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長公主與皇上一母同胞，比皇上足足大了十歲。

她被當作皇子一樣養大，和太後娘娘一起輔佐幼帝。

後來太後娘娘病逝，將皇上交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便總理朝政，教導皇上。

前前後後，長公主輔佐朝政六年，總理朝政六年，共十二年。

後來，皇上大婚親政，輔政大臣將一道太後娘娘生前的懿旨公布於眾。

懿旨中言，皇上大婚親政後，長公主還政於弟，嫁與杜家子。

這一嫁，有穩固朝堂的意味。

杜家是武將世家，歷代鎮守涿州重地，守衛京師，不光如此，杜家子才學出眾，入朝為官者甚多。

長公主嫁入杜家，是替初親政的皇上拉攏杜家勢力。

長公主二十八歲那年，嫁入了杜家。

二十五年過去，她和杜家長子生下二子一女，也有了孫子孫女。

就在這時，杜家意圖謀反，不但軍隊異動不斷，更有為官者被人檢舉，查出了相關信件。

長公主身為皇室中人，勢必要在杜家和皇室之間作出抉擇。

長公主毅然站在皇室這邊，痛斥杜家造反，是亂臣賊子。

杜家被滿門抄斬，就連長公主的子孫都未能幸免。

那件事過後，長公主回歸皇室，地位越發崇高。

如今群龍無首之際，正是應該請出長公主做主。

沒人比她更合適。

經皇上同意後，長公主暫代朝政。

本以為這是暫緩之計。

可沒想到，皇上這一病，就再也起不來了。

長公主親政第二年，皇上駕崩。

長公主從宗室中挑了個孩子出來，讓他登基，垂簾聽政。

權力交替間，臣子起起伏伏是難免的。

可仲聞璟依然步步高升，成了長公主身邊的頭號臣子。

時局穩固後，仲聞璟開始夜夜勤懇。

他說：「我們可以要孩子了。」

說得好像他能要就能要上似的。

三個月後，大夫對我道了恭喜，我看著微微隆起的小腹，陷入了沉思。

22

大夫走後，仲聞璟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

「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好呢？」

仲聞璟開始翻各種典籍，四處搜羅蘊意美好的字。

「先別想著起名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我拉住他翻書的手腕。

仲聞璟靜默了下：「那就各起三個，到時候再選一個。」

我哭笑不得，眼看著他又要翻書，我敲了敲桌子。

「仲聞璟，我問你個問題。」

他停下動作，轉身看我：「怎麼了？」

我緩緩眯住眼：「你之前說的那個『時候』，是不是就是如今，長公主執政這時候？」

先前，仲聞璟不光遊離在長公主、皇上和太子之間，我意外發現，他與五皇子還有交集。

我的香秀坊那幾年越做越大，自然觸碰到了五皇子正妃的利益，她手底下的人來找過一次麻煩。

神奇的是，我向仲聞璟說過後，五皇子妃手下的人便再也沒來找過麻煩了，任由我的鋪子越開越大。

仲聞璟沒猶豫：「不錯。」

他長臂一攬，將我抱到他腿上。

「我與長公主，都等候這一刻許久。

「娘子想不想知道，我從哪兒來？抑或者，我的父母是誰？」

我在他懷中挑了個舒服的位置：「說吧。」

「還是要從你知道的長公主、皇室與杜家當初的事說起。」

當初杜家造反，並非事實。

杜家當時有位宰相，是當年太後欽點的輔政大臣。

可後來皇上親政後，與那位宰相政見不合，加上他權傾朝野，皇上便對他起了忌憚。

他聯合其他臣子，構陷杜相謀反。

杜家上下都被下了大獄。

「當時，我祖父是御史大夫，察覺到此事疑點，便聯合幾個御史上書，請求徹查。為此，觸怒了皇上，被扣留宮中。

「正好是那天，我出生了。

「下朝後，祖父未歸，父親先一步回來後，連忙讓人將我送走。

「當夜，皇上的聖旨就到了家門口，全家流放。

「我被秘密送到長公主那裡，在她的照拂下，我成了如今的仲聞璟。」

我抬手撫上他微皺的眉，怔怔道：「那你原本叫什麼？」

仲聞璟苦笑一聲：「我不知道。

「當初我剛出生就被匆忙送走，還未等家中長輩賜名，我隻知曉，我姓文。

「皇上當初構陷杜家，致使長公主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焉能不恨？我祖父為杜家上書，不過是御史的職責所在，卻全家都被他流放嶺南，我又焉能不恨？

「這二十五年，長公主籌謀許久，為了不被皇上懷疑用心，對於遠在嶺南的族人，我不敢去打探半分，就怕被皇上發覺。」

他眼角似有淚光，我抬手摸上他的臉。

「去年長公主執政，你可去打探了？他們現在如何了？」

仲聞璟頭抵上我的，聲音低啞道：「我爹娘都不在了。」

一句話，讓我心頭狠狠震了下。

「錦繡，我依舊是個孤兒。」

我抬手將他抱進懷裡，輕輕拍著他後背。

無聲地安慰。

他垂眸落在我小腹上，「錦繡，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家。」

仲聞璟大手輕輕撫上我肚子，我伸手覆住他的。

我才要謝謝你。

如果當初母親將我嫁的人不是仲聞璟，隻怕此刻，我墳頭上的草也有三尺高了。

當然。

也要謝謝我眼前這些，不知為何出現的字。

眼前彈幕飛快滾動著。

六年過去，我早已習慣了眼前時不時有字出現。

隻是如今，似乎到了快收尾的時候，他們不停地刷「打卡」「結局了」之類的字。

六年前，他們叫我「惡毒女配」，叫仲聞璟「反派」。

如今，他們叫我「新女主」，叫仲聞璟「新男主」。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我隻是覺得，沒有人天生應該作為別人的陪襯，別人的對立面而存在。

無關對錯，隻有立場。

最後一行字在眼前消失，我知道，書裡的故事結束了。

但我的世界裡，故事依然上演著。

番外·仲聞璟視角

姜錦繡永遠不會知道的第一件事，那場姜瑾瑜中藥的宴會上，我注意了她許久。

我調查過，她是姜家流落鄉野的千金，未來的太子妃，回姜家兩年，她被那個假貨按著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宴上，我瞧見她身邊的丫鬟和那個假貨身邊的丫鬟互通眼神，兩人還尋到機會竊竊私語了一陣。

她卻渾然不覺，隻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著糕點，全然不知即將大禍臨頭。

後來姜瑾瑜出事，她身邊的丫鬟倒戈指認她的時候，她滿臉委屈，看起來都快要哭了。

可哭沒用啊。

她被千夫所指，最後還被姜家人帶了回去。

我那時候的第一想法是，她好蠢。

蠢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是要多受一些磨難的。

果然，她壞了名聲，太子和她退了婚，姜家又急於將這個壞了名聲的未嫁女甩出去。

想到長公主讓我接近太子的吩咐，我主動站出來，表示願為太子分憂。

娶回來第一晚，我發現她要割腕。

我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受了誣陷，挨了欺負，不想著報復回去，反而要輕生？

還是嫁給我後輕生。

這是有多看不上我。

我當下冷了臉。

可她似乎是沒有輕生的勇氣還是什麼，又止住了動作。

見我生氣，她忙湊上來討好我。

她湊過來的時候，身上又軟又香。

她說她沒有不願意嫁給我，還說要和我一起睡。

抱著逗弄她的心態，我當著她的面脫了上衣。

看著她被我逗得滿臉通紅，我不知為何覺得分外愉悅。

後來她和我躺在一張床上，主動親了我，邀請我。

我自然不能讓她失望。

後來我還是很喜歡逗她。

但是不能逗過了。

逗過了她會哭，會生氣。

漸漸地我把握了那個度, 夫妻之間的相處也變得和睦起來。

姜錦繡永遠不會知道的第二件事, 是我派人去S了春桃的家人。

說來慚愧，我在她心裡估計是個謙謙君子。

可我不是。

看到她因為姜瑾瑜如意算盤落空而高興, 我便開始想辦法, 怎麼才能讓姜瑾瑜更倒霉一些。

不光如此，還要S人誅心。

讓她在最高興、人生到達頂峰的那一瞬, 急轉而下。

於是，春桃當眾捅S姜瑾瑜這一局，就這麼被設計出來。

姜瑾瑜利用春桃做了太多惡事。

如今也到了她自食惡果的時候。

春桃一聲聲將她的罪行喊出來時，姜尚書派人去堵嘴, 我手裡的石子不斷射出去, 打中他們的膝蓋。

後來姜瑾瑜的真面目暴露，她S後，姜家人終於知道, 他們曾經錯怪了錦繡。

但除了姜澤楷，沒有一個人來找她道歉。

他們自知理虧, 又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漸漸也不和錦繡來往了。

既然如此, 那就當兩家人來往。

姜尚書犯錯降職，姜辰逸遠調離京，尚書夫人也纏綿病榻。

她似乎在證明什麼，病間還喊著姜瑾瑜的名字。

沒等到我和錦繡的孩子出世，她就去世了。

錦繡以身懷有孕為由, 並未出席葬禮。

我代她去的姜家。

姜家人知道我如今是長公主近臣, 不敢在我面前指責錦繡。

至於私下裡怎麼說, 那是他們的事。

沒人在乎。

姜錦繡永遠不會知道的第三件事, 我和她成婚六年一直未有孕，不是我小心謹慎, 而是我喝了致使男子不孕的湯藥。

的確還不到時候。

長公主的謀算還未成功, 那時候我是個四面人。

明面上, 我站在太子這一邊。

但我暗地裡將太子的謀算一一告訴了五皇子。

太子和五皇子都以為我是他們的人，實際上，我還同時將他們兩人的動向告訴皇上, 以獲取信任。

但其實, 我真正效忠的，是長公主。

這樣的環境太過危險。

幼時的夢魘太過深刻，我不願我的孩子也遭受這些。

但與錦繡太過……我有時實在會忍不住, 弄到裡頭去。

這樣搞出孩子的風險太高了。

於是我找大夫開了男子飲用的避孕湯藥。

大夫說，這個湯藥危害不大，屆時若是想懷孕, 停用過後喝上幾服補藥，就可恢復。

大夫沒有騙我。

停藥以後，錦繡果然很快懷上了孩子。

是個可愛的女孩。

她出生後兩日, 朝堂上有人上書, 給杜家與文家平反。

二十多年裡，長公主和我早就搜尋好了證據。

證據呈上，平反一事順理成章。

遠在嶺南的文家人，終於可以回來。

盡管早已沒有了我的爹娘。

夜色漸深, 燭火燃得正旺。

錦繡躺在床上逗弄著孩子，側臉溫柔。

我抱著她，親吻她的臉頰。

幸與卿相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