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窩在沙發裡笑了。


「錢或者權,我能給,我自然也能收。」


 


這句話剛落,蘇時沂不知道想到什麼,臉色更加難看。


 


我起身抽了張紙,看向他。


 


「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你那個有點名氣的公司,快倒了吧。」


 


「還有這個拳擊場,意識到是個圈套了嗎。」


 


08


 


蘇時沂嘴唇微微顫抖,吐息亂了節奏,他梗著脖子,隱約可見當初我把他領回去的樣子。


 


衝動易怒,愚蠢不堪。


 


這種人最好掌控,這是我選他的理由。


 


但是我忘了,這種人一般還有個特點,易受他人挑唆。


 


明明最開始我們相處得很好,他明明扛住了許多誘惑,但是我也不知道從哪一天起,蘇時沂突然對我惡言相向,喜歡上了我那從孤兒院回來的妹妹。


 


我做的一切鋪墊突然一場空。


 


但是那又怎麼樣,拳擊場近年政府有意阻止,我早就收到風聲,他手裡資金不夠,買回去除了低價轉讓沒有別的辦法,更不要說他的公司最大股東是我,就算他私下收購股份,剩下的掛名股東依舊是我的人。


 


我什麼都沒得到,他也一樣,從開始,我就做好了將一切都握在自己手心的準備。


 


我隻是稍微給了他一點信任,但是顯然,這點信任不值一提。


 


蘇時沂梗著脖子半晌,見我不理他,最終吐露出一句


 


「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真的不能和你結婚。」


 


臺下爆發劇烈的歡呼,我望過去,人卻沒在擂臺上,我又窩回沙發裡才回答蘇時沂的話:「沒關系,反正和誰結婚都一樣。」


 


我這句話剛落,有人開門衝了進來。


 


「蘇瑾夏。」


 


今天透過大屏看過數次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


 


他身上蒸騰著熱氣,汗水順著額角往下淌,因為一路跑上來還喘著氣。


 


他看到我,急忙向我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又連忙後退,隻喊著我的名字:「蘇瑾夏。」


 


我抬眼看過去,確實這張臉我今天之前都沒見過。


 


「我們之前認識?」


 


他看了眼蘇時沂,卻不說話,又轉頭定定看著我。


 


「蘇瑾夏,你選我,你帶我走吧。」


 


「就你也配?」


 


「十場比賽都贏了?」


 


蘇時沂和我的話同時落地,「712」眼睛晶亮地望向我,像一把碎鑽落入眼底。


 


「還差一場。」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說著走向蘇時沂,利落抬手,狠狠揮了一拳。


 


蘇時沂沒反應過來拳頭怎麼突然落在他身上,捂著臉躺倒在地。


 


「712」邀功似的:「十場,都贏了。」


 


我看著蘇時沂躺倒在地,看著眼前人澄澈無辜的眼,控制不住笑出了聲。


 


「那就跟我回家吧。」


 


09


 


「你先住在這裡,過幾天領你參加一個晚會。」


 


蘇時沂說得確實不錯,我需要有人和我結婚,很需要,不論是誰,男的就好。


 


如果找不到結婚的人選,我就要跟媽媽指給我的人結婚。


 


蘇家也能因此更上一層樓,他們因此也能更好地護著我妹妹一輩子。


 


我不願意,明明我們都是她的女兒,卻為什麼差別那麼大,就因為她小時候走失過嗎,那我寧願走失的是我。


 


我如今還記得我說完不願意後,媽媽的臉色,她沉沉地看著我。


 


「那你就找個人嫁出去吧,隻要你能。」


 


上層不存在逼婚這一說,隻會丟雙方的臉,她表面給我選擇的權利,讓我自己選擇,但是背後卻掐住我公司的命脈,在一切暗處警告我。


 


我帶回一個人她便對付一個人,她想讓我碰壁後知難而退自己乖乖同意,乖乖同意護著妹妹一輩子。


 


圈子裡都是人精,見我急需找人結婚,都避著我。


 


我沒辦法,才四處找人,蘇時沂不是我帶回去的第一個,但是卻是給我當頭一棒的一個。


 


「712」坐在沙發上仰著頭看我,他已經洗過澡,周身是淡淡的皂香,我交代完之後,不想多待,起身要走。


 


他拉了我的衣角,急急忙忙問:「你要走?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嗎?」


 


我愣在原地,看向他:「你也聽見蘇時沂說的,我有很嚴重的潔癖。」


 


他倒是松了口氣,很無所謂:「那又怎麼啦,我多洗幾次手就好了。」


 


「不是多洗幾次手的問題。」


 


他接著追問:「那我全身都泡消毒水可以嗎?」


 


客廳沒開燈,隻開了沙發的一盞落地燈,橙黃色的光籠在「712」的臉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我,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我們之前見過嗎?」


 


要不然實在說不通,為什麼陌生人的眼神可以那麼熾熱,熾熱到幾乎能將我燙傷。


 


「見過。」


 


我坐在他左手邊的沙發,頷首示意他往下說。


 


「你小時候經常去一個孤兒院,你給我糖,是橙子味的。」


 


「那時候我因為瘦好多人欺負我,你告訴我不要忍讓,打回去。」


 


「我很喜歡那種橙子味的糖,喜歡了很多年。」


 


我垂下眼,仔細回想,那時候因為妹妹走失,我經常去附近的孤兒院裡,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單純認為有人看見妹妹會把她送進孤兒院。


 


經常去的孤兒院裡,有一個格格不入的男孩,每次我去的時候總能看到他陰鬱地坐在樹下,我和他說過兩句話。


 


「你是那個坐在樹下不愛說話的男生?」


 


「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抬頭,和他對視。


 


他一字一句:「我是你每次來時,都衝到第一個的那個男生。」


 


我下意識想回想我們小時候相遇的情況,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時間把我的記憶衝刷得很幹淨,尤其是我認為不必要的東西。


 


很顯然,眼前人被我放在不必要記住的那一類裡。


 


他站了起來,來到我身邊,恭順地蹲下,以一種絕對臣服的姿勢單膝跪地。


 


他垂下頭,炙熱的氣息噴在我的小腿上:「我嫉妒蘇時沂。」


 


他的氣息不穩,不說為什麼嫉妒,反而重復著這句話,聲音越來越哽咽:「我嫉妒蘇時沂,我嫉妒蘇時沂······」


 


我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看他泛著水光的眼眶,看他隱忍的表情,看他纖長的睫毛上粘連的淚水。


 


用拇指輕輕摩挲他的下巴:「那我,給你個名字好不好?」


 


「時謹?怎麼樣。」


 


跪在地上的人直直地看我,下巴依舊被我抵在手指中,明明他眼角還掛著淚水,明明是臣服的姿態,他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不,我想姓蘇。」


 


10


 


「姐,又帶人回來啦?」


 


蘇安笑著迎了上來,她身邊跟著蘇時沂,他正垂頭,溫柔淺笑著看向蘇安,抬起頭望向我時笑容盡失。


 


我挽著蘇謹的小臂,不理會他們,衝他們頷首,往前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又退回。


 


「蘇時沂,找個時間把名字改了,畢竟你也不是蘇家的什麼人。」


 


蘇時沂還沒說話,蘇安倒是突然眼角通紅,抽抽噎噎道:「姐,你說話怎麼這麼刻薄。」


 


我不輕不重瞥了她一眼。


 


「那妹妹你嫁給他,他就不用改名字了,可以一直姓蘇。」


 


蘇安嘟起嘴,氣衝衝跑向一邊,蘇時沂跟著追了過去。


 


我察覺到我握著的手臂驟然收緊,抬頭看向蘇謹,他激動到額角滲出幾滴細汗,我下意識想松開搭在他手臂上的手。


 


隨機蘇謹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忍一下,這件衣服洗過很多遍,不髒,還有等下我就去消毒。」


 


我強忍著別扭將手搭在蘇謹的臂彎,渾身像是被螞蟻爬過,全身上下都有點細微的痒。


 


控制不住想收回手,他低沉的嗓音落進我的耳中:「我現在是姓蘇,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驚訝於他的直白和急迫,一時被轉移了注意力,想收回的手又放了回去。


 


我聽見自己問出了當時問蘇時沂一樣的問題:「那你想要什麼?」


 


蘇謹垂頭看向我,搖搖頭:「我什麼都不要。」


 


我直視他晶亮的眼:「不用,你想要什麼就說,我會做婚前財產公證的,也就是說,離婚之後你一分也拿不到。」


 


「這也算是給你的補償。」


 


蘇謹目光澄澈,他仔細聽完我的話,依舊堅定。


 


「我什麼都不要。」他說完,舔了舔唇角,接著說,「我就想陪在你身邊。」


 


下意識收回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我垂下頭避開他炙熱的視線,隨口回道:「嗯。」


 


小時候,栽過一次的事我還會去試第二次第三次,但是現在栽過一次的事絕不會去試第二次,


 


還記得小時候很喜歡一個布娃娃,妹妹看到後也喜歡,媽媽要我讓給妹妹,我哭鬧後那個娃娃依舊落在了妹妹手裡。


 


隔天我抱了另一個娃娃,我剛表現出一點喜歡又被妹妹搶走了。


 


我也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強迫自己,留不住的東西下次就算再擁有也絕對不要喜歡了,因為我知道,再次喜歡就會再次被搶走。


 


在蘇時沂身上我試過一次,那麼我就不會再嘗試第二次。


 


11


 


「瑾夏,你惹你妹妹幹什麼?」


 


蘇安牽著媽媽的手出來,臉上淌著未幹的淚水,她躲在媽媽身後驕傲又得意地看向我。


 


「瑾夏,不是和你說了嗎,要護著妹妹,你怎麼從小就不喜歡她。」


 


「要是還有下次,家宴你就別回來了,看著就心煩。」


 


燥熱的夏風順著二樓的窗吹在我臉上,我卻覺得心寒。


 


手指微微顫抖,看著媽媽輕按太陽穴的模樣,動了動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察覺到我已經近一年沒有回家,唯一見面的機會就是這一個月一次的家宴,這每個月的家宴,是我虛張聲勢窺探他們生活的唯一機會,


 


我掐緊了掌心,控制不住發抖,這半年,除了讓我嫁給程簡安之外,這是我們正式交流的第一句話。


 


我能自如應對蘇安和蘇時沂,但是我應對不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明明小時候她還會滿臉高興地說:「瑾夏,你是媽媽的驕傲。」


 


不知道心怎麼突然就偏了呢?


 


我垂著頭,看見蘇安牽緊了媽媽的手,她的聲音更加煩躁。


 


「時沂都告訴我了,你說安安不如你,你給安安道個歉。」


 


我抬頭看向蘇時沂,壓著聲問:「你再說一遍,我說過嗎?」


 


身後有人貼了上來,炙熱的氣息瞬間籠罩我全身。


 


燥熱的指尖堪堪從我的手背劃過,最後落在我的袖口,我覺察到我的袖口被蘇謹攥在掌心。


 


他的手和我手背距離極近,最後他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指節輕蹭我的手背,充滿安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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