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件事是把我摟進懷裡吻著我的額頭問:
「很害怕是不是?」
因為時隔太久,偶爾想起我隻記得那個攜著薄氣的擁抱和裴景裕那句太過動聽的話。
直到如今,我又想起了——那晚裴景裕摟著我輕拍我後背的安全感。
喬楚楚被裴景裕安撫住了,或許是見到我太過荒謬,她很快相信了裴景裕說的精神錯亂這個槽點極多的借口。
我看著她的爸媽噓寒問暖地將她帶進房間,不明所以的弟弟隨口叫著裴景裕「姐夫」詢問緣由。
而裴景裕,隻是掃了眼地上的手機將它撿起,隨即出了門。
我看了眼時間,還剩一分鍾。
似乎小庭的事又得拖拖了,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天色已晚,裴景裕一身黑衣幾乎要融入背景裡。
我率先打破沉寂:
【新女朋友嗎?哈哈……】
與之前對著喬楚楚弟弟的冷漠疏離的眼神完全不同,他垂下細密的睫毛,看向我時,眼裡竟起了波瀾。
他張張嘴想要否定,可眼裡又盡是失落:
【對不起。】
最後他跟我道了歉。
其實我是有點傷心的,可我還是扯出了一個自認為歡快的笑調侃:
【我都S了這麼多年了,你找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嗎?難不成要給我一輩子守寡嗎哈哈……】
這句話說完,裴景裕的眉眼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愫。
像是被丟棄在原地的小狗,一直期盼著主人回頭看看他,卻被告知「你可以有新的主人了」。
他似乎不想再聽了,眼神移了移,難得罵了我一句:
【騙子。】
我被罵得愣住了,磕磕絆絆道:
【怎,怎麼了……】
他嗓音冰涼,慢吞吞地,叫著我的名字:
【祝漁。】
【騙子。】
聲色裡帶著一絲等待勾引的薄涼。
格格不入。
我看了眼時間,來不及深想裴景裕突然的控訴和委屈。
隻是火急火燎地加快語速:
【十分鍾快到了,我言簡意赅,你明天幾點有時間,我們可以通個視頻嗎?】
他的表情意外閃過一絲驚喜錯愕,隨即開口:
【我隨時有時間,你……】
說罷,視頻自動掛斷了。
彈幕又開始化身噴子:
【草!什麼破設定,作者你滾出來!】
【唉,兩個苦寶寶。】
【男主最近好像很疲憊,見到女主時卻ẗúₙ跟滿血復活了一樣!】
【寶寶,他還是愛你的啊!我認識的男主絕不是這種見異思遷的人!!!不可以喜歡上喬楚楚啊!】
【其實男主很想女主吃醋吧,他很希望女主在意他!】
【哈哈哈我這個為什麼罵女主騙子!因為女主給男主畫大餅,說愛男主愛得不行,這輩子就男主了,對男主的佔有欲強愛吃醋。】
【對!當初為了勾搭男主說的話!給男主哄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
我沉吟片刻,原來是因為當初跟裴景裕告白的話嗎?
7
我不是沒有試過給裴景裕發消息以此來幫幫小庭。
可幾乎有關於地府的事都是發不出去的。
地府沒有可以充手機電量的東西。所以我一直是和他通話完就掛機。
可這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呆呆地看著手機。
心中竟然有一絲希冀。
裴景裕會不會來跟我解釋他和喬楚楚的關系?
令我沒想到的是手機真的震了震。
那頭噼裡啪啦發來了一堆以正宮姿態的質問:
【你和阿裕是什麼關系?!】
【你想通過那張和他前女友相似的臉勾搭他還不夠格!】
【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對我很溫柔也很心疼,難不成你真的以為我會信看錯了這種鬼話?他在外找了個替代品,你還真把自己當碟子菜了?】
我闔了闔眼,疲憊至極地嘆了口氣。
我隻是不明白,找誰不好呢,為什麼……非得是喬楚楚?
我沒有回復,伴著堵塞的那顆心而眠。
畢竟,鬼也是要休息的。
第二天,我厚著臉皮打通了裴景裕的視頻通話。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沒有越界的行為,隻想求他幫個忙。
當視頻的那張臉露出來後,彈幕都在歡呼:
【男主今天好不一樣,更帥了啊!是特地打扮了一下嗎?!】
【哇塞,能看出來格外用心啊!女主寶寶,男主的真心你看到了嗎?】
【既然男主有新女友了,為什麼還像個花孔雀一樣?】
我看了眼他的背景,似乎還是在我們之前住的小屋。
六年了,即使被翻新過了,那張我和他共同畫的水粉畫還是明晃晃地掛在客廳。
我露出一抹疏離的笑,又衝他道歉:
【抱歉打擾你了,我其實是有事請你幫忙。】
裴景裕難得舒展的眉頭一時間又擰得像中國結。
我自顧自地說:
【我想要你幫忙找一個前幾年跳樓的小孩林政庭的小孩的父母,我想……】
想起來小庭說的話,他要我不要讓他的父母再追究了。
緊接著我又說:
【我知道現在的你很厲害,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幫幫他們,小庭是被人推下樓的,我……】
裴景裕沉寂了片刻,似乎心情並不是那麼好:
【你要說的,隻有這些嗎?那接下來輪到我說了。】
【祝漁,這些年我很想你,很想。想得快要瘋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躲著我,我給你發的消息為什麼總是得不到回復。我想你有自己的苦衷……】
【你說的這些我都會幫忙。還有昨天有關喬楚楚的事,我和她之間什麼也沒有,我隻是不得已和她有牽扯。】
【我不求別的,隻求你等等我。六年了,求你等等我。】
裴景裕驟然紅了眼,那副脆弱不堪的模樣盡數在我面前展露。
這場景太過熟悉了。
仿佛是幾年前最平常不過的一個雨天,他看著我因為工作而受傷的疤痕紅著眼問疼不疼。
此刻我的心裡也下起了小雨。
視頻即將掛斷的最後幾秒,看著瀕臨崩潰的裴景裕,我啞聲:
【裴景裕,其實我也很想你,超級無敵想。】
最後一秒,那顫抖的雙眼帶著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8
我的工作其實並沒有很忙。
地府收魂的同事很多。
其實相比人間那些剝削者的刻薄,閻王甚至是個挺不錯的老板。
休息時,裴景裕再次發來了消息:
【我今天去見了林政庭的家人,狀態不是很好。我猜,他是你在地府裡認識的人?那你最好從他的口中知道些什麼。隻有他自己清楚跳樓那天發生了什麼。】
這條消息剛發過來,下一秒,小庭的聲音便響起:
「小漁姐,ṭũ₋你從人間燒來的包裹到了。」
我看著小庭,不似從前那般活潑,作為鬼甚至變得更加S氣沉沉。
我拉著有些不對勁的他坐下,問出了有關他的曾經:
「小庭,是校園霸凌對嗎?」
他漆黑的眸子慢吞吞地挪了挪,臉上驟然閃過一瞬的恐懼。他的身體開始顫抖,整個人變得空洞,隨即大叫起來:
「別!別過來!不要打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看著小庭承受不住地撲在我懷裡痛哭,就這麼慢慢地安撫著他。
鬼是沒有眼淚的。
可從人間到地底下,該有的情緒還是不會斷,他抹著不存在的淚,心早已經碎成了渣。
我的聲音更柔和了些,問:
「小庭,你的爸爸媽媽在人間過得很不好。如果不還你一個公道,他們隻會陷入有關你的S循環,你想讓他們放下就必須先還給自己一個公道。」
「小庭,告訴我。是誰推你下的樓?」
我的語調很緩,可字字扎進他的心裡。
他滿是震撼地看著我,不明白我從哪得知的一切。
他終於相信了我有幫他解決問題的能力,叫出了那個名字:
「喬言彬。」
我的腦子一剎那變得空白。
喬言彬?
是喬楚楚的弟弟啊。
小庭見我這種反應苦ṭů⁶笑一聲:
「小漁姐,你認識他對不對?」
「他家勢力很大,我們都隻是渺小的蜉蝣,怎麼能撼動這棵大樹呢……」
「我不想再追究了,我隻希望我的爸媽放下這段仇恨好好生活,我……」
我卻抓住了小庭的胳膊意外嚴肅地打斷:
「小庭,你才是你爸媽能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沒有這段仇恨支撐呢?你爸媽會怎麼做?」
他愕然僵住。
9
喬楚楚和喬言彬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即使我無權幹涉裴景裕的新生活,可我還是不忍心讓他接觸未知的危險。
我思索了很長時間,久到盯著某處發呆又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看著遠處小庭今天幫我拿過來的快遞,這才想起來還沒拆開看看是什麼。
大概是裴景裕燒來的。
物件很大。
我費了不小的力氣將外包裝撕開。
為之卻是心髒狠狠一震。
是我和裴景裕生前畫的那幅水彩畫。
他怎麼會把這個燒給我?因為太過不可置信,我的腦子飛快運轉,替他設想了很多個理由。
可不過是自我欺瞞。
隻剩下唯一一個解釋得了的理由。
與此同時,彈幕紛紛跳了出來:
【這可是男主在女主S後最珍視的東西!怎麼會燒過來?】
【不對勁!一百有一萬分的不對勁!】
【我去!男主到底想幹嘛??!一系列的操作讓我這種腦子不好的人雲裡霧裡的……】
我卻突然發了瘋地往閻王殿跑。
這些天他同我說的話,和做的事。
還有那句他莫名其妙發過來的話:
【祝漁,你在地府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孤獨?】
那些奇奇怪怪的舉動在此刻都有了解釋。
10
我和閻王做了個交易。
不久前,一個女人被其他鬼勾錯了魂。
修繕這些補丁最快也要七日。
所以我進入了那人的身體確保她肉身不遭破壞。
而她也同意借我身體重回人間挽回一些事。
再睜眼時,我感知到自己的腦袋一陣劇痛,周圍的人卻發出了尖叫:
「沒S!沒S!」
「命真大,從五樓滾下一樓都沒S!」
「你沒事吧?感覺有沒有好點?醫院的救護車快來了!」
我強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可依舊覺得天旋地轉,下一秒就狠狠地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又是一陣驚呼。
又睜眼時,我身處醫院。
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我再熟悉不過的眸,幾乎快要將人溺斃的漂亮。
可那人看我的眼神裡隻有疏離和冷漠,他衝著坐在沙發上的人語氣恭敬道:
「喬叔叔,她醒了。」
許是聲音太過熟悉,眼淚竟然下意識地溢出眼眶。
我慢吞吞地挪了挪視線,聽不到中年人的各種寒暄,隻是把目光落在那個身材修長,眉眼薄涼的男人身上。
「我有什麼錯!我沒錯!我不要道歉!你有本事打S我啊!反正你們也不喜歡我這個女兒,也不疼我!」
門外,一個纖長的身影被婦女推進病房,她的嘴裡還不停地抱怨。
幾乎是匆匆一眼我就認出了她。
喬楚楚。
恨比愛真的長久。
見到她的那一刻,我的氣血劇烈翻湧,差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中年男人是喬楚楚的父親,那個有權有勢的喬總。
此刻,他當著我的面狠狠扇了喬楚楚一巴掌,衝著我露出和煦的面孔:
「這位小同志,是我家楚楚不對,她也是無意把你推下樓。我們也是帶著誠意來的,卡裡是三千萬,如果有媒體來採訪你,希望你能對這件事閉口不談。」
太過陌生的語氣了。
喬楚楚捂住被打得通紅的臉,眼淚要掉不掉,滿是憎恨地看著我憤憤大叫:
「爸!你不許和她道歉!她一個服務員竟然敢在上菜的時候偷偷看阿裕!我就算是把她弄S也不足惜!」
我這時候開了口,頂著沙啞的聲音說出最刻薄的話:
「喬總,如果您真的想求得我的原諒,那就讓您的女兒給我磕頭道歉吧。」
病房內,氣氛一滯。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姍姍來遲的喬言彬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個小賤人敢讓我姐道歉?!你知道上一個讓我姐道歉的人下場……」
喬母突然怒喝他一聲叫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也是這時我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上一個要喬楚楚道歉的人,是我。
所以,那場車禍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