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對上他的視線後,我全身一凜。
這不是那日在靈泉遇到的男人嗎?
他抬手揮退伏鶴,冷淡地斥責:
「徒兒,你怎能如此毫無原則?聽說此獸窮兇極惡,而且傷了不少人……」
我轉身惡狠狠地呲他。
凌川呆愣愣地看著我威武霸氣的真身,不爭氣地上前撸我的毛:
「人……人人都有狗,為何就本尊不能有?」
眾仙目瞪口呆,有幾個反應過來的仙君雙目猩紅,揮刀朝凌川攻來,看樣子儼然入魔多時。
凌川抬手一揮將那幾人定在原地,正色道:
「此獸乃上古神獸混沌,爾等休得放肆!」
灰發老頭見S我不成,當即正義凜然地大喝一聲:
「凌川,你身為仙尊不僅包庇逆徒,竟還公然與魔物勾結,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剖掉你的內丹,剔了你的仙骨!」
5
聽了這話,其餘諸仙也雙目赤紅,紛紛手執兵刃飛身攻來。
一旁的伏鶴神色一凜,長槍從側面撥開劍身,狠狠地將數柄攻來的兵刃都劈斷了。
「師尊小心,他們被魔氣控制了。」
凌川冷下臉,劍氣引入靈力,瞬間將入了魔的諸仙震退幾百裡。
「混沌乃三界之主,中州之帝,如今既已現世,你們以下犯上,是想謀反不成?」
眾仙聞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紛紛譏諷嗤笑出聲:
「天帝?所謂上古神獸,不過是一個被我魔域尊上棄之如敝屣的爐鼎罷了。」
「仙尊可是閉關出了差錯,走火入魔煉化了腦子?縱有神獸血脈又如何,她生來是獸身,化形是女子,如何坐陣中州?」
「凌川,你若圖謀帝位,大可直說。扶持一個傀儡上位實在枉為仙尊,今日我等若不將你斬除,三界上下皆休!」
他們語罷掌中發力,黑氣繚繞的靈力徑直朝凌川攻去。
凌川不防他們靈力如此強勁,被震退數步,唇邊溢血。
伏鶴飛身與眾仙纏鬥起來,長槍掃退圍攻的幾人,刺向那灰發老頭。
「老頭,你暗自與魔族勾結,修煉邪術,圖謀不軌。如今敗露,還裝什麼正人君子?」
灰發長老卻直接攥住銀槍碾為齑粉,反將他一掌擊了出去。
伏鶴被擊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口吐鮮血。
灰發老頭見狀冷笑出聲,抬手讓眾仙擒我:
「黃口小兒,不自量力。」
眾仙紛紛或持劍,或揮刀,或舉斧,四面八方朝我攻來。
我也不躲,迎著眾仙驚世駭俗的目光,直接將掌中食指大小的玲瓏金身往地上狠狠一掼。
那小金身赫然是灰發長老的模樣,此刻摔得四分五裂。
三界九州,本一體也。
混沌一族世代為三界之主,所謂靈力和魔氣,不過是混沌體內兩股相斥的力量。
三界上下,仙魔人獸,曾經都是混沌一族掌中玩具。
更何況,他們費盡心機在凡間立的神像,塑的金身。
所謂上仙,受信徒供養,供奉愈多,靈力愈強。
若一一毀了他們的香火,眾仙雖不至身S道消,但反噬在身,就是不S靈體也廢了。
灰發老頭狼狽跪地,氣息奄奄。
他受信徒香火供養,活了成百上千年不止,可一朝被反噬,竟瞬間成了一具了無聲息的枯骨。
我施施然踏上仙階:
「吾欲為帝,朝吾者跪。」
眾仙瞬間噤了聲,忽地齊齊跪地。
我抬手輕叩劍鞘:
「磕頭。」
面前是諸仙和萬民,身後是凌川和伏鶴。
我坐天帝之位,為三界之主。
滿殿跪的,除了仙界諸仙,凡界人皇,還有不少我昔日在魔域的故交。
他們聽說我為天帝,背棄魔尊萬裡來朝。
「魔尊背信棄義,我等願朝陛下。」
「昔年陛下幸魔尊,而今魔尊反叛,以魔域獨大。陛下若欲踏平魔域,末將萬S不辭。」
「臣等誓為陛下赴湯蹈火,萬S不辭!」
看吧,我是男是女,是人是獸,曾經是不是爐鼎,他們都沒那麼在乎。
仙也好,魔也罷,獸如此,人亦是。
天帝之下,皆是蒼生,既是蒼生,亦是蝼蟻。
對蝼蟻而言,自然是活命重要,天帝是誰,又有什麼分別?
6
這話不全對,蝼蟻倒不全是隻自己想苟活,有膽子大的所圖更甚。
這天是夜,伏鶴踏進了我的寢殿。
大殿內燭火明明如晝,他未掌著燈,身影卻纖毫畢現。
他披發赤足,長袍未系,內無寸縷。
「仙君有事?」我別過眼。
獸身用久了,自己不穿我沒什麼羞恥之心。
但對方不穿,我倒也不敢亂看。
他勾自己的衣襟,露出那日與眾仙纏鬥留下的血痕,囂張的臉上神色瘋魔,陰陽怪氣:
「用完就丟,陛下好生薄情。」
這點小傷,再不拿出來顯擺就痊愈了。
「你是來討封,還是求賞?」我失笑。
「你們混沌一族,生來是三界之主。我助你與否,都無甚分別。」他跪在臥榻上,將桀骜的身骨伏成柔順的弧度,貼上來用指尖輕點我胸口,「你既為天帝,我這個凡界主宰,自然會被你猜忌、忌憚、防備。與其這般,我不如自薦枕席,與你結為道侶。此後既能保命,凡界亦萬世無憂。」
我沉默不語,理解不了他們蝼蟻的心思。
他垂眸,陡然俯身復上我的唇:
「求陛下幸我。」
我默許了,雙修可以,畢竟能漲修為,但道侶那句我倒也不敢亂應。
伏鶴膚色較深,平時臉紅了也不太看得出來。
可此刻我離他極近,甚至能看得他鴉羽般的睫毛緊張地抖個不休。
我們行雨朝雲,共赴極樂。
當夜,我修為飛漲,覺醒了血脈傳承後,隱隱懂得了伏鶴的心思。
千年前,南帝為儵,北帝為忽,混沌為中央之帝。
南北兩帝與混沌相遇,見其長毛四足沒有面目,無法治理三界,就嘗試為祂開鑿七竅。
可誰知,七竅一開,混沌實力大增,卻生了廢黜南北兩帝之念。
南北兩帝不服,聯手SS混沌,這才分裂出三界九州。
此後,上北為仙界,下南為魔域,中央則為凡界。
南北兩帝立下三界平等,互不相侵的規矩。
雖然凡界中立,可千年來仙、魔兩族向來不和,都想著滅對方全族。
奈何百年來雙方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我既為天帝,他與凌川師徒,猶陷當年南北兩帝之境。
7
仙魔兩界能維持現在的平衡,是因為兩界力量永遠守恆。
一直以來,長生不S的仙和魔,長者隕落,子嗣方生。
兩界主宰隻有與混沌一族雙修,方能孕育新的子嗣。
我到底低估了混沌一族的血脈天賦。
雙修不過三日,伏鶴就有孕了。
同他雙修,我修為大漲,隱隱接近化神。
是以,我日夜閉關,不出寢殿。
但所謂的平衡終究還是被打破了,凡界地位陡然越過仙界,諸仙蠢蠢欲動。
凌川三番五次求見我。
「臣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哦?」我挑了挑眉,「中州謠言四起,不少上仙生了不臣之心。你是來喊冤?」
凌川清清肅肅地端坐在殿上,如霜雪落案牍。
「臣此番,是來求陛下賜仙界一個子嗣。」
他直勾勾地望向我,冷淡的眉眼卻無端多了幾分赧色。
我呼吸一滯,頓覺大事不妙。
為神者,以三界為一體,泛愛眾生。
若要化神,我不該有偏愛。
深更半夜亂我道心,好歹毒的兩腳獸。
他那愈稠的唇試探地蹭著我的唇角,倏忽落下一滴淚:
「陛下厭我?」
仙人垂淚,長睫皑皑,我隻覺得罪過:
「並無。」
他這才面色稍霽,惑我覆身相侵,退無可退。
想當初在靈泉,他圍追堵截,我慌不擇路。
此刻位置對調,我為獵手,他作獵物。
不多時,他眉眼染上了煙霞般的粉,風光霽月的臉上露出罕見的餍足神情。
凌川難得有些蠻不講理,逮著我寵幸崇吾的事問個不休:
「陛下既幸了魔尊,為何不曾與他結契?」
我啞然:
「從前人為刀俎,吾為魚肉,能活著已是幸事。」
我也不多言,開始講自己和崇吾的過去。
8
第一次見到崇吾的時候,我正被困在獵戶的陷阱裡。
那時凡界戰亂,殍殣枕藉,流民為了獵食野獸放了衝天山火。
熊熊火光中,我被一雙蒼白冰冷的手捏住高高拎了起來。
那掌心施了咒,我開竅於耳目。
我驀地睜眼,對上了一道荒蕪的視線。
他長眉斜飛入鬢,瞳仁是血沉沉的紅。
他浮在半空中,穿一襲鎏金玄衣,五官俊美如儔。
彼時崇吾尚不是魔尊,而是魔族最強悍的魔將,在魔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他居高臨下睥睨凡界眾生時,神色無悲無喜,不像魔,卻像從天而降的神祗。
我滿身血汙,腿上皮肉破潰,隻能勉強咬住他寬大的衣袖,低聲嗚咽著求他帶我走。
他嫌棄地甩開我,語氣不耐:
「嘖,這麼弱……怎麼當本將的伴生獸?」
我被摔得很痛,可崇吾說,弱者不配站在他身邊,哪怕我是天道賜給他的伴生獸。
我不是弱者,也不想被主人拋下。
我像瘋狗一樣撲上去,呲牙咧嘴地撕咬擋住他的村民。
崇吾到底還是嘴硬心軟,被咬的那人還沒S透,就捏住我的後頸把我緊抱在懷裡。
他臉上還是冷的,無端有一種厭世感,可眸中卻是嗜血的興奮:
「會S人,倒不算孬種。」
9
那天之後,我便一直跟在崇吾身邊修煉。
崇吾成年不久,魔尊隕落,他成了魔域之主。
整個魔域都不服,崇吾雖然根基深厚,又是魔尊親信,可到底不是天生魔骨。
萬千魔將魔使瘋了似地追S崇吾,他S紅了眼,踏著屍山血海逃出生天。
長老勸崇吾:
「伴生獸與主人雙生一體,你若將修煉多年的伴生獸徹底煉化,加上你自身的修為,控制魔域,不在話下。」
長老唉聲嘆氣:
「尊上,伴生獸苦苦修煉上百年,無非是為了這一刻。想當初我曾說伴生獸生來為主,以後自有用得著的時候。你才砸遍了天材地寶助她修煉,如今也到了她報恩的時候。」
崇吾沒說話,冷冷地示意下屬送客。
長老淚水縱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尊上,您就是不屑這魔尊之位,也求您救救魘女。她暗中助您登基,如今卻被逆賊扣下,生S不明啊!」
魘女和崇吾青梅竹馬,整個魔域都知道,她是崇吾唯一的軟肋。
崇吾還是沒用長老的辦法。
魔族修煉之法不缺歪門邪道,那時我肉身雖未化形,可神魂卻早就化成了人。
於是,崇吾日夜壓著我的神魂雙修,短短數日,修為突飛猛進。
雙修第七日,叛軍兵臨城下,叫囂著要用魘女祭旗。
情急之下,崇吾盡數奪走了我所有的修為。
「泱泱,待我救出魘女,你的修為,本座定加倍奉還。」
沒了修為,我一夜之間變回肉體凡胎。
戰場上刀劍無眼,崇吾不讓我去。
可古籍上說,崇吾強行掠奪我修為,天道豈能容他。
我還是偷偷混進了營帳,然後用巴掌大的身軀替崇吾擋住了天道的懲罰。
我五髒俱損,根骨寸斷,崇吾捧著我。
他冷淡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驚駭之色,手裡冷汗涔涔:
「崇泱,你瘋了?!」
我說不了話,可神魂契約讓他瞬間就懂了我的意思:
「我是你的伴生獸,要保護你的……」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