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卻又如春風吹又生的野草，在這世得以延續。

半個月後。

當夜場惡性械鬥的新聞播出的時候，我正在攻克一道難題。

陳予默扳過我下巴，指著電視：「這也是你夢到的？」

我嘿嘿一笑：「知道姐的厲害了吧，我會未卜先知，以後跟著姐混，你穩了。」

陳予默無聲打量我，見我並沒有坦白的打算。

也不強求，關掉電視機，拿起練習冊開始做題。

自從辭掉夜場工作後，他就棄武從文，撿起書本認真學習。

我問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他沒好氣地說，本來他打算靠體力掙錢，現在被我破壞，隻能試著用腦力謀生。

我開玩笑地說：「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把我伺候好了就行。」

「怎麼伺候，這樣嗎？」他說著就壓ẗú₍過來親我。

「我說的是家庭煮夫職業管家那種……嗚嗚。」

最後我們氣喘籲籲地停下。

彼此的心跳如同失控的野馬，狂熱而劇烈。

「真要瘋了，我一刻也不想跟你分開。」

陳予默捂住眼睛，聲音磁沉。

好一會後，他目光堅定地看著我。

「我一定要跟你考到同一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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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予默是個極有韌性的人。

當他決定好好學習，就會全力以赴，比我還拼。

但基礎實在太差，要補的東西太多。

不過他很聰明，很快摸索出一套適合自己的野蠻學習法，哪裡提分快就專攻哪，集中精力，抓大放小。

一次次考試成績顯示著穩定而緩慢的進步，就連不看好他的老師也大跌眼鏡。

照這樣發展，如果運氣加持，考上個末流本科也說不定。

就在我們攜手拼搏的時候，一個萬萬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們正在討論題目。

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迎面走來。

隻一眼，我就愣住。

她有著跟陳予默一樣的美麗容顏，清冷鳳眸，精致輪廓。

陳予默如被雷擊，瞬間僵住。

「默默，媽媽回來了。」

女人一開口，眼淚就流了出來。

原來他媽並沒有S，而是受不了家暴偷偷跑了。

他爸氣不過，就說她S了。

後來她嫁了個老外，常年待在國外，生活富足，備受疼愛。

前不久老公意外去世，不知怎地，她就突然想念起這個被自己從小遺棄的兒子。

這次專程回來找他，想要好好彌補，把他帶到國外培養。

陳予默聽完，沉默了很久，冷笑著抬起頭。

眼睛泛紅，滿臉譏诮。

「在我心裡，我媽早已經S了。」

說完，拉著我大步走開。

在陳予默那碰了釘子，轉頭他媽找上了我。

咖啡店裡，他媽妝容精致，姿態很低。

「林兮，我知道在默默最難的時候，是你不離不棄地陪著他，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我是個不稱職的媽媽，也沒臉提什麼要求，隻是請理解一個母親的心。」

「以默默的成績，在國內上不了什麼好大學，出國是最好的出路，我知道你們感情好，你能幫阿姨勸勸他嗎？」

現在知道操心，早幹嗎去了？

我握著咖啡杯，斟酌著說：「雖然我也很希望予默有更好的前程，但我尊重他的決定，他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要什麼。」

「你們都太年輕，不知道社會險惡，人心多變。」

陳媽搖頭嘆息，直視著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成績很好，會有光輝燦爛的未來，等到以後你們進入社會，差距越拉越大，很多柴米油鹽前途發展的問題就會擺在面前。」

「到那時候你還會甘願單方面地付出？不計得失地對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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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沉了下來，心火噌噌直冒。

清了清喉嚨，保持著最後的克制和禮貌。

「阿姨，我不認同你說的。」

「考不上好大學，不代表人生就會一蹶不振，條條大路通羅馬，予默聰明又勤奮，我相信就算不上大學，他的未來也不會差。」

「而且我也不是單方面地付出，我也被他救贖，以前的我總是孤家寡人獨來獨往，不敢對任何人敞開心扉，謹小慎微地活著，是予默讓我感到安心和踏實，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

我嘴角含笑，看著對面怔愣的臉。

「真的，你該好好了解下自己的孩子，他真的很好，堅韌勇敢，刻苦勤奮。」

「即使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依舊活得坦蕩無畏。」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不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爸媽，他一定會活得更加耀眼。」

他媽露出一臉飽受震撼的神色。

慢慢地，眼裡溢滿愧疚，低頭捂嘴哽咽。

陳予默知道他媽找過我，氣得要去找她，被我攔住。

「沒什麼的，她就是想補償你，讓我幫著勸你，甚至願意把我一起送出國。」

陳予默一怔：「……你想出國嗎？」

我搖了搖頭：「我男朋友在哪，我就在哪。」

陳予默緊緊抱住我，額頭抵在我的脖頸，聲音壓抑而苦澀：

「她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小時候我挨餓受凍，被人打罵的時候，也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我的媽媽在該多好，她一定會把我當成寶。」

「可她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她肯定也舍不得我，所以再苦再累，我也要好好活著，不能讓她失望。」

「到頭來她不是S了，隻是拋棄了我，跟其他人一樣……」

滾燙的淚水濡湿我的脖頸，高大的身形抑制不住地顫動。

「兮兮，我寧願她S了，我是不是很壞……」

我心疼得無以復加，不停輕拍著他的脊背安撫，一個勁地說不是。

「兮兮，我就隻有你了，你永遠不要離開我。」

「嗯。」我用力回抱他。

「我們永遠在一起。」

19

我真的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然而，離別來得猝不及防。

夜晚，陳予默送我回家的路上。

我正興奮地談論模考中他進步的成績，興致勃勃地討論著我要報考的 A 大附近有哪些適合他的院校專業。

到時候我可以找個兼職，然後在附近租個小房子。

我們就可以天天膩在一起，我還可以監督他ẗù⁷學習。

陳予默摟著我的肩膀壞笑，說我的如意算盤打得八百裡外都能聽見，不過他樂意至極。

我紅著臉掐他胳膊，解釋隻是想好好照顧他。

手臂不小心碰到路人，剛要道歉卻就一把攫住。

「小妞長得不賴，陪哥們玩玩。」

跟前世一模一樣的對白。

我瞬間血液凝固。

眼前兩張色眯眯的臉，跟前世在觀景臺欺負我的混混重疊。

悚然驚覺，今天正是五年前陳予默出事的日子。

我瞪大了眼，手腳發抖。

一如前世那樣，陳予默護住我，跟那兩個人打了起來。

這兩人吸了毒，純粹的亡命之徒。

眼看不是他的對手，一個人掏出匕首，怒吼著從背後偷襲。

「不要！」

我尖叫著衝過去，冰冷的利刃扎入身體。

血液從身體裡冒出，暈染出大片的血花。

兩人嚇得落荒而逃。

陳予默臉色慘白，抖著手將我抱起，拼命奔跑。

「別怕，兮兮……沒事的。」

我疼得撕心裂肺。

可看到安然無恙的陳予默，又安心地笑了。

真好，這一世他沒事。

仿佛是完成某種使命，冥冥之中，似有召喚。

我感覺我再也留不下來。

「別怕，我S不了。」

「聽我說，等我醒來，可能就不是現在的我……」

「別說話，很快就到醫院。」

他以為我疼得在說胡話。

沒辦法，我隻能攥緊他手臂，喘息著說：「……還記得校服上的監聽器，夜場的械鬥嗎？」

「我能提前知道，是因為，我來自五年後。」

陳予默終於站住，滿臉震撼。

卻沒有過多的疑慮，他幾乎立即信了。

漂亮的臉如易碎的瓷器，瞬間變得失魂落魄。

「……所以你要離開？」

我的心都碎了。

染血的手摸上他的臉：「我說過，不會離開你，隻是暫時的分離。」

「我們不該在這個時候相遇，五年後的今天來找我。」

「在此之前，去吧……」

「去到更好的未來，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淚流滿面地說完。

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我們的明天，明明才露出一點曙光。

陳予默褪盡血色的臉，終於恢復了點人氣。

他握緊我的手，抵在唇邊，鹹湿的淚水滴落。

最後捧著我的臉，無比虔誠地吻我。

一遍又一遍，眷戀而不舍。

「五年我會等，不要騙我，兮兮。」

「如果你騙我, 我會S。」

20

「真服了你，搶個門票都能把自己搶進醫院, 你男神知道有你這麼拼命又無能的粉絲嗎？」

剛睜開眼, 閨蜜的大嗓門響徹耳際。

大腦如針扎般疼, 記憶斷續湧入。

我好像跟人搶電競大神的見面會門票, 人太多了，一個不慎被擠得從臺上摔落。

後面就啥都不記得。

「幸虧遇到好心人, 把你送到醫院。」

閨蜜不知從哪摸出張門票, 端詳了會，嘖嘖稱贊：

「別說, 陳予默這臉不輸任何頂流，難怪把你迷得神魂顛倒, 連我都忍不住想舔。」

我一個激靈, 垂S病中驚坐起。

「你說誰？」

「陳予默, 你男神。」

我從她手裡奪過門票，那張熟悉漂亮的面孔赫然在上。

精致的眉眼褪去青澀年少, 多了份成熟帥氣。

我的眼睛蒙上霧氣。

離開前他悲傷的神情，壓抑的聲音還在腦中盤旋。

我急忙拿出手機, 一看日期。

糟糕，比約定時間遲了一天。

他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我慌了, 急急穿上鞋，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一打開門，就被一大捧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堵住。

玫瑰花的背後, 是那張我朝思暮想的臉。

陳予默穿著黑色休闲服, 深邃的眉眼近乎貪婪地盯著我。

嘴角輕抿，噙著一絲滄桑又愉悅的笑。

仿佛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要去哪？一醒來就不安分。」

他把花塞我手裡。

我怔怔地捧著，眼眶發熱，喉頭發緊。

半晌, 才委屈地擠出一句：「……你去哪了？」

陳予默牽著我的手進屋：「去參加見面會。」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 明明約好時間卻不守信, 還直接暈我懷裡。」

所以，他就是那個送我去醫院的好心人。

他按照約定來找我了！

陳予默伸手輕輕摸上我的臉，目光恍惚而沉迷。

仿佛穿越了亙久的光陰。

「我帶著我們的記憶等了五年, 這五年的每一天，我都很害怕, 怕隻是自己的妄想。」

「我數著手指度日如年，既期盼, 又擔心。」

「你倒輕松自在，什麼都不記得, 好不容易熬到見面就暈倒，我差點以為你是騙我的。」

「對不起。」我哽咽道歉。

五年的時間, 一千八百二十五個日夜。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和折磨。

隻是想想, 我都覺得窒息。

「幸好你還有點良心，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我的名字，讓我等你。」

他的長指劃過我潮湿的眼尾，語聲沙啞。

「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說完抬起我下巴，再也忍不住地貼上我的唇。

我伸手圈住他, 同樣激動地迎上，主動加深這個吻。

耳邊傳來閨蜜的驚恐尖叫，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

誰在乎呢。

畢竟我們已經錯過五年的時光。

終於蹚過人生漫長的暗河。

如同雨過天晴。

幸福像彩虹一樣讓人眩暈。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