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們鳳凰一族，夫君是要靠自己孵出來的。

奈何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別人的夫君都會到處跑著喊娘子了。

我的那位還是個蛋。

於是我發憤圖強。

趴在窩裡足足地孵了三天之後。

我的夫君終於破殼而出了。

隻是……

從蛋殼裡鑽出來的怎麼是隻小骊龍？

1.

「娘……娘子。」

莫漓用白嫩嫩的小手攥著我的裙角，睜著亮亮的大眼睛看著我，奶聲奶氣地喚道。

「阿漓……要抱抱。」

我的天。

真的好可愛啊！！

我揩了一把口水，俯身把莫漓抱進懷裡。

莫漓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然後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叭」地親了我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內心一陣土撥鼠尖叫。

怎麼辦？我要被可愛S了。

我伸手掐掐莫漓軟乎乎的小臉蛋。

「唔……」

莫漓抗議地皺皺鼻子。

卻沒躲開。

2.

族長得知我孵出來的是條龍後。

旋風似的趕到我家。

當她說到要把莫漓送還龍族時。

莫漓表現得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兔。

他扭過頭，緊緊地摟住我的脖子。

「嗚嗚……阿漓很懂事，娘子不、不要把阿漓送走。」

莫漓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湿，黏成一束束的。

分外惹人心憐。

族長見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茯苓，你打算怎麼辦？」

低頭，對上莫漓祈求的眼神。

「留下他吧。」

我道：「反正一個人生活也挺無聊的。」

一聽到我要把他留下。

懷裡的小人兒立刻破涕為笑。

「阿漓的娘子，是全天下最好的！」

瞧這話說的。

甜了我一大跟鬥。

3.

龍族生長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今天莫漓還跟其他小鳳凰一樣的個子。

明天就高了他們一頭。

力氣也比他們要大。

所以經常有別的鳳凰上門和我說。

莫漓玩鬧的時候下手沒輕重。

總是把她們夫君身上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我為此特意地叮囑了莫漓。

讓他注意小心，莫要傷了同伴。

莫漓很認真地應下。

此後也竟再也沒人為此來找過我。

直到有一天。

好友釋迦拉著她的夫君找上門來。

這隻小鳳凰被揍得鼻青臉腫的。

見到我時，委屈的淚珠還掛在臉上。

釋迦衝我發了好一通脾氣。

我賠著笑臉說好話。

好不容易把她送走後。

我叫來莫漓。

莫漓站在我面前，垂著頭一言不發。

我板著臉問:「是你打的他嗎？」

……

莫漓不吭聲。

我有點生氣了。

「我說過，不可以打人，你怎麼就不聽呢？」

莫漓抬起頭來看著我，表情倔強。

「是他活該被打的！」

「你! 」

我一時氣噎。

不由分說地把莫漓摁到腿上。

高高地舉起巴掌。

毫不留情地朝那兩瓣小屁股上招呼上去。

一連打了幾十下。

莫漓始終安靜地趴在我腿上。

沒有出聲呼痛，更沒有求饒。

我停下手。

「認不認錯？」

「不認。」

莫漓聲音裡帶了些模糊的哭腔。

於是我重新舉起巴掌。

「那就再打，打到你認錯為止。」

也不知打了多久。

莫漓終於率先敗下陣來。

「別打了，阿漓知錯……」

說完，他伏在我腿上泣不成聲。

我扳過他的肩膀，看著他。

莫漓的眼角紅紅的，下唇被一道咬出血痕。

小鼻子一抽一抽。

像是被欺負狠了。

見狀，我心軟了幾分。

「下次還這樣嗎？」

莫漓卻毫不猶豫地點頭。

「會。」

我氣急，口不擇言道。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我不想要你了。」

莫漓愣住了。

他動動嘴唇，看樣子想要說些什麼。

可最終還是頹喪地低下頭去。

4.

莫漓離開了。

自己走的。

他回了龍族。

我本該去尋他。

可就在莫漓離開的第二天。

族長稀裡糊塗地病倒了。

我身為下一任族長，開始著手替族長處理族中事務。

整天忙得暈頭轉向。

一來二去地，莫漓的事也就耽擱了。

而這一耽擱。

就是十年。

5.

十年後。

我代表鳳族族長，受邀參加龍族新王繼任宴會。

據說新王是隻骊龍。

到了宴會。

我發現我的位置竟被安排在一個偏僻的角落。

很奇怪。

因為龍鳳兩族向來交好。

龍族主辦的宴會上。

鳳族往往居於右席之首，是為上座。

而如今——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主位。

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這主位上端坐著的龍族新王。

竟是莫漓。

也許感受到了我的目光。

莫漓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動作懶洋洋地。

眼裡也沒有任何情緒。

香軟可愛的小莫漓變成高堂上頭戴冕旒、不怒自威的年輕帝王。

變化之大，一時令我難以接受。

而一聲尖銳響亮的「王妃到——」更是推翻了我心中的五味瓶。

鹹的、酸的、苦的、辣的，一時間齊齊地湧入心頭。

那個被稱作「王妃」的年輕漂亮的姑娘款步走向莫漓。

莫漓抬眸與她相視一笑。

隨後伸出手來把她擁入懷中。

親昵無比。

我看得一陣鼻酸。

莫漓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這次卻是得意洋洋的。

我眸色黯了黯，低下頭去。

畢竟上菜了。

不吃，禮金可就白花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

莫漓突然開口道:

「鳳族族長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本王說的嗎？」

我驚訝地抬頭。

對上他一雙微醺的烏黑眼瞳。

我心裡苦笑。

又能說什麼呢？

祝他喜覓良人，早生貴子？

不，我可沒有這麼大度。

思忖片刻，我斟滿一杯清酒，微笑著起身。

「我還真有幾句話想對您說。」

聞言，莫漓眼睛亮了一下。

他期待地望著我，甚至還特意地坐正了身子。

我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十年前，我無意用手冒犯了您的尊貴的臀部，在此，當著各位族長的面，我自罰一杯，以示我最真摯的歉意。」

莫漓:……

其他人:……

我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坐回位置後，釋迦從座後探過頭來。

「茯苓，你又發什麼癲？」

我託腮，饒有興味地望著莫漓。

隻見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尷尬得不行。

「解氣。」

我說。

6.

宴會結束後。

我和釋迦準備離去的時候。

忽然被人叫住。

回頭一看，原來是莫漓的王妃。

「我有事想和她單獨地說，你在這裡等會兒。」

她對釋迦說完，便拉著我匆匆地跑遠了。

「王妃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

跟著她走了幾步後，我停下來。

「嗯？王妃？」

少女似乎像是聽到什麼笑話，笑得直不起腰。

「不是我說，你還真信我哥會娶別人啊？」

我傻眼了。

「什麼？莫漓是……你哥？」

「對啊，我叫莫清。我哥讓我扮成他王妃，就是故意氣你的。」

莫清衝我眨眨眼睛，繼續說道。

「我哥回來之後，天天嘴上念叨著討厭茯苓，但還是每天坐在外面門檻上，眼巴巴地望著天，跟個小媳婦兒似的，等你來接他。」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了十年，你都沒來。」

我有些心虛地移開眼睛。

「那是因為我……」

莫清輕「嘖」一聲，打斷了我的話。

「诶，打住，別找借口說你忙。從你們鳳族到這兒來回才不過一個時辰。」

她一邊說著，一邊指著不遠處的一座宮殿。

「喏，這是我哥的寢宮。有什麼話你進去當面跟他說好了。」

莫清拍拍我的肩膀，笑著安慰我。

「放心，我哥可好哄了。你多說點兒好聽的，我哥就原諒你了。」

我:……

見我神色依舊為難。

莫清幹脆繞到我後面，推著我的肩膀，一直把我推到寢殿門口。

「別慫呀。要是我哥真不喜歡你，他能等你十年？」

我望著眼前緊閉的朱紅色大門，吞了吞口水。

「可是……」

話還未說完，莫清便自作主張「咚咚」地敲響了門。朝我做了個鬼臉後，「噔噔」地跑走了。

門很快地就開了。

我愣愣地看著莫漓的臉。

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是你？」

莫漓的聲音冷冰冰。

「呃……」

我剛想說些什麼。

莫漓便「啪嘰」一聲把門關上了。

我吃了個閉門羹。

兀自嘆了口氣後，我貼著門板道。

「阿漓，你開門，我想和你聊一聊。」

……

屋裡沒有任何動靜。

「好吧，那我走了。」

說著，我轉身離開，隻是故意地加重了腳步。

其實也並未走遠。

我走出幾步，便閃到一旁的柱子後，看著門口的動靜。

沒過多久，大門就打開了一條縫。

莫漓探出小腦袋來。

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

見四下無人空蕩蕩。

他的表情變得很是失落。

「怎麼還……真走了呀……」

莫漓漸漸地紅了眼眶，小聲地哽咽著，自言自語道。

「茯苓是個討厭的大壞蛋！」

「明明說句好話……我就準備原諒你的……」

「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邊說著，豆大的淚珠邊從莫漓的臉頰邊滾落。

天。

我雙手捂臉。

最喜歡看男孩子哭了。

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

我再躲下去，以後哭得可能就是我了。

於是我乖乖地從柱子後面走出來，尷尬地咳嗽一聲。

「我沒走。」

聞言，莫漓猛地抬起頭。

也許是因為太過於驚訝。

連淚水都墜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忘記滑落。

莫漓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

他慌亂地垂下頭去，露出燒紅的耳尖。

「進屋嗎？」

我問。

還未等莫漓開口，我又故作受傷地捂住心口。

「哦，忘了，阿漓說我是討厭的壞蛋。壞蛋又怎麼能進阿漓的家呢？」

莫漓急忙解釋道。

「不是，茯苓不是壞蛋。」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挑了挑眉。

「是嗎？那阿漓自己說，我是什麼？」

「是……是阿漓的娘子。」

將這句話說完，仿佛是用盡了他畢生的勇氣似的。

莫漓咬咬唇，小步地蹭到我面前。

然後伸手，扯住我的衣角，小聲道。

「娘子再不許不要阿漓了。」

「好。」

我笑了笑。

故作冷酷也好，實則無情也罷。

無論再怎麼裝模作樣。

莫漓終究還是一隻年幼懵懂的小龍。

嗯。

還是我孵出來的。

7.

我躺在床上，懷裡摟著香香的小莫漓。

「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也有錯。」

我望著莫漓，言辭懇切道。

莫漓「哼」了一聲，撇撇嘴。

「你不都當眾給我的屁股道歉了嗎？我可不敢再怪你了。」

我啞然失笑。

「但這可是你先刁難我在先的。」

……

莫漓眸色黯了黯，隨後開口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打棲梧嗎？」

「棲梧？」

聽到這個名字，我的記憶被拋到很久之前。

最終浮現出腦海的是。

一個美麗，卻十分傲慢的小鳳凰形象。

「哦，他啊。」

我想起來了個大概，不禁輕笑出聲。

「他是釋迦的夫君，傲得很。但是被你揍過一回之後，確實安靜了一陣子。」

莫漓咬牙切齒道。

「哼，他那副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還想揍他呢！」

我聽出來話裡的不對勁來。

「怎麼回事？」

莫漓看了我一眼，猶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開口問。

「你不會再為了他打我吧？」

「當然不會。」

在我的再三保證下。

莫漓才開口說道。

「我打棲梧，是因為……」

「那天他對我說，你的夫君……應該是他。」

「啊？」

我確實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