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問:「陛下,我要瑩貴人的皮,你給嗎?」
唐越卻不回答。
「她有兩層皮,不會S的。」
我向唐越闡述,那天深夜撞到瑩貴人時,見到她用手悄悄撫平眼角折痕。
唐越說:「孤知道。」
精明的帝王怎麼會分不清枕邊是人是鬼。
他知道瑩貴人是燕王安插進宮的眼線,隻是將計就計,借她釣大魚罷了。
正巧,她也能成為,他用來懲罰我的稱手工具。
唐越以為,他對我壞一點,就能讓我深深念起他曾經對我的好。
他以為,我們還有很多日子磋磨,早晚有一天,我會心甘情願去找他和好。
「小江珠,你再等等,孤什麼都答應你。」
我覺得很可笑。
唐越為什麼總是愛演遲來的深情呢?
於是,我換了個要求。
「那陛下,把蕭鶴安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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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不了我想要的任何東西。
哦,除了各種美食點心。
我大概是本朝第一個住冷宮住得如此舒坦的棄妃。
我和冷宮裡的丫鬟們打花牌,她們都很會玩,又都讓著我。
唯一不滿意的,是每天都得喝藥。
苦得要S。
連虹酥糕都變得苦不拉嘰。
我站起身,忽地覺得自己在飄,大腦變得無比昏沉。
早上還在和我打花牌的丫鬟,此刻看我倒在地上,卻沒來扶我。
她哭著說:「盈妃娘娘,您別怪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無奈。」
原來不是虹酥糕苦,是裡面被下了毒。
她被瑩貴人收買了。
我顫顫巍巍向她伸出手。
我想說,至少讓我抱著湯婆子,S在暖暖的榻上吧。
她害怕地避開,飛快逃了出去。
視野變得模糊。
地板,好涼,好涼。
我想起入宮第一年,我縮在蕭鶴安懷裡,高燒不退,凍得哆嗦。
我對他說:「我不想S在冬天。」
他的淚很燙,燙進我的心髒。
愛吃甜食的盈妃娘娘,終究滿口苦澀地倒在了孤獨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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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俞江珠。
我是皇帝的妃子,住在景祁宮。
聽說我之前生了一場大病,還被人下了毒,差點就S掉了。
是一個很厲害的大權宦救了我,他不愛笑,冷如玉石。
我常常見到他腰間佩刀縱馬疾行,行色匆匆。
聽說他喜歡S人,S了好多逆臣,還生生剝了一個妃嫔的皮。
我有點害怕他。
但又總是莫名其妙想偷偷看他。
皇帝叫唐越,他總是笑眯眯的,給我帶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來。
他最喜歡抱著我,逗我說,小江珠給孤生個皇兒吧。
「不要。」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也不知道為什麼。
帝王的笑意就淡了些,點點頭:「聽小江珠的。」
別人會喚我娘娘。
也會在暗地裡叫我,那個被毒傻的盈妃。
今天這個滿頭白發的阿翁卻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喚我:「乖囡,爹爹來了。」
他銅色的面龐有許多溝壑,被淚填滿。
很可惜。
我雖然也在跟著哭,卻S活想不起和他的過往。
我說:「對不起,爹爹。」
他卻說,是爹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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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冷冷的權宦大人,今晚又來給我扎針灌藥了。
他在我腦袋上扎針,很穩。
我想他捅人刀子時,肯定更穩。
皇帝在一旁看。
他說:「想不起來算了,傻一點挺可愛的。」
我想點頭,卻又不敢亂動。
我很同意皇帝陛下說的,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嘛。
能被忘記的,肯定都不夠重要。
主要是,等會兒還要喝好多好多藥,很苦的。
大權宦竟然敢不聽皇帝的話,冥頑不靈地把一碗碗烏漆麻黑的藥擺在我面前。
皇帝陛下也許是想砍他的頭的,然而被宮人的稟報打斷。
是喜報,宮裡的麗貴妃有身孕了。
麗貴妃啊,她老是對我翻白眼,聽說是因為她討厭皇帝總來找我。
皇帝愣了愣神,冷酷表情變得微微柔和。
他牽起我的手,問:「小江珠,孤要很長時間不能來陪你玩了,你會不會傷心?」
我說不會,畢竟還有好多宮人跟著我呢。
皇帝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
大權宦沒走。
我問他:「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剛才皇帝陛下把我的手腕都捏疼了。」
他淡淡回答,卻讓人聽不明白。
「是人性本賤,偏對那得不到的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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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懵懂懂:「哦……你能再解釋一下嗎?」
他卻識破我的小心思。
把碗推到我手邊。
「娘娘,先喝藥。」
好吧。
我剛喝第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來。
今天的藥特別苦。
大權宦細細擦淨我唇邊的藥汁,蹲下身子,長眉擰起。
「苦也要喝。」
我心髒猛然抽動,腦海閃過斷斷續續的畫面。
好像,曾經有個人,在很冷很冷的冬天,對我說過這句話。
是誰啊?
為什麼我能想起他?
記憶逐漸拼湊,可終是支離破碎。
我問大權宦:「你認識一個很愛笑的小護衛嗎?」
他不說話,整個人僵在原地。
我託著臉,吃桌上甜甜的點心壓嘴裡的苦味。
「其實我經常夢到他,可就是想不起來他叫什麼,長什麼樣子。」
「我想他肯定不是宮裡的人,因為在夢裡,他笑著叫我大小姐,不叫我娘娘。」
「掌印大人,你認識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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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權宦說,不認識,也許那個人已經S了。
聽到他說小護衛S了,我心裡特別難受。
於是邊哭邊更加賣力地吃點心。
我後知後覺,今天的權宦大人比之前溫柔了好多。
他都沒有控制我吃甜食的量,還說,允許我再吃一碟。
他想再待一會兒,接到飛鴿傳書後,又陰著臉匆匆離開。
嗯……我還有好多問題沒有問呢。
算了,打花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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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貴妃的孩子出生在春天。
是宮裡第一個皇子,取名為瑛。
唐瑛,字顧月。
皇帝陛下很高興,賞了她好多流光溢彩的東西,舉國歡宴。
可麗貴妃卻鬱鬱寡歡。
她竟然主動來和我聊天,說自己永遠比不上一個S人,連孩子都要被冠上那個女人的名諱。
英淑皇後叫沈月瑛。
她說:「還好你當初沒被毒S,不然,我怕連你都比不過了。」
她讓我抱抱小顧月。
我有點緊張:「我,我手上沒勁…」
其實,是大權宦告訴我,這宮裡的人雖然前一秒對你笑意嫣然,下一秒就能從背後捅你兩刀。
要小心的。
他說過:「特別是麗貴妃和柔妃,她們兩個曾經和你很不對付。」
面前的女人笑得無奈。
「我跟你個傻子還鬥什麼?而且,你最應該小心那個狗宦官啊。」
她冷哼,撩起身後婢女的衣袖。
衣袖下,是一雙扭曲的手,似乎被人打斷過,又接了回去。
「他將她倒掛在牆上,嚴冬臘月放她的血,差點就S了。」
那婢女點頭。
其他宮人也說,是這樣的。
麗貴妃說:「反正你長點心吧,別哪天被人用白綾從背後勒S了都不知道。」
她低頭溫柔地哄抱小顧月。
我覺得,她好像有點像我娘。
大腦忽然又是刺痛,我趴在桌上,SS捂著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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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早就S在我九歲的那年秋天了。
所以來見我的永遠是爹爹。
後來,他變成了一個不會說話的牌位。
我今天很難過。
一是因為想起我娘和爹爹了。
二是因為,原來大權宦,真的是個壞人。
可是我見過他喂宮牆旁臥著的小野貓,他的嘴角會不自覺地笑。
在陽光下,好溫柔好溫柔的。
怎麼真的是個壞人呢?
大權宦給我診脈時,皺了皺眉。
「娘娘今日不開心。」
他好神奇,竟然能診出我的心情。
大權宦唇角翹了翹。
「是你的眼睛根本藏不住。」
他先給我倒了杯熱茶,又端來甜甜的虹酥糕,問我怎麼了。
我躊躇了一下,決定從娘開始說。
就像和人聊美食,開場白肯定是,你吃過那道菜嗎?
於是我問。
「掌印大人,你有娘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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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開錯場了。
大權宦眼圈開始紅了。
他竟然流淚了。
我趕緊給他擦臉,邊擦邊想,他哭得為什麼這麼好看。
難道壞人都像他這樣的好相貌嗎?
大權宦從懷中掏出半塊玉牌,他說,這是他娘留給他的。
我說,另一半呢?
「找不到了。」
好吧,我換個話題。
可是天色已晚,大權宦要起身離開。
我抓住他的衣袖,說,你留下睡吧。
他表情出現一瞬空白。
我說:「皇帝陛下說,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第二天就會有一個孩子從被窩裡鑽出來,小顧月就是這樣來的。」
「我很喜歡小顧月,我也想要一個孩子,所以掌印大人,你今晚可以跟我一起睡覺嗎?」
大權宦的臉也紅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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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躺到床上,蓋同一張被子。
大權宦忽然說:「其實我不是男人,所以明天也不會有一個孩子從被窩裡鑽出來。」
他睫毛很長,因為剛剛哭過,現在還湿潤潤的。
我的心髒好像下了一場悶熱的雨。
我說:「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女人。」
我是從別的太醫那知道的。
當時大權宦出宮辦差了,皇帝陛下還想讓我生小孩。
他傳喚了太醫診脈,給我開備孕的補藥。
太醫跪下把頭埋得很深:「盈妃娘娘……無法生育。」
皇帝陛下沉默良久,笑著說,好吧。
柔妃聽到風聲,她告訴我:「你啊,根本就不是女人。」
大權宦攥緊了我的手掌。
他說,我可以多見見小顧月,他會保護好我的。
我點頭,背對大權宦準備睡覺,又忽然想起麗貴妃說小心別被人從背後勒S。
於是,我又把身子轉了回去。
唇邊猝然撞到一片軟軟涼涼的東西。
那是大權宦的嘴唇。
春風習習,從窗外吹進梨花淡香。
趁他呆怔,我又親了他幾口。
我問:「難道你是我的小護衛嗎?」
「我記得,他也有虎牙,啄嘴巴的時候會扎我的舌頭。」
大權宦更呆了。
他好像沉浸在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憶裡,喃喃自語。
「原來……那不是夢。」
壞人都很愛哭嗎?
大權宦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他回答我。
「我不是你的小護衛。」
「他會在你墜馬時及時救你,會趁你闖禍被發現前解決所有問題,會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刻。」
「所以,我不是你的小護衛。」
「我總是晚來一步,總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消失,總是……」
我堵住他的嘴唇。
「算啦,我都不記得了,我現在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一哭我就想親你呢?」
大權宦回答:「因為你覺得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