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每次考試都得零分。

所有人都嘲笑我，包括我的父親和妹妹。

可是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一張寫滿的試卷，運氣再差，也不可能得零分吧？

這麼多年，我完美地避開所有正確答案，作文也胡寫一通，費盡全力拿下那一個個零蛋，忍受著所有人的嘲笑與諷刺，配合把我親愛的妹妹捧上神壇。

目的，就是看著她踏上神壇，然後再狠狠跌落啊！

1

高三的學習越來越緊張了。

所有人都铆足了勁，繃緊了神經猶如蓄勢待發的箭，隻等高考那三天，全力發出。

但這所些人裡沒有我。

我，林遲，是一個次次考試必得零分的渣渣。

我的妹妹，林夏，連續三年，年年考試年級第一。

她不僅考試成績槓槓好，人也長得漂亮，是實打實的校花，追在她身後的男生數不勝數。

她也不必擔心高考。

但我很好奇，她的小跟班們呢？

據我所知，她們的學習似乎隻是中上遊，竟然一點都不在意高考，這個極其重要的人生轉折點嗎？

我不理解。

第一次模擬考的試卷發下來了，不出意料，我還是零分，年級倒一。

我的妹妹還是年級第一。

班主任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盯著我，「林遲啊林遲，你叫我怎麼說你才好，還有不到一百天就要高考了，就算是個木頭，這三年了也應該有點長進吧？我是應該誇你成績穩定呢，還是罵你爛泥扶不上牆？

「你看看你妹妹，你倆不是雙胞胎嗎？怎麼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林遲啊，你努努力吧，老師不求你能考個二本三本，上個專科也行啊，你小小年紀，進入社會該怎麼立足啊……」

2

班主任走後，全班哄堂大笑。

他們模仿著班主任的語氣對我「語重心長」，尤其是我的同桌，兼我妹妹的跟班，殷小雅。

「林遲，你說說，有誰會覺得你跟我們小夏是一母同胞吧？你真的不覺得丟人嗎？」

我微笑著看著她，「妹妹是年級第一，她肯定能考去清北，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丟人呢？」

「噗，笑S我了。你不覺得丟人，我們小夏可覺得你丟S人了。」

「就是就是，林遲，你能說說你是怎麼做到的嗎？選擇判斷題完全避開正確答案，語文作文那簡直就是送分題，你竟然還能拿零分，說真的，你真的不是白痴嗎？」

我的前桌，後桌，也都參與進來。

「你拿了三年的零蛋，你父母真的沒帶你去看看腦子嗎？」

「你真的不是低能兒嗎？」

這些話對別人來說或許很扎心，很刺耳，但對我來說一點兒S傷力都沒有。

我扭頭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我親愛的妹妹，她低著頭看著書，一副好學生的做派，可微微傾斜的身體卻出賣了她。

她看上去是在看書，其實豎著耳朵在偷聽她們對我的羞辱。

我親愛的妹妹聽到這些話心裡肯定很爽吧？

我忍不住去想，當她被我從神壇擠下那一刻，肯定很狼狽，很好玩吧？

高三放學晚，每天下午放學的時候，校門外總是停滿了各種各樣的車，來接孩子放學。

我孤身一人從校門出來，一抬頭就看到停在老地方的那輛黑色奔馳。

一個身影從我身後經過，徑直跑向黑色奔馳，打開車門上車。

「呀，林遲，好巧啊，你怎麼在校門口站著啊？」

這聲音，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林夏的跟班之一，王玫。

王玫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原來是林叔叔來接小夏了呀。」

這句話的S傷力，不得不承認，很強。

3

黑色奔馳是我爸的，像別的家長一樣，他也會來接孩子，隻是他接的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林夏。

至於我，他總說，我是他這一生的汙點，是恥辱。

奔馳的車燈閃了兩下，隨即飛馳而去。

「林遲，你坐過林叔叔的奔馳嗎？」

沒有，一次都沒有。

「林叔叔的奔馳坐著可舒服了，林叔叔的開車技術也好，不會讓人頭暈，真是羨慕小夏啊，每天都能坐奔馳上下學。」

我曾經也羨慕過，我也想知道坐豪車是什麼感覺，可我連靠近那輛車十米的機會都沒有。

王玫走了。

我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感到很可笑，明明她也沒有人接，卻能跑到我跟前陰陽怪氣，真是難為她了。

我抬腳正要回家，手腕卻突然被人抓住。

是我們班裡的第二個學霸，年級第二，唐舟。

唐舟比我高一個頭，長相帥氣，是電視劇裡那種陽光少年的類型。

像我這種人，跟他從來沒有交集，同窗三年，一句話都沒說過，對視也鮮少有之。

可這三年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是什麼意思？

「這麼晚了，女孩子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家的車在那邊，可以順路送你一程。」

順著唐舟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輛黑色庫裡南，車很大，很帥。

原來唐舟是個富家子弟。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跟他又不熟。

況且，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即使他是學霸。

「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謝謝。」

我拒絕了他，想著等等去買個煎餅果子吃一吃，家裡肯定不會給我留飯的。

唐舟沒再追上來，我順利買到了劉阿姨家的煎餅果子，今天我心情好，還特意讓劉阿姨多加了一塊裡脊肉。

劉阿姨心情應該也不錯，給我加了一根雞柳，免費的。

感謝劉阿姨，感謝好心情。

4

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步行了十幾分鍾，我終於到了家。

應該說是我爸爸的家，一棟兩層小別墅，有前院後院，很漂亮。

我親愛的爸爸住在最大的主臥，我親愛的妹妹擁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她的琴房，另一個就是她睡覺的臥室。

而我，住在樓下的保姆間。

保姆住在哪兒呢？她住在客臥裡。

是的，保姆住得都比我好。

我推開門走進去，難得的，我爸竟然坐在沙發上，電視沒開，沒打電話，沒有工作，似乎是在等我。

他說：「下個月，你就滿十八了。」

下個月 13 日，是我和妹妹的十八周歲生日。

我爸這麼說，並不是要給我們舉辦成人禮，而是在告訴我：你十八歲了，可以搬出去了。

他曾經說過的，養我到十八歲，就算是盡了他做父親的責任，自此以後我不再和他有任何關系。

我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放心吧爸爸，下周我就去找房子，我會盡快搬出去的。」

回屋前，我往二樓的方向瞥了一眼，剛好看到我親愛的妹妹站在二樓走廊看著我，嘴角還揚著得意的笑。

我們確實是雙胞胎，不過是異卵雙胞胎。

妹妹林夏長得更像媽媽，幾乎完美繼承了媽媽的長相。

我不是，我隻有嘴巴和媽媽的像，眼睛更像爸爸。

媽媽總是給予我們平等的愛，滿足我們一切的願望，盡管妹妹總是搶走我的，不管是玩具，還是衣服。

我的被搶走，媽媽會訓斥妹妹，妹妹哭了，爸爸就會過來哄她，然後訓斥我。

十年前媽媽癌症去世，葬禮上妹妹拿著拳頭大的石頭扔向我，她說：「你長得既不像媽媽，也不像爸爸，你不是我們家的孩子，是你害S我的媽媽，你滾出我家！」

5

不得不說，妹妹的準頭不錯，一下子就命中我的額頭，我都來不及反應，隻感覺到一陣疼痛，然後有熱熱的液體從額頭流下來。

伸手一摸，還是紅色的。

我害怕，我看到爸爸一把抱住妹妹，輕聲安撫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看不到我嗎？爸爸，我流血了呀。

我是被參加葬禮的一對陌生夫妻送到醫院的，阿姨一直在旁邊守著我，叔叔則負責跑來跑去，包攬了掛號等一系列瑣事。

得知我沒有大礙後，夫妻二人開車送我回了家。

家裡冷冷清清的，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我的臥室在二樓，就是被改成琴房的那間。

我打開臥室的門，卻看見林夏正坐在我的床上，房間裡一片狼藉——床單、被子、衣服、鞋，能用剪刀剪的全剪了，能用刀劃的全劃了。

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林夏看到我來了，她走到我面前，舉著剪刀對我惡狠狠地說：「你這個害人精，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趕出我家！」

她從我身邊走過去，拿著剪刀劃過我的胳膊。

她真是用了好大力氣，疼得我眼淚哗哗往下掉，胳膊上的血也是，我著急忙慌地從地上拾了塊衣服碎片捂在傷口上。

血很快將布條浸染，我也如這無人在意的鮮血一樣，被放養在角落的保姆間。

6

可以開始了。

我想，可以開始行動了。

還有三次模擬考試，這三次考試，就是我的踏板。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來念歌詞的聲音。

但他們真的是在念歌詞嗎？

不是，他們在念我語文試卷的作文部分。

我的作文每次都得零分，這得益於我每次都在作文區域寫上幾首兒歌歌詞來湊數。

不過這也讓我收獲了語文老師無數的白眼，和數不盡的奚落。

我親愛的妹妹眼睛真好啊，我才剛走進教室，她就立刻跑過來，抓住我的胳膊，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姐姐，你別生氣，我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你的試卷掉在地上，就幫你撿了起來，我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試卷的……」

試卷掉在地上，她們撿起來，不是故意看試卷，卻高聲念著作文區域寫著的歌詞。

說實話，林夏的話術太拙劣。

連續三年的年級第一，說謊話的水平還不及小學生。

「夏夏，你不用替我們打掩護。」我的好同桌全安安捏著我的語文試卷走了過來，一把攬住林夏的肩膀，語氣囂張，「林遲，我就明說了，是我，從你的桌筐裡翻出你的試卷，然後叫同學們來圍觀，怎麼樣？你要發火嗎？讓我們看看你發火的樣子唄。」

我看著全安安高高昂起的頭，和充滿不屑的眼神，一時失笑。

一直以來都像個假小子的她，大概覺得自己現在的姿態很帥氣吧？

可是對不起，真的好中二，好幼稚。

我彎起嘴角，揚起一個自認為很友善的微笑，「安安，下次再看到有人在試卷上寫歌詞，不要念，要唱出來，這是對歌曲的一種尊重。」

我從全安安手裡抽出試卷，正準備回座位，手腕又一次被人抓住。

這次是我親愛的妹妹，林夏。

「姐姐，你，你別生氣……」

很好，說話磕磕絆絆，眼中飽含熱淚。

我親愛的妹妹呀，你不應該被局限在這小小的第一中學，隻做小小的年級第一。

你應該去做演員，去爭一爭影後的位置。

7

全安安推了我一把，嘴裡說著所謂瀟灑的話。

我沒理她，上前擁抱林夏。

我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好妹妹，當了這麼久年級第一，你很開心吧？我希望高考時，你也能拿出年級第一的水平，去拼一拼你夢想中的清北。」

林夏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

她緊張了嗎？

真有意思，我真心祝願她考上清北，她怎麼還緊張起來了呢？

我親愛的好妹妹，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但你別怕，我不會揭穿你，最起碼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