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與顧砚結婚三年,他還是出軌了。


 


坐在他身邊的女孩年輕漂亮,大言不慚地要名分,他隨口便許了「顧太太」。


 


我沒鬧,將籤好的離婚協議放在客廳,深夜登機離開了雲城。


 


顧砚不屑一顧,嗤笑道:


 


「離了我,她一個孤女又能怎樣?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回來。」


 


後面我確實回來了,身邊卻跟著他的小叔顧煜。


 


顧砚滿臉青茬,口吻卑微,「邱黎,別鬧了,我知道錯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身旁的顧煜攬著我的腰,輕輕啄吻,「阿砚,你叔母膽小,別嚇著她。」


 


1


 


接連幾個電話,無一例外的無人接聽。


 


我看了眼涼透了的飯菜,疲憊掩過落寞。


 


今天是顧砚二十五歲生日,是他說想回家過的。


 


我看了眼時間,決定給他打最後一個電話。


 


意外地,電話接通了。


 


對面很吵。


 


「她?估計現在等我回家呢。」


 


顧砚的聲音我很熟悉。


 


「那你還赴哥兒幾個的局?趕緊收拾收拾回家得了,免得嫂子心裡埋怨我們不懂事!」


 


「沒事。準備離了。」


 


我心口一陣緊縮。


 


一陣嘈雜過後,音樂被關停,對話繼續。


 


「不是,這都舍得離?」


 


「沒情趣,沒滋味。而且,」顧砚輕嘖了一聲,「年紀大了。」


 


一片會意聲。


 


「那是沒秧秧年輕——嫂子也就大砚哥兩歲吧?」


 


「完全看不出來啊,上次宴會上,遠瞅著像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這看不出來,可感覺得出來。」


 


「不過砚哥,看著嫂子那張臉,你還要什麼情趣?」


 


「哎?你才談過幾個?砚哥的前女友,哪個不是金發碧眼身材火辣的女郎?那熱情,那技術……」


 


聽著一眾的笑聲我皺起了眉。


 


「嗨哎,砚哥見過世面,我就一土老帽,就稀罕含蓄點的。」


 


顧砚開了口,「你喜歡?」


 


「別說,還真戳我。」


 


顧砚沒接話,氣氛瞬間冷下來。


 


一旁人跟著打圓場。


 


不知聽到了什麼,顧砚笑著罵了聲「出息」。


 


聽到旁人起哄打電話,我連忙掛斷。


 


過了大概兩分鍾,顧砚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刻意待機了幾秒。


 


那邊很安靜。


 


「你給我打電話了?」


 


「哦,剛才在看電視,可能不小心碰到了。怎麼了?」


 


顧砚似乎松了口氣,「沒事。今天臨時有個局,就不回了。」


 


「嗯。」


 


「……要不要我接你來?幾個老同學,都說挺長時間沒見你了。」


 


「太晚了,我就不去了。你們盡興。」


 


顧砚沉默了片刻。


 


我抓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沒事的話我就先掛了。」


 


「哎,」


 


「嗯?」


 


「這周末有個慈善晚宴,得出席。」


 


沒等我回絕,對面便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女聲。


 


電話隨即被掛斷。


 


手機在耳邊舉了很久,我看著玻璃窗倒映出的自己,眼睛一陣泛酸。


 


2


 


我和顧砚是被指婚。


 


因祖父輩的一紙承諾,顧砚剛畢業就娶了我。


 


那時顧砚剛留學回來,性子浪,混賬事做了個遍,還是沒能犟過顧老先生。


 


顧砚覺得是我從中作梗,因為很多次他撞到我紅著眼從顧老先生書房裡出來。


 


他擋在樓梯拐角陰陽怪氣,說像我這種想嫁入豪門的心機女他見多了,說我用了顧家的錢還想用顧家的人簡直恬不知恥,還說娶我他就是狗。


 


可無論他說什麼,我都隻會退回到離他兩米之外的地方,低眉說「借過」。


 


見我無動於衷,顧砚就變本加厲,從一開始的語言挑釁到後來的肢體碰撞,再到主動邀我去聚會上給我使絆子找我難堪。


 


他看著狼狽的我肆無忌憚地笑,擺擺手讓我趕緊回自己家算了。


 


可我早就沒有家了。


 


拼S抵抗兩個月,婚禮如期舉辦。


 


逃婚是顧砚最後的倔強。


 


偌大的婚禮臺我站了半個小時,燈光打下來,像一塊烙紅的鐵按在身上。


 


越是奪目,越是不堪。


 


顧砚最後是被他幾個叔叔綁來的。


 


整個過程枯燥,冷漠,充滿尷尬。


 


甚至都沒等我下禮臺,顧砚就不耐煩地要離開,說急著去哄女朋友。


 


大廳一瞬間的靜默,我捧著花不知所措,下樓梯時踩到了裙擺,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


 


婚紗扯破了,腳也扭了。


 


顧砚被顧老先生拿手杖敲著送我回家,更坐實了我在他心中心機女的形象。


 


空調開得極低的車內,他毫不避諱地和他口中的女朋友調情,女朋友說想見他,他就一個急剎讓我滾下去,打車回家。


 


我說天晚了,自己又沒帶手機。


 


他睥著眸子將我從上打量到下,「我看到你有腿了。」


 


那天我一瘸一拐走了兩個小時,回到公寓卻發現他正躺在沙發上打遊戲。


 


我委屈地抹眼淚,他卻在一旁幸災樂禍,「去啊,去給我爺爺告狀,看他這次怎麼罰我。」


 


我繃著嘴唇擦幹眼淚,「第一,我從來沒跟顧爺爺告過你的狀;


 


「第二,今天婚禮上你以為丟的是我的臉嗎?你以為隻有你不願結這個婚嗎?


 


「第三,」我委屈地打了個嗝,「顧砚,你不該欺負我。」


 


笑容慢慢收斂,顧砚的眼神冷下來,丟下一句「玩不起」便摔門而去。


 


婚後顧砚家很少回,桃花新聞卻沒少傳。


 


我盡職盡責做好顧太太,一邊幫他澄清新聞,一邊應付顧家。


 


又一次幫顧砚打掩護成功瞞過顧爺爺後,他拉著要離開的我問:


 


「這麼任勞任怨幫我,邱黎,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看著那張玩世不恭的臉,我心裡一陣悸動,口上卻說著「無聊」。


 


許是顧砚起了玩心,捏著我的下巴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獎勵。」


 


我被冰塊燙到似地推開他,捂著被親的臉落荒而逃。


 


那天我失眠了一整晚,滿腦子都是他問我是不是喜歡他的模樣。


 


喜歡啊,怎麼會不喜歡,他可是我喜歡了十年的人。


 


3


 


慈善晚宴上,顧砚遲到了幾分鍾。


 


在我跟他的朋友聊天時,他領著一位女孩走了過來。


 


交纏在一起的十指有些刺眼。


 


這還是顧砚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人帶到我眼前來。


 


顧砚很是自然地摟著女孩坐下,「對不住各位,接個朋友,遲了幾分鍾。」


 


在座的幾位太太憂心地看向我。


 


「哦,忘記說了,阿砚今天要帶新朋友,大家都別太嚴肅,再嚇著小姑娘。」


 


幾個會意的已經打起了哈哈。


 


「別裝了邱黎,」顧砚漫不經心地搖著酒杯,「我今天帶她來,一是表態度,二是把咱倆的事說清楚。」


 


眾人賠笑的表情僵在臉上。 


 


手上的婚戒嵌入皮肉,而我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好,你說。」


 


顧砚換了個姿勢,「各位都知道,我和邱黎是奉旨成婚,倆人在結婚之前都沒見過幾次面,更別說感情基礎了;


 


「這三年她時時圍著顧家,我不舒服,她也受了不少委屈,還要整天在大家面前演戲,挺累的;


 


「恰逢著老爺子上個月西去了,掛念至此斷了念想,所以我決定,離婚。」


 


原來那天他不是在開玩笑。


 


眾人聽聞紛紛陷入了沉默。


 


程望起身給我倒了杯酒,笑嘻嘻道,「嫂子,你別介意,砚哥這是又喝多了。」


 


「我還沒喝。」顧砚冷著眼看了圈眾人,「程望,你嫂子在這。」


 


說著他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秧秧,A 大的,漂不漂亮?」


 


原來她就是那天電話裡的秧秧。


 


小姑娘確實挺漂亮的,滿臉青春的氣息,跟大家打招呼時一點也不怯場。


 


隻是眾人無一回應。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一時間,我又成了目光的聚焦點。


 


我不太會說漂亮的話。


 


可我這個「顧太太」向來做得體面。


 


我喝了程望遞來的那杯酒,拍拍肩示意他坐下。


 


「這三年和大家相處地很愉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大家後會有期。」


 


「邱黎,你好歹問個清楚?」


 


溫榛悄悄拉住我,示意我去看顧砚身旁的小姑娘。


 


而我隻是拍拍她的手。


 


顧砚皺了眉,「隻能說沒有夫妻的緣分。雖然離了婚,今後還是朋友,邱黎,你以後有什麼困難,隨時可以找我。」


 


我輕輕笑著,「要斷就斷幹淨些,免得小姑娘誤會,徒傷心。」


 


顧砚盯著我瞧,許久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嗯」,表示認同。


 


「那我先走,大家接著聚。」


 


「讓司機先送你回。」


 


「不用,我打車就好。」


 


我剛探出身,門還沒來得及關,就聽到了身後碎聲一片的寒暄。


 


正常,他們都是顧砚的朋友,當然不會挑他的錯、冷他的場。


 


4


 


我打車回了別墅。


 


茶幾上是顧砚事先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我看了看條件,還算豐厚。


 


籤了字,將婚戒壓在上面。


 


我利索收拾好行李,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在出租車到之前站在了路邊。


 


登機之前,我給閨蜜發了條微信,說我要回家了。


 


稻城才是我的家,是我從小待到大的地方,是我的朋友、老師也都在的地方。


 


飛機一落地,蘇瑛就拉著我去了同學會。


 


說來也巧,今天是大學同學五周年聚會。


 


我被中途拉過去,風塵僕僕,與低奢安逸的場合、妝容精致的人群不太相配。


 


我站在門口不敢進,像一個打了敗仗還要來作報告的逃兵。


 


「這次算了,我這個狀態實在不適合見老師。」


 


蘇瑛一邊寬慰一邊給我補妝,「近鄉情怯罷了。你都多少年沒見過我們這些老同學了?」


 


我嫁去雲城三年,與老師同學也足足三年沒有相見。


 


蘇瑛繼續吐槽,「每年都說回來,每年又都被顧砚那點破事耽誤。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的,讓你狠心拋下我、拋下簡老師……」


 


胸口一陣酸澀。


 


我下意識地去摸手上的戒指,卻發現空空如也。


 


蘇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隨即轉了話鋒,「你都不知道,簡老師每年都念叨你,說你是她最寶貝的學生,班長臉都氣青了。」


 


說著她捏了捏我的臉,「以後不許走了,就留在稻城。我養你。」


 


我乖巧地點頭,拉著她的手說「好。」


 


我的突然出現,將原本熱鬧的聚會打斷。


 


簡老師扶著眼鏡看了我許久,直到我被蘇瑛推了一把,才怯生生喊了聲「簡老師」。


 


簡老師「哎呦」了一聲,眼睛眯成了一彎月牙,與皺紋形成的溝壑共同構造成一副水墨畫,意蘊落在漾著微微笑意的嘴角。


 


情誼並沒有因時間的相隔而變淡。


 


同學一如既往地熱情。


 


簡老師拉著我說了許多話,她從這幾年的退休生活說到她遠赴德國留學的孫兒,又說到大學時期我租住在她家的一些往事。


 


「哎?你和小煜還有沒有聯系?」


 


小煜?顧煜?


 


昔日校友變小叔,怎麼說怎麼尷尬,所以每次家庭聚會我都是躲著走,實在躲不過,就點頭微笑。


 


記得最近一次見他,是上個月顧爺爺的葬禮,他跟在人群最後邊,雨水順著他的指尖滴落,身形落寞。


 


我搖頭。


 


簡老師似乎有些失落,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可惜了,當年你倆要是在一起,說不準孩子都有了。」


 


我不由睜大了眼睛,「簡老師,您說什麼呢?」


 


簡老師意外的神情不像演的,「你不知道顧煜喜歡你呀?」


 


我愣住了。


 


印象中我和顧煜的交集少得可憐,而且他這個人總是獨來獨往,神秘又冷漠。


 


簡老師見我也不像演的,便擺擺手,「是我多管闲事了。」


 


5


 


飯後到了一家 KTV 會所。


 


趁著酒勁,我向蘇瑛求證簡老師的話。


 


她神情迷離,揚揚下巴,「你說他啊?」


 


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男人。


 


男人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裡,偏偏視線莫名炙熱。


 


等我看清,酒意也下去了一半。


 


跌跌撞撞,蘇瑛拉著我把我推到顧煜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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