婆的身體一半已經探出窗臺，語氣狠厲地威脅我。

護士看著我們的鬧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隻能重新回到產房詢問產婦的意見。

現在產婦雖然有自己籤字的權利，但是大多數醫院還是要過問家屬的意見。

要是遇到冥頑不靈的家屬，對醫院也是折磨。

「小清，你現在想打無痛嗎？我尊重你的決定。」

13

產房裡的老公當然是一口同意要打無痛，婆婆自然是在外面百般阻止。

劇烈的疼痛下，老公對著婆婆開始破口大罵。

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人，自然知道刀子往哪裡扎最疼。

罵婆婆不詳，克S自己的丈夫。

罵婆婆活該，從出生就不受爹媽的喜歡，一輩子活該做家裡面的血包。

哪怕被自己最愛的兒子罵成這樣，婆婆都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在兩人焦灼的氣氛中，我盯著壓力籤字。

不是心疼老公，而是我看他的力氣幾乎要耗盡，我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面臨風險。

產房裡的老公聽到我的決定，當即感動得淚眼汪汪。

你看做男人多容易。

有的是人幫你衝鋒陷陣，你隻需要做一點表面功夫，就可以將所有的好名聲收入囊中。

兩個小時後，老公為我生下一個女兒。

出產房的時候，老公目光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裡面有一個女人所有的愛。

但婆婆直接擠開老公，將孩子的包裹布打開。

「哎呦，怎麼生了一個賠錢貨！我好吃好喝地伺候你十個月，你就生了一個丫頭片子。」

「小清，你趕緊養好身體，明年爭取生個大胖小子。」

老公的臉色一變，怒氣引得傷口犯疼, 臉色煞白。

「媽, 我這輩子隻生一個孩子，就算是一個女孩，我也要把所有的愛都給她。」

婆婆：「丫頭都是賠錢貨！」

「我以後能努力工作，我給她買大房子好車子，給她入贅一個老公都行。」

婆婆失去大孫子, 對著老公的口氣也不好。

「你的工作我早就幫你辭了, 一個女人那麼拼命幹什麼。」

「你的女兒剛剛出生，你不帶孩子，難不成指望我幫你帶孩子不成？」

我看著懷裡的孩子，盤算著如何離婚並且拿到孩子的撫養權。

老公在旁邊氣得雙眼發紅：「媽，你當時說我盡管生, 你會幫我帶孩子的。」

婆婆不以為意：「我要是不這樣說，你會乖乖把孩子生下來嗎？」

「現在孩子都已經出生，你趕緊把亂七八糟的心思都收回來, 乖乖在家裡帶孩子，聽到沒有？」

老公氣得兩眼一翻, 昏睡過去。

14

女兒是高需求寶寶，時時刻刻都需要人陪伴。

而老公沒有一點帶孩子的經驗，寶寶一直哭一直哭。

作為明天要上班的寶爸, 我在婆婆的勸說下和老公分房住。

老公沒有辦法, 隻能去婆婆的房間求助。

婆婆心底不痛快，一直裝聾作啞不搭理他, 兩父女折騰到天亮, 才疲憊地睡了過去。

我聽見老公夜裡陪著孩子哭了四五回，卻一點都不理會。

老公的奶水不足，婆婆找遍了下奶的方子讓她吃。

蟑螂腿、豆漿加豬肉……各種花樣層出不窮, 往日母慈子孝的畫面消失。

從團團的降生, 她們徹底進入自己的角色。

媳婦和婆婆, 針鋒相對。

但是老公到底是比不過婆婆的道行深，在她一日日地磋磨下換上了產後抑鬱。

黃清已經到了自殘的地步, 婆婆都還覺得隻是她矯情。

我也憑借著英姐對我的賞識，自己開始創業。

身體互換的事情太奇妙，我希望能夠研究出其中的奧秘。

既然這個社會還不能對著女性打開, 那就讓我們利用男性的身份敲開這個大門。

希望後面的女性朋友可以踩著我們的肩膀，實現真正的社會資源面向女性。

我的忽視、婆婆的磋磨, 老公很快走上了自S的道路。

我接到醫院的電話, 見到了他的最後一面。

「小清……對不起……」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他咽氣, 我就通知火葬場的人來將他拉走。

我不接受他的道歉, 他現在的道歉隻是因為他過得太慘而已。

當他身為男人的時候, 他可從來沒有感受到抱歉。

我的事業也獲得很大的進展, 因為我發現了如何和男人互換身體的方法。

英姐和自己的前夫互換了身體，成為了有名的女性作家。

他說：「小清, 我要讓女性的故事被大家看到, 讓更多的人找到我們這個組織。」

我要寫女性, 不能隻寫女性。

要寫幫家裡買百香果，就被殘忍受害的女性。

要寫就寫隻是染了粉色頭發，就被造謠而自S的女性。

要寫千千萬萬被換臉, 出現在色情網上的千千萬萬個女性。

要寫棄嬰塔裡孤獨S去的女性，寫被當做商品的代孕女性。

我們需要手握尖刀的男人們懺悔。

為他們踩在我們背脊上的騰飛，卻抹S她們的存在而懺悔。

為感同身受而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