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剛走,你可以來了。」


 


對面立刻回復,是條兩秒的語音。


 


「姐姐,求求我。」


 


聲音故意壓低,尾音帶鉤子似的,沙啞又性感,像鋼匙上那塊最甜的冰鎮西瓜心,遞到你嘴邊,又不肯輕易喂進你嘴裡。


 


「再啰唆以後也別來了。」


 


我拿起手機,把厲風熠的衣服隨手扔進洗衣機裡,按下啟動鍵之前頓了頓,目光落在某件領子上的口紅印子。


 


半晌,我使勁按下啟動鍵,力氣大得仿佛要把洗衣機戳出個洞來。


 


同時,我直接撥通了對方的電話,緩了緩嗓音道:「快點兒,好不好?」


 


「……姐姐,」他輕嘶一聲,笑得略帶無奈,聲音更啞,「你這是要我的命。」


 


我聽著洗衣機的水流聲面無表情,輕聲道:「嗯,給嗎?」


 


他笑起來,伴著好聽的氣音,「給,我什麼不給你?嗯?」


 


「那就快來。」


 


沒等他回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門鈴響起,我去開門。


 


剛開了個縫,夏野像隻狼似的鑽進來,一把將我箍到他身上,我沒忍住驚呼一聲,腿條件反射地纏住他的腰。


 


「噓——」


 


他像是跑來的,氣還沒喘勻,吐在我耳邊,撓得我心頭發痒,見我如此,他笑得愈發惡劣又勾人,「姐姐,小點聲,我們可是……在偷情啊。」


 


他愈說臉湊得愈近,說到最後的時候,恨不得把「偷情」兩個字都擠進我的唇齒間,強勢又富有侵略性。


 


喂不飽的狼崽子。


 


「那你最好抓緊時間,」我喘著氣,分神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故意放低聲音,笑道,「他電腦沒拿,或許很快就回來,可能要三個小時。啊,也可能是……下一秒。」 


 


夏野輕咬著我耳垂笑,聲音低啞,聽得人心尖兒一酥。


 


「三小時啊,那可不夠。」


 


他長臂一撈,抱起我輕車熟路地往主臥走,一邊走一邊落下細細碎碎的吻,佔有欲和掌控欲充斥混雜。


 


他在這種時候向來強勢。


 


「姐姐,你很快,就沒有時間想他了。」


 


2


 


或許是做賊心虛,我恍惚間聽到開門的聲音,便趕緊壓著嗓子叫夏野。


 


「是隔壁,姐姐。」


 


被小孩笑膽子小,我惱羞成怒,咬上他肩頭。


 


卻被當成了床笫間的情趣,他明顯心情更愉悅了。


 


我又是一陣恍惚。


 


人就是這樣,得到什麼東西之後,又總會追憶起其最開始的樣子。


 


我望著天花板,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見到夏野的時候。


 


那是在半年前,我受邀回母校演講。


 


他坐在臺下第一排,笑意盈盈地看我,眼睛彎彎,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


 


眉眼之間略近的距離為這張白淨的臉添了幾分侵略意味,一雙狐狸似的眼睛,眼尾微挑,惑人心神,笑起來卻是彎彎的,像月亮上的狐狸。


 


不同於主流審美的薄唇,他下唇偏厚,唇形卻很好看,比一般人略紅一些,看著軟且好親,


 


是那種妖孽般勾人目光流連的好看。


 


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禮堂的燈光打下來,我正了正演講稿子,像之前無數次練習的那樣,熟練地開始演講。


 


再抬頭的時候,正對上他格外幽深的眼眸。


 


我心頭一跳,頓了頓,又繼續往下講。


 


演講結束,離開學校的時候,我沒有多想,隻覺得他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漂亮小孩。


 


然後,我就在離學校不遠處的巷口,看見了在裡面糾纏的兩人。


 


我的男朋友,和那位白月光。


 


真可謂是情真意切,繾綣纏綿,倒顯得我像個棒打鴛鴦的惡毒女配。


 


 


 


 


 


 


 


我攥緊了手中的稿件,胸口怒氣翻湧,恨不得一把火扔進去燒S他們。


 


就在這時,有一隻冰涼的手握上我的指尖,身後陌生的氣息逼近,我警惕地想躲避,卻被他緊緊箍住。


 


「學姐,這是你男朋友嗎?」他的聲音低沉又清涼,像壓在提琴底下的薄荷葉子,木質香裡透著冷意。


 


我隻覺得匪夷所思,掙扎起來,「跟你什麼關系?放開我!」


 


「不放,」他明目張膽地將侵略性和佔有欲表達得淋漓盡致,「姐姐,他怎麼能這麼對你?我要是有你這麼好的女朋友,喜歡你還來不及。」


 


一股綠茶氣息撲面而來,我一陣無語,「趕緊放開我!」


 


可他卻得寸進尺,甚至直接俯身把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在我耳邊壓低聲音道:「姐姐,我幫你報復他,好不好?」


 


「謝謝,我不需要。」


 


「你需要我。」


 


沒等我再開口,他微微站直身體,把下巴點在我頭頂,我才意識到後邊這人竟然這麼高。


 


他握住我的雙手,抬起,伸平,勾住我的手指,無名指和小指蜷回,他的手包著我的,成開槍姿勢。


 


忽然,「砰!」他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頑劣的笑意,「姐姐,我是一把最好的獵槍,而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獵人。」


 


向來能使人凝神靜氣的木質香,此刻環繞在我身側,裹得我面紅心跳,心中那股濃烈的報復欲竟真的開始蓬勃生長。


 


憑什麼?


 


憑什麼明明都身處這場聯姻旋渦,厲風熠可以拉著他的白月光不松手,我卻隻能盡職盡責扮演好一個等著結婚的大家閨秀?


 


到底憑什麼?!


 


心中的報復念頭越來越強烈,我閉了閉眼。


 


不,誰也別想好過。


 


那兩個身影糾纏著遠去,我磨牙,深呼吸後,終於開口:「你是什麼人?」


 


「姐姐,認識一下,」他輕笑出聲,宣告他意料之中的勝利,「我叫夏野。夏日的夏,野火的野。」


 


當時的我心裡也清楚,那股衝動並不是因為這小孩的三言兩語,而是長時間的壓抑以及撞破男友出軌的憤怒和不甘佔了上風。


 


但或許他也真的是隻蠱惑人心的妖精。


 


所以那天,我沒能一把火燒S那對狗男女,卻鬼使神差地,被這簇夏日野火燒了個幹淨。


 


 


 


3


 


「姐姐——」


 


他輕輕啄一口我鎖骨上的吻痕,像是不滿我走神太久,卻又帶著討賞意味,「我乖不乖?」


 


我推開他,從回憶中拔身出來,繼續自顧自地回微信,不準備接這沒意義的茬。


 


夏野又靠過來,膏藥似的往我身上一貼,醋道:「姐姐,在和誰說話?」


 


我嫌他熱,卻又掙扎不開,皺著眉晃晃手機,「你偷情對象的媽。」


 


「讓我們回家吃飯?」


 


我翻個白眼,長指甲輕點手機屏幕,「是讓我和厲風熠回家吃飯。」


 


夏野眼皮輕垂,手指按上我的唇,聲音發冷,「姐姐,我不想聽這個。」


 


「那你想聽什麼?」我微不可察地嘆口氣,隻覺得這頭小狼越來越難哄。


 


「姐姐,」他嗤笑一聲,聲音曖昧,手輕輕探進我寬大的睡衣,「我想聽的,你得叫出來。」


 


我打開他的手,「有完沒完?」


 


夏野冷哼一聲。


 


我掙脫他的束縛,翻身滾到床上另一角,離這個難哄小孩遠遠的。


 


「好了,姐姐,」夏野拽著我腳踝把我拉回去,俯身把腦袋蹭過來,「親親我。」


 


我沉默片刻,手指輕輕描過他漂亮的眉眼,警告道:「夏野,別來真的。」


 


他的眸色就沉下來,面無表情的臉隱隱透著凌厲氣息。


 


「等過段時間,我和厲風熠攤牌解除婚約,你就回去好好上你的學。我們一拍兩散,懂嗎?」


 


所謂拿出軌報復,不過是我被厲風熠的優柔寡斷惡心到了,再加上一時的新鮮感作祟和當了這麼多年乖孩子之後莫名的反抗欲,要說感情就太可笑了,炮友哪來的感情?


 


他沒說話,眸色深深。


 


讓我沒來由地想起我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厲風熠。我家和厲家是世交,我和他之間固然有商業利益交換的關系在,但我也確實不是個會三心二意的人,既然注定我們要聯姻,那我也會盡量和他成為真正的男女朋友。


 


我想,這對我們都好。


 


可不久前,站在巷口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對方好像並不這麼想。


 


 


 


呵,男人。


 


「姐姐,」夏野撐起身體在我上方,用鼻尖輕輕蹭著我下颌,聲音低沉有磁性,帶著若有若無的鼻音,「你可以試試。」


 


字裡行間浸滿了威脅意味。


 


我驀然回神,心頭怒氣還未消散,此刻聽到這麼一句,不由得冷笑一聲。


 


「那就試試看,夏野。看你能不能,綁住我。」


 


 


 


4


 


那天,小孩和我果然不歡而散。


 


他衝出去後好一會兒,我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沉重得刻意,似乎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停頓片刻後沒了聲音。


 


我覺得有些好笑,拉開門準備下這個嘴硬小孩遞過來的臺階,可出乎意料的是,門口並沒有人,我不甘心,仔仔細細地找遍了樓梯口,也沒看見他的影子。


 


我隻覺得無名火起,惱羞成怒地往回走,走到一半又開始反省:我居然沒一個毛頭小子幹脆利落?


 


嘖。


 


算了。


 


可回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覺得哪裡不對,低頭,地上的垃圾沒了。


 


我怔愣片刻,驀然就笑出了聲。


 


喲呵,小孩還挺可愛。


 


但我在狗男人那絆了跟頭之後,深知「男人不能慣著」這個道理,所以並沒有主動求和的意思。


 


於是第二天,我還是和厲風熠回家吃了飯。


 


一頓飯吃得沉默寡言、味同嚼蠟,我和狗男人各懷鬼胎,爸爸又不愛說話,整頓飯隻有我媽媽在努力暗示:我們該結婚了。


 


狗男人敷衍推託,說我還太小,不著急,慢慢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本人今年年末過 25 歲生日,再不結婚,過幾年都 30 了。


 


中途他接了個電話,回來時說公司有事要去處理,今天就先回去了。


 


我翻個白眼,不想戳穿他蹩腳的謊言。


 


媽媽讓我跟他一起回去,我不太情願,手機剛發現沒電了,我才剛充上。


 


狗男人哪有手機有趣?


 


向來嬌慣我的媽媽瞪我一眼,我便吐吐舌頭,識趣地拔掉充電線出門。


 


當然,我借著朋友邀約的幌子,和他在樓梯口迅速分道揚鑣。


 


狗男人走後,我一陣舒爽。


 


低頭打開手機,才看見有 18 通未接來電。


 


夏野。


 


「……」


 


我沉默一會兒,把手機揣進口袋慢悠悠地出門。


 


卻沒想到出大門後就看到了那個瘦高挺拔的身影,上身一件隨便的白 T,硬生生被這位衣架子穿得仿佛模特樣衣。


 


「你怎麼來了?」我走到他身邊。


 


對方一副我欠了他千八百萬的陰沉面色,冷哼一聲。


 


我皺眉,這小孩怎麼還鬧脾氣?


 


「怎麼沒穿外套?」


 


夏野愣了一下,低頭悶聲道:「太著急,忘了。」


 


我無語,「你急什麼?」


 


他突然笑起來,俯身在我耳邊低聲道:「怕那王八蛋佔你便宜。」


 


「嚯,」我推開他的臉,手下耳朵冰涼,我不由得順手捂了捂,「夏先生,那位王八蛋是我的正經男朋友,您是我什麼人呀?還怕我被人家佔便宜。」


 


夏野捉住我的手蹭蹭,像某種大型犬類,「我是姐姐的不正經男朋友。」


 


我被逗笑了,揪一把他耳朵,然後拉著他往回走,「成,走吧,我先送我的不正經男朋友回學校。」


 


「我不想回學校。」


 


「那你想去哪?」


 


「濱藍苑 6 號樓 2102,」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主臥。」


 


「去。」


 


「真去?」夏野一愣,隨即開心地蹿到我前面倒著走,一邊走一邊和我確認。


 


我笑,「去,去你媽的。」


 


夏野「嘖」一聲,撇撇嘴轉過身,開始踢著石子磨磨蹭蹭。


 


我又被他這副委屈小媳婦的模樣逗笑,眼睛一轉,壞心眼兒地助跑,一蹦,蹿到他背上。


 


他冷哼一聲,還是習慣性地、無奈地摟住我的腿,往上顛了顛,背好。


 


一陣晚風吹來,我湊近他耳邊,「逗你的,看你表現,表現好了,去御景時代都行。」


 


御景時代是他在校外租的房子,平時我嫌在市郊太遠,從來不去。


 


「真的?」夏野側頭問我。


 


我摟緊他脖子,「當然!快!加速!」


 


夏野輕笑一聲,竟真的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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