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知何時顧辭出現在我們身後,板著一張冰塊臉。
「那我先走了,等會我把我侄子微信推給你,你們就先當朋友認識認識。」
「人總要迎接一段新的感情,這輩子誰還沒遇見幾個渣男呢。」
李嬸瞟了顧辭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
「好。」我笑著答應。
李嬸走後,顧辭把我堵在牆邊,像一隻黑夜中的猛獸,即刻就能把我吞噬幹淨。
「你真的要選他?」
「這是我的私事,用不著顧總操心。」
手機屏幕在此刻亮了一下,顧辭奪過手機,輸入他的生日,提示錯誤。
「你改密碼了?」
我冷笑道:「難道你沒有嗎?」
我和顧辭的手機屏保是對方的單人照,密碼是對方生日。
這時候他才想起手機密碼和屏保早被阮軟換掉了。
「年年,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這是顧辭第一次低聲下氣地求我。
「不會再有機會,我早就不愛你了。」
顧辭剎那間紅了眼眶,他漸漸地松開手,我猛然推開他,回到家反鎖上門。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顧辭就這麼在我家門口淋了一天一夜。
南尋早晚溫差大,雨後更是氣溫驟降。
病來如山倒。
再鐵打的顧辭也承受不住,直接病倒。
一大早助理小張來找我,請我去看看顧辭,說他高燒夢魘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笑了笑:「有病就吃藥,找我沒用。」
「可……我粗手粗腳的,照看不好顧總,要不,您去幫忙照顧一段時間吧。」
「顧總教你這麼說的?」
小張立馬低下頭不敢看我。
「回去告訴你們顧總,我不是以前的宋迎年了,從前的約定就此一筆勾銷。」
9
小時候有一次我和顧辭鬧了別扭,我一生氣故意留下一封信,裝作離家出走。
他知道後瞞著大人偷偷跑出去找我,等到天黑,保姆才找到在衣櫃裡睡著的我。
我揉了揉眼睛:「阿辭哥哥真笨,他人呢?」
「少爺在醫院。」
顧辭找我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落水,被路人救上來之後,哆哆嗦嗦地又在寒風裡找了我幾個小時。
顧辭身子弱,得了肺炎,在醫院住了整整七天。
我心裡愧疚,隻敢躲在奶奶身後偷偷看護士給他扎針。
他最怕疼,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卻在看到我後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
「阿辭哥哥,對不起。」
他笑著和我說:「沒關系,年年沒事就好,以後不要再躲著我。」
「好,如果阿辭哥哥再惹我生氣,我就原諒你一次,不過隻有一次機會哦。」
顧辭怕是忘了,我已經給過他無數次機會了。
小張把我的話給顧辭帶到之後,他拔掉正在吊水的針頭瘋了一樣去找我。
我不在家,大門緊閉。
他失望轉身,卻看見阮軟站在他面前。
顧辭皺著眉:「你來這幹什麼?」
阮軟的臉色很不好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老公,公司最近出了很多事,你不在就沒有人可以主持大局,我訂了明天的航班。」
「誰讓你替我做決定的,還有,我們還不是夫妻。」
阮軟咬著唇,眼睛裡含著淚水,嬌嫩欲滴。
她輕輕撫上肚子:「就算你不認我也沒關系,隻要你願意認我肚子裡的孩子。」
「你懷孕了?怎麼可能,我明明沒有碰過你……」
「不,我們有,在新婚之夜,你把我當成迎年姐姐壓在身下,粗魯地扒我的衣服,我試圖叫醒你,可是沒有用。」
阮軟拿出孕檢報告,時間剛好對得上。
那晚的回憶在顧辭的腦海裡一下子湧現出來。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回去就打掉,從此在你的生活裡消失。」
阮軟以退為進。
顧辭捏了捏眉心:「留著吧,畢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大伙兒從集市上趕回家的時候,引得不少人圍觀。
我也在其中,目睹全過程。
「小宋,這不是這段時間老往你家跑,又是送花的又是幫忙的那個小伙子嗎?搞半天是有老婆的呀。」
「我早看出來啦,你看小宋每次都理都不理他,保持距離,回回趕他走。」
「就是,都結婚了還糾纏小宋,真是不要臉。」
「好了,都散了吧,多大年紀了都這麼八卦。」
李嬸出面笑嘻嘻地領著這一群老頭老太太去跳廣場舞。
人群散去,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顧辭錯愕地看著我:「對不起,年年,孩子是無辜的,我隻能選擇當這個爸爸。」
「哦,恭喜啊。」
我笑著祝福他們,轉身回了屋子,把這幸福時刻留給他們一家子。
其實我嘴邊的笑容早就快壓不住了。
那天我告訴打電話告訴阮軟,顧辭就在南尋,她不甘心,勢必要挽回顧辭的心。
對從小就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如今事業有成的顧辭來說,孩子就是他唯一的牽絆。
10
下午顧辭帶著阮軟在鎮上闲逛,中途接到公司電話,說天越集團打算加大投資。
有了這筆資金支持,顧辭就不需要再找其他投資方。
他一高興就喜歡抱著我轉圈,如今對象變成阮軟。
阮軟一陣暈頭轉向後嬌嗔地怪他:「小心孩子。」
「對對對,頭三個月是要小心的。」顧辭在她額頭一吻。
李嬸來我家串門,把下午的所見所聞全跟我嘮了一遍:
「你不知道哦,那兩個人就在大街上摟摟抱抱,不像話。」
李嬸見我不吱聲,以為我心裡難過:
「丫頭,嬸兒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往前看,你和他都有各自的生活,一切都讓它過去吧,你會得到幸福的。」
「李嬸,放心吧,我早就放下了。」
從來到南尋那一刻,我就已經開始新的生活。
至於顧辭,那就不一定了。
沒了我,後面隻會有一堆爛攤子等著他。
顧辭一直以為是阮軟是他的幸運女神。
殊不知,阮軟給他帶來的每一次幸運都是偷來的。
天越集團鄭董是奶奶的至交好友。
他早就答應我會投資,和顧辭見面就是走個過場。
他每開展一個新項目,我都會幫他整理資料放在辦公室,最後被阮軟用來借花獻佛。
阮軟之所以能一字不落地記下顧辭的習慣,都是我寫在便利貼上,由人事親手交給每任秘書。
顧辭離開後沒多久,之前的投資方突然取消合作,顧辭公司的資金鏈出現問題,他打來電話求我幫忙:
「年年,我真的不知道合作是你幫我談成的,能不能幫我和鄭董說說好話,算我求你了。」
我直接回絕:「不能。」
接著把顧辭的電話拉黑,微信刪除。
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怎麼可能還幫他說話呢?
11
奶奶葬禮之後,律師告訴我奶奶生前早就立好了遺囑。
由我繼承她大部分遺產,還有一小部分是留給顧辭。
但前提是我和顧辭成為夫妻,他才能拿到這筆錢。
顧辭為了完成上市夢,這些年急功近利,欠了不少債務,賬面虧空,他正需要這一大筆資金。
律師說,顧辭也知道這件事。
顧辭走的每一步棋,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精心謀劃,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
感情是。
結婚也是。
包括跑到南尋求我復合。
所以我在離開雲市之前,和鄭爺爺說了我退出顧辭公司的事情。
他二話不說,就要撤資。
「鄭爺爺,先不著急,我想請您幫個忙。」
天越集團說要加大投資隻是顆煙幕彈。
顧辭回去之後就和天越集團談合作細節,所有事情都敲定好,就差董事長籤字這最後一道手續。
天越這邊的負責人私下拿了顧辭的回扣,承諾一定把事情辦成。
沒承想天越集團不僅取消接下來的合作,還撤回之前投入的所有資金。
這對顧辭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
不久公司宣布破產。
阮軟一聽到破產的風聲,立馬卷走顧辭的錢躲到國外。
她根本沒有懷孕,隻是想借機名正言順地成為顧太太。
家庭事業夢全都灰飛煙滅。
一夜之間顧辭頹廢得不成樣子。
凌晨他精神恍惚,從三樓窗臺一躍而下, 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場。
律師給我寄來一封信, 是奶奶提前準備好的。
奶奶好像早就預料到了我和顧辭的結局。
她在信裡寫道:【年年,如果你和顧辭沒能走到一起,不要難過,你隻在錯誤的時間, 錯誤的地點, 談了一場並不美麗的戀愛,而它教會你愛人先愛己。】
我回了一趟雲市,按照奶奶的遺願, 把本留給顧辭的那筆錢捐贈給孤兒院。
就是奶奶收養顧辭的那家。
那年我五歲, 跟著奶奶到這家孤兒院, 她談工作, 我在一邊玩。
我看著孤兒院的每個小朋友都有自己的玩伴, 就我沒有。
奶奶寵我,看見我不開心, 問我怎麼了。
我哭著告訴她:「我也想有人陪我玩。」
「那你從這些小朋友裡選一個,和年年做伴好嗎?」
我看了一圈指著躲在牆角落單的顧辭:「我選那個小哥哥, 他和年年一樣,很孤單。」
奶奶在信裡說, 她很後悔當初送許薇出國, 一切都是她的錯。
如果一定要有人為這段錯誤的感情買單的話,那這個人是我自己。
如果時光倒回,我一定假裝看不見蹲在角落的顧辭。
可惜這不可能發生。
所以還是大步朝前走吧!
12
臘月二十三小年。
南尋鎮在這一天家家戶戶都會做送灶粑粑。
有肉餡、豆腐餡、鹹菜豆幹餡, 各種口味都有。
把粑粑一個一個地放進熱鍋裡, 嗞嗞冒油, 一面煎到金黃, 蓋上鍋蓋焖上一段時間。
李嬸在灶前忙活,我就在後面燒柴火, 第一次火候沒掌握好,成了一鍋黑乎乎的送灶粑粑。
「不好意思啊, 李嬸。」
「沒事, 後面還有兩鍋呢, 這個就當給你練練手,你不知道, 我侄子第一次燒鍋,差點把廚房給燒了, 比起他好太多了!」
「對了,今年他準備回老家過年, 到時候你們就可以見面了。」
除夕夜, 李嬸一家邀請我去他們家吃年夜飯。
吃飯期間, 街頭巷尾噼裡啪啦的爆竹聲就沒有斷過。
孩子們早就坐不住了, 都吵著要去放煙花。
南尋有個傳統, 誰家放的煙花最多,就意味著來年福氣越多。
所以大家都爭著放煙花,一家比一家熱鬧。
李嬸的外孫女拉著我的袖子:「姐姐,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宋迎年。」
「名字真好聽, 也很應景。」
「對。」
辭舊迎新,煙火年年。
初二早上,一個高大帥氣的小伙子站在我家門口。
他抖了抖肩頭上的雪花, 朝我粲然一笑:
「你好,我叫李嘉沐,很高興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