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嗯。他還讓我滾回龍族,說我配不上你……」
莫漓聲音越說越低。
「我實在氣不過,才打他的。」
我回憶起那天莫漓倔強的表情。
哦,原來根子是出在這兒。
於是我收緊了胳膊。
將莫漓摟得愈發緊了。
「棲梧是嫉妒你。」
我溫聲地解釋道。
「棲梧還是個蛋的時候,他母親就想把他許配給我。不過我嫌孵蛋麻煩,就幹脆把他踢給了釋迦。」
沒承想。
這棲梧還在蛋殼子裡就開始記仇了。
我附在莫漓耳邊悄聲道。
「回去我讓釋迦收拾他。」
莫漓破涕為笑,虛推了我一把。
「小心眼。」
我見狀眨眨眼睛。
「那阿漓這是原諒他了?」
莫漓輕輕地點點頭。
隨後又看著我,小聲地補充道。
「我也原諒娘子了。」
我「撲哧」一笑,伸手捏捏莫漓的小臉蛋。
「好,我們家阿漓最大度了。」
莫漓朝我嘟起小嘴巴,眼睛亮亮的。
「要娘子親親。」
我低頭,在他小臉蛋兒上輕啄一下。
「好了。」
「诶?就這樣嗎?」
莫漓看上去很是失望。
「那不然呢?」
看著他那垂頭喪氣的小模樣。
我故意使壞,拿話逗他。
……
莫漓臉頰「騰」地燒紅一片。
然後他飛快地鑽進被窩裡。
用被子蒙住腦袋,不吭聲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
伸手替他掖掖被角。
「晚安。」
我湊到那團被子前,輕聲道。
8.
第二天。
我準備離開的時候。
莫漓卻不買賬了。
他緊緊地抱著我的大腿。
怎麼說都不肯放手。
見我仍執意要走。
莫漓眼疾手快地用尾巴把我絆倒在地。
「莫漓!你又不聽話!」
我生氣地瞧著他。
「你別走……」
莫漓嘴一撇,委屈地又開始掉金豆豆。
瞧他這樣,我無奈地嘆口氣道。
「可我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裡呀。」
「那我跟你走!」
莫漓望著我,目光堅定。
「不行!」
我下意識地拒絕道。
「你現在是龍族的君王,怎麼能丟下你的族人不管呢?」
莫漓耷拉下來眼皮。
「我才不想當什麼君王呢,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嘖嘖。
小戀愛腦。
「保護族人是你的責任。」
我認真道。
「回去之後,我每天都要處理很多事情。根本無暇顧及你。你待在我身邊,並不會比留在這裡開心多少。」
「可……」
莫漓欲言又止。
「乖。」
我笑著抱了抱他。
「我保證會經常來看你的。」
莫漓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做了小小的讓步。
「好吧……」
「但是你至少得讓我送你回去。」
我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可我沒想到。
這一送。
還給我送出事情來了。
9.
到了龍鳳兩族邊界。
莫漓小手扯著我的衣袖。
正眼淚汪汪地依依道別時。
旁邊草堆裡突然竄出一個黑衣龍。
他握著一柄短刃,朝莫漓襲來。
「小心!」
我下意識地扭身將莫漓護在懷中。
匕首扎進我的肩膀。
我吃痛,現出鳳凰真身來。
黑衣龍見狀,收回短刃。
幹脆利落地扭頭逃走了。
「不是我說……」
我喘著粗氣抱怨道。
「你們龍族的治安都那麼差嗎?」
莫漓抿抿唇,指著一旁的界碑道。
「這兒是你們鳳族的地界。」
我:……
嘖。
剛才那一刀就不該替他挨。
收回真身後。
莫漓心疼地看著我肩上的創口。
「疼嗎?」
我龇牙咧嘴地反問道。
「你說呢?」
莫漓咬著下唇,沉默不語。
他交疊雙手,覆在我肩膀處的傷口上。
強大而平穩的靈力緩緩地匯入。
我肩上的傷口慢慢地愈合。
隻是莫漓的臉色卻愈來愈差。
我意識到了不對,匆忙地將他推開。
「不要勉強。」
莫漓光潔的額頭上泌滿了細密的汗珠。
他喘著粗氣,緩慢而鄭重地搖搖頭。
「還差一點點……」
說著,他再次將手搭在我肩上。
我明顯地感覺到。
撫在我肩膀上的那雙小手正在不可抑止地細微地顫抖著。
龍族雖然靈力強悍。
可莫漓現如今不過才十歲。
過度透支靈力隻會損害他的身體。
「不必了。」
我笑著回頭,握住他的雙手。
「我已經不疼了。」
聞言,莫漓慘白的小臉上艱難地聚攏出一絲笑意。
他舔舔嘴唇,仍是不放心地問道。
「真的嗎?」
未等我開口。
莫漓接著輕聲地呢喃道。
「如果……」
「如果娘子騙我,我就……」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最後竟暈倒在我懷裡。
化成了一條拇指粗細的小黑龍。
我慌了神。
如果就這樣把莫漓送回去。
一定會惹起龍族眾怒。
繼而挑起兩族戰爭吧。
正手足無措間。
有個溫潤、清澈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需要幫忙嗎?」
回頭。
是個背著竹簍的年輕鳳君。
他漂亮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擔憂神色。
見我長久不語。
他又向我走近幾步。
看清楚我懷裡的莫漓後。
他輕笑著安慰道。
「哦,不用擔心。他隻是靈力不足,仔細修養幾天後便可恢復如初。」
我高懸的一顆心降了下來。
長舒一口氣後,我連聲道謝道。
「多謝。請問……怎麼稱呼?」
「我叫憐白。」
憐白微微一笑,抬手指向一片山霧繚繞處。
「如果您不嫌棄,不妨就先到陋舍小坐片刻吧。」
我有些猶豫。
憐白側身,露出背後的竹簍。
「這裡有幾株靈藥,可能對他有用。」
「那真的謝謝你了。」
我起身跟上憐白。
10.
憐白站在桌前配著藥方。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苦香。
我則坐在憐白對面的竹榻上。
趁憐白抓藥的工夫。
我極快地將屋中的擺設看了一個遍。
「你住在這裡多久了?」
我目光停在窗邊的一張銅鏡前。
憐白的手微微地停頓了一下。
隨後恢復了正常。
「十一年?抑或者是更久?」
他臉上短暫地浮現出茫然神色。
「我自己都說不清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妻子住在主城?我看你妝奁放著幾支發簪,款式還挺新的。」
「啊,你說這個啊。」
憐白唇邊揚起一個平和、滿足的微笑。
「是前些日子,我妹妹帶給我的。她在主城找了份差事做。」
「哦。」
憐白把稱好的藥倒入瓦瓮中。
他捧著瓮,走到灶臺邊,添水煎藥。
「你住在主城嗎?」
憐白忽地開口問。
「是。」
憐白坐在灶前。
他的臉被爐膛中的火光映成溫暖的金色。
「那你認識新上任的族長茯苓嗎?」
我愣了一下,隨即答道。
「豈止是認識,我和茯苓關系還特別好。」
好得就跟一個人似的。
聞言,憐白抬頭望向我,眼裡含笑。
「聽小南說,她性子幼稚得很。」
「哈?她放屁!我才不幼——」
話說到一半,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敢苟同。」
我說。
「嗯,也是。生性幼稚怎可擔起族長一任?」
憐白掀開瓦蓋,用湯匙撇去浮沫。
他手指纖細、修長,顏色幾乎與瓷白的湯匙無異。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
憐白側頭朝我微微一笑。
我尷尬地轉頭假裝去看窗外景色。
片刻後。
憐白把一碗藥輕輕地擱到我身旁的案幾上。
「給他服下,明日即可好轉。」
「謝謝。」
「不必。」
憐白客氣地微笑著說道。
「我去外面曬草藥,有事喚我便可。」
說罷,憐白轉身挑簾出去了。
我把莫漓從袖子裡掏出來。
這條小黑龍盤繞在我手腕上。
細滑的鱗片觸感微涼。
「喝藥了。」
我舀起一勺藥汁,仔細地吹涼後。
送到莫漓唇邊。
小黑龍睜著兩顆圓豆豆眼睛。
看看藥,又看看我。
然後伸出紅色小舌,試探性地舔了一口。
「嗚哇!」
莫漓苦得直皺眉。
呲著一口尖尖的小白牙表示抗議。
我用指甲彈彈他頭上的小角。
「阿漓乖。」
小黑龍撇撇嘴角。
幾根長須也委屈地耷拉下去。
我低聲道。
「把藥全喝完,我就給你一個小獎勵。」
聞言,阿漓眼睛倏地亮了一下。
他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我的手心表示同意。
我一勺一勺地喂著。
莫漓一勺一勺認真地喝著。
一碗藥很快地就見了底。
莫漓碰碰我的手指。
「嗚哇哇哇……」
我看著這小家伙滿臉急切的樣子,覺得好笑。
「獎勵嘛。」
我眨眨眼睛,耍起了無賴。
「獎勵就是好好地睡一覺。」
莫漓用小腦袋力頂了一下我的手心。
氣哼哼地把頭埋在身子裡。
說來也神奇。
還沒有一會兒。
這小家伙便自顧自地睡著了。
「忘了同你說了,我在藥裡加了安神助眠的成分。」
憐白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見憐白半挑著簾子站在門外。
他半張臉掩在陰影下。
唇邊仍是掛著淡淡的、恬靜的笑。
我把莫漓重新籠進袖中。
「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
憐白卷起袖子,露出兩條雪白的臂膀。
「不用不用。」
我心虛地移開目光,連聲道。
「好吧。如果餓了再同我講。」
憐白又拿了針線,坐在我面前。
借著軒窗外的光。
憐白伏在案幾上,極認真地繡著一塊帕子。
我看了一眼,隻覺得那帕子上的圖案越看越眼熟。
「咦,你這帕子上繡的花紋,好像釋迦貼身戴的荷包上面也有一模一樣的。」
「釋迦?」
憐白好奇地抬頭。
仿佛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對啊。」
我點點頭,託著下巴回憶道。
「好像她那個荷包上還繡了字。」
「我記得好像是曉看什麼什麼雲來著……」
憐白抿唇,輕聲道。
「曉看天色暮看雲,對吧?」
「哦對對對,就是這句。釋迦當時還和我解釋來著,說這句詩的意思是讓她早上看看天氣,晚上看看雲彩來判斷會不會下雨,出門的時候要不要帶傘。」
對上憐白含笑的雙眸。
我才驀然反應過來。
「诶?難不成你是?」
憐白點點頭,應道。
「我是小南,也是釋迦的哥哥。」
我仔細地瞧著憐白,搖頭咂舌道。
「釋迦不太行啊,放著這麼漂亮的哥哥不管,自己跑去主城吃香的、喝辣的。」
聽罷,憐白不禁莞爾道。
「看來你好像和小南關系很好啊?小南她,在主城日子過得怎麼樣?」
我很是驚訝。
「釋迦沒和你說過?」
憐白輕輕地搖了搖頭。
「有提過幾句。但是我想知道更多一些。」
我樂了。
這不妥妥地一個告黑狀的機會嗎?
於是我大倒苦水。
「釋迦啊,脾氣臭得很哪。平時就愛管著我,喝水管、吃飯管、睡覺管、說話管,就連我上廁所她也要管!但是到了棲梧那裡,她又悶得跟個葫蘆似的……」
「棲梧?」
「昂,就是釋迦娶的那小鳳君,她沒跟你說過嗎?哎,其實換成我,我也不樂意說。畢竟棲梧那小子能拿得出手的就一樣,家世。」
我說得有些痛心疾首,重重地嘆了一聲。
「其實釋迦也蠻可憐的。自己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有了一官半職,還總被人家說成妻憑夫貴。」
「也不曉得她一直忍氣吞聲地想往上爬,到底是為了什麼。」
憐白眸色黯了黯。
「小南……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確實。」
我看著憐白低落的樣子。
腦子裡突然冒出個主意來。
「憐白,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回主城吧?」
「這樣釋迦在主城也能多個人依靠不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