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桂花樹的樹根在地下綿延的範圍，便是這個陣法的大小。

桂花樹吸納天地靈氣，早開靈智，卻苦於本體長在浩然劍宗地盤，難以化形。

心中苦悶無處可訴。

直到我來。

她將全身妖力借給我，一對滿含天地靈力的樹葉重塑我的雙眼。

我重見天日。

回過頭，裴若蘭滿眼驚恐。

「你竟敢和妖族勾結！」

她得了我的靈根才結金丹不久，桂花樹積攢了幾百年的妖力，壓得她動彈不得。

「修士為了對付妖族，創造了誅妖陣，一陣可S百妖。

「我稍微改了改，就成了誅仙陣，師侄，你用著可好？」

我貼近裴若蘭。

手摸上她丹田處。

指尖微微用力，就沒入她的小腹。

「啊！不要！」

裴若蘭厲聲尖叫，她很清楚，我但凡有一點翻身的機會，絕不會放過她。

「師叔，我錯了！

「都是師父，是他讓我這麼做的，都是他！」

我剖開她的丹田。

靈根感受到我的召喚，立刻化為一縷幽光，順著指尖鑽回我體內。

剎那間，我的身體像一塊棉花落入水中，瘋狂吸納四周靈力。

磅礴的靈力和桂花樹的妖力在我體內衝撞、融合。

裴若蘭疼痛難忍，又追悔莫及。

「師叔，求你饒我一命……」

我捧上她的臉，指尖的血溫熱，卻燙得她發抖。

「別怕，你不會疼的。」

「因為，你已經S了呀。」

裴若蘭瞪大眼睛，逐漸透明，消散。

「問桐！」

天上突然傳來一聲詫異的呼聲。

常淵御劍而來，感受到漫天妖氣的他面上浮現駭然之色。

「你怎會是妖族！」

我抬頭看他，隻覺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我拎著祭骨劍，一腳踏破地面石板，騰空而起。

我絕不會去愛一個傷害自己的人。

我努力變強，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

一身靈力和妖力全都匯於祭骨劍，我迎著常淵慘白的臉一劍斬下。

這等心魔，也配攔我？

21

四十九道雷劫已全部落下。

雷聲隱去，陰雲漸遠，霞光萬道。

天地間又多了一名大乘妖女。

境界突破，靈根瘋長，天地靈氣瘋狂修復我的身體，補充我體內靈力。

我隻覺自己如今有移山填海之力，天理命運盡在我預測之中。

就連祭骨劍，光芒也遠勝元嬰期。

我緩緩落地，腳邊正是面如金紙的丹鶴子。

他沒機會了。

天道不會再給他渡劫的機會，他的修仙之路，到此為止。

丹櫻踏進破敗的護身大陣，走到陣眼位置時，嫌棄地踢開已經損毀的蘭花劍。

然後為我披上一件華麗外衫。

正是做賭注的那件百鳥衣。

丹鶴子目眦欲裂，「逆女！你豈敢背叛我！」

丹櫻聞言，並沒有為自己辯解，她滿眼苦澀地問丹鶴子：

「父親，若我來了，是不是和母親一樣的下場？」

丹鶴子本來還要張嘴罵，聽到丹櫻的質問，竟說不出話來。

丹櫻見他這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一把抹掉劃到腮邊的淚水，「你S妻證道那天，我正和母親捉迷藏，為了公平，母親為我帶上了隱藏氣息的符咒。

「你一劍了結母親的時候，我躲在櫃子裡看得清清楚楚！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每個修士都要走這麼一遭，所以我不願修煉，隻想做個幾十年壽元的凡夫俗子。」

說到這裡，她看向丹鶴子的目光由痛苦轉向仇怨。

「直到我看到瓊華師姐破大乘期，天樞峰沒有一人出事，我就明白——

「是你懦弱，你情願把我們當成心魔去對抗你真正的心魔。

「你口口聲聲說舍不得我，在我身上砸下無數靈丹妙藥，把我養到金丹，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一天，好讓我活到你再次破境的時候？」

丹鶴子哪裡聽得進去。

他罵：「老夫讓你養尊處優多活了這麼多年，你還有什麼不知足？

「反正你做個凡夫俗子也是要S的，為什麼不成全為父，我還沒活夠，我還不想S！」

字幕已經罵開了花。

【我之前還以為這個老匹夫是個女兒控，結果把閨女當年豬S啊。】

【怪不得不讓丹櫻參加任何試煉，給丹櫻選的劍也像個玩具一樣，原來早就打算好了，剝奪丹櫻任何反抗能力，方便他S女證道。】

【我都不敢想，如果女主沒破心魔，丹櫻被老登抓到後，會S得多慘。】

【女人果然還是要戰鬥……】

22

丹鶴子禪位給了丹櫻。

丹櫻雖不擅長戰鬥，但多年跟在丹鶴子身邊處理宗門事務，又是金丹後期，沒人比她更適合繼承宗主的位置。

有不贊同的，看到宣布此事的人是我後，紛紛偃旗息鼓。

眾人紛紛恭賀丹櫻，絲毫不敢問丹鶴子的去向。

在他們的視角中，那日雷劫過後，眾人本興高採烈迎丹鶴子出關，結果卻看到絲毫不收斂威壓的我。

丹櫻當著眾人的面給丹鶴子立了個衣冠冢。

沒有立碑，墳頭插了把蘭花劍。

他們都說丹櫻看起來不一樣了，但至於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隻當她是失去父親，一夕長大了。

而常淵在得知丹櫻成為新一任宗主的時候，比我想象中更加憤怒。

他闖進天樞峰，來到我的洞府。

「問桐！我才是你同出一門的親師弟，你怎麼能認丹櫻那小丫頭做宗主？」

他見我臥在樹上沒動靜，又繼續道：

「那日天劫降臨的地方我看得清楚，就是宗主閉關之處，但歷劫的怎會是你？宗主到底怎麼了？」

聽他說完，我終於舍得睜眼。

我翻身落下，「他怎麼了，你很快就能去問他。」

常淵察覺到一絲不對，剛想走，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桂花樹把她的妖力全都渡給了我，我現在布下的這個誅仙陣，比在心魔中那個強上十倍。

可常淵的表情和心魔裡的他一模一樣。

「你怎會是妖族？」

我強迫常淵聽了個故事。

從前，有個避世的玄鳥一族。

妖族好徵戰，但玄鳥族不同，他們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

後來，一個玄鳥少年救了一個人族少女。

他們相知、相愛，生了一個半妖女孩。

玄鳥族對這個半妖女孩感到新奇，因她妖力微弱，因此善良的玄鳥們對她很是照顧和疼愛。

可是，好景不長。

人族少女的家族不同意這門親事，他們擄走半妖女孩威脅她回到家族。

少女為保半妖女孩性命，便脫離家族，甚至將自己靈根給了半妖女孩，隻為她能活下去。

因此，幾十年後，又有一個玄鳥姑娘領回一個人族少年，玄鳥族輕而易舉接受了他。

玄鳥族為了表示誠意，特意為他們舉辦了一場人族婚禮。

半妖女孩不喜熱鬧，隻拎了一壺酒，跑到深山對月自酌。

這酒有問題，她一醉，就是三天三夜。

等她急匆匆趕回族裡，卻看到了此生最難以忘懷的一幕。

我笑眯眯問常淵：「你猜，她看到了什麼？」

常淵呼吸急促，「你是那個半妖！」

我冷冷看他一眼，「恭喜你，答對了。」

「婚禮掛了紅綢、紅燈籠，但地上也是紅的，我仔細一瞧——

「呦，是我族人的血啊。」

「他們被剝了皮，拔了毛，沒有一個屍體是完整的。」

「我娘把靈根給我後，成了一個普通女子，她也被泄憤似的砍下了腦袋。」

「我找遍了整個玄鳥山，發現隻有那個人族少年失蹤了，我想，難不成他也被自己家族捉回去了？」

我說到這裡，常淵已經隱隱有些顫抖。

「後來，我得到了他的消息。

「這少年，把此處有玄鳥的消息告訴了浩然劍宗，以此成為了浩然劍宗的外門弟子，而這一切的起因，是宗主想做一件百鳥衣給自己剛出生的女兒當禮物。

「為保萬無一失，宗主在玄鳥姑娘和少年婚禮那天，派出了天樞峰前來屠妖。」

常淵想掙扎，我反手將祭骨捅進他腰腹。

我拍拍他的臉，「師姐跟你說話，要好好聽，不然就要受到懲罰哦。」

常淵靈氣護體，沒那麼容易S，隻是臉色蒼白了點。

「所以你來浩然劍宗，就是來報仇的。」

我不再回答他。

這條路，我走了好久。

我仗著娘親的靈根，被當年的天樞峰峰主相中，順利混進來。

我來到天樞峰，努力修煉，然後靜靜等待峰主報應到來的那天。

我們玄鳥一族知天命，人皇降世，皆是玄鳥前來慶賀。

峰主領弟子屠我玄鳥一族，天道難容，她渡劫那日便是她的S期。

至於大師姐瓊華。

所有人都知道，瓊華仙子是弟子中的翹楚，她劍下妖魂不計其數。

屠盡玄鳥族那天，先是瓊華一路斬斷玄鳥的脖子，再由其他弟子收尾。

對於修士來說，她是驕傲。

我裝作崇拜她，裝了一百年。

日日為她備好靈茶，隻等她修煉完好補充氣力。

所以，我往茶水裡滴了一百年自己的精血。

沒辦法，她確實天賦異稟，入道又早，我就算日夜不停修煉，也難以超越她。

更別提報仇。

因此瓊華每次補充氣力，都補進了我的精血。

含著妖氣的精血。

後來妖力發作，我順理成章當著天樞峰眾人的面，斬S了她。

瓊華一S，天樞峰的心徹底散了。

心散了，逐個擊破，就容易得多。

要不是丹鶴子那老東西察覺不對，開始留意天樞峰這邊的動向，常淵不可能活到現在。

如今我已到大乘，浩然劍宗再沒人能壓制我。

23

常淵不S心。

「所以那些美好的過往，你都當不存在了嗎？」

我跳到樹上，桂花樹葉哗哗響，似是在嘲笑常淵的天真。

「常淵啊。」我慢吞吞叫他。

「你說，我該叫你常淵，還是該叫你，表弟？」

我又從樹上滑下，像靈活的鳥兒。

落到常淵面前，如打鬧一般，在他心口捅了一劍。

常淵吐出一口鮮血。

我撤掉纏著他手臂的妖力，看他狼狽跌在地上。

他想趁機遁地而走，可惜這地下，全是桂花樹的根系。

我幹脆拿祭骨壓在他背上，盤腿繼續跟他嘮。

「我想了百年，我想，我們玄鳥一族藏得那麼好，是怎麼被盯上的呢？

「瓊華她們再憎惡妖族，也不會無故砍下人族的腦袋，頂多把她帶走再行發落。

「我思來想去，能想到的，就隻有娘親的家族了。」

他們把娘親看做恥辱，隻要娘親活著，這個恥辱就不會消失。

正巧，丹櫻出生那年，丹鶴子四處尋找玄鳥的下落。

丹鶴子代表了浩然劍宗, 浩然劍宗的門可不好進啊。

於是，他們選出家族中模樣最好的常淵，送進了玄鳥棲息的山裡。

最後, 既除掉了娘親, 又能將家族弟子送進浩然劍宗, 多好的買賣。

常淵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兩百年前做的禍事，在今日得到了報應。

他隻差一步, 就邁進大乘期了。

他費了那麼多精力，家族又砸了那麼多資源在他身上, 如今全都化為泡影。

常淵看我提起祭骨, 開始奮力掙扎。

「師姐！師姐！不要！」

我看向天空。

「你給的結局，我不認。」

妖力和靈力交匯的一劍, 斬下常淵頭顱。

字幕爆發歡呼。

【這才是修正劇情啊！】

【他們說讓我沉默, 我不認，我現在就要給自己討個公道！】

【他說我什麼事都做不好, 我也不認！】

【他們想讓我們服服帖帖, 我不認！】

【他們說我們的努力沒有用，我不認！】

【我不認！】

【我不認！】

……

她們情緒高昂，卻越來越淡, 直到消失不見。

字幕原本存在的地方, 成群結隊飛過群鳥。

我知道，她們雖消失在我的世界，但在自己的世界, 她們亮起來了。

24

我離開浩然劍宗那天，隻有丹櫻知道。

看著跟在我背後蹦蹦跳跳的金發小女孩，丹櫻懵了。

「哪來的孩子？」

剛問完，她看到我院中那個本該長著桂花樹的地方出現了個巨大的深坑, 自動閉了嘴。

我笑道：「從你的地盤順走點東西，不介意吧？」

丹櫻擺手, 「趕緊帶走, 我都不知道浩然劍宗竟能長出這麼大一隻妖, 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說罷，她看看我，艱難地伸出兩根手指。

「不對, 是兩隻。」

她手臂垂下, 我注意到她腰間掛了一把新劍。

丹櫻抽出來給我看，「是我母親的劍。」

纖長, 鋒利。

我點點頭, 「比你之前那把強萬倍。」

寒暄到這裡，桂花精早沒了耐心。

她牽著我的手, 「問桐，問桐，怎麼還不走啊，我們不是還要大鬧常淵家族嗎？」

我一手拿祭骨, 一手牽起桂花精, 扭頭看想丹櫻。

「就此別過。」

丹櫻咬牙：「你是妖，我是人，下次見可能就是敵人了。」

我撇撇嘴。

「跟我做敵人, 先修煉到這個高度再來說大話。」

我和桂花精笑著隱入山林，隻留丹櫻在身後咬牙切齒。

我穿梭在山林中，肆意地奔向自己未知的、燦爛的結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