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才推辭兩句，她就開始哭天搶地，被逼無奈，我隻能帶著飯盒出門。

卻沒看到在我走後，婆婆嘴角掛起的得意笑容。

午飯時間。

我才打開飯盒，就聞到濃鬱刺鼻的姜味。

意料之中。

身旁同事詫異地看過來：「詩寧，你不是對姜過敏嗎？怎麼帶姜味兒這麼重的飯？當心出問題啊！」

看吧，就連同事都知道且能記住的事情。

口口聲聲說對我好的婆婆，卻從不會放在心上。

我苦笑一聲，或許是憋了太久，又或許是懷孕導致情緒波動太大。

在同事關切疑惑的目光下，我忍不住向同事傾訴起來。

聽完我事無巨細的講述，同事的表情幾經變幻，最終停留在一言難盡上。

「那什麼，依婷，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就是你有沒有覺得，你這婆婆其實是在對你做服從性測試？」

服從性測試？

我曾不止一次在網上看到過這個詞，卻從沒有往婆婆身上想過。

「你看啊，」同事轉動椅子滑到我跟前：「明知道你不愛喝豆漿還以愛之名逼你喝，明知道你對姜過敏還一直想方設法逼你吃，不對勁啊不對勁。」

睨了我一眼，同事沉吟片刻繼續道。

「如果你們是母女，有些媽媽對孩子控制欲過剩，這我還稍微能理解一二，但你們可是婆媳啊。」

「還有盯你上廁所，沒有十年腦血栓都幹不出這事兒，你這婆婆要麼純變態想馴化你，要麼就是另有所圖，但不管從哪方面來看，她的所作所為都不正常，你平時還是當心點吧，別真上了人家套。」

同事言盡於此，面色凝重拍拍我肩膀，滑回自己位置去睡午覺了。

8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

如今再回過頭去看過去一年婆婆對我堪稱密不透風的照顧。

果然處處透露著詭異氣息。

沒有立刻打草驚蛇，我先試探著給正在出差的錢利發了信息。

言辭還和之前一模一樣，隻控訴婆婆的一言一行都讓我無比窒息。

十幾分鍾後，我終於等回了錢利的信息。

他依舊像過去那樣，隻一個勁兒站在他媽的角度說話，字字句句不離他媽有多辛苦。

【她們那一輩的人哪懂什麼過敏，我媽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你就看在她一把年紀還天天早起做給你做飯的份兒上，多體諒體諒吧。】

【詩寧，你結婚前可是最善解人意的，怎麼現在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明白，懷了孕的人總忍不住多思多想，但我跟你保證，我媽對你肯定沒有半點壞心眼，你就當心疼心疼老人，別跟她計較這些了。】

其實早在我們結婚前他就是這樣。

一旦話題涉及他爸媽，他就總話裡話外說他爸媽這些年多麼多麼不容易，說他之所以能從山坳坳裡走出來，多虧了爸媽的無私付出，說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父母，讓他們可以安享晚年。

那時我隻看到他孝順的一面，以為像他這樣不嫌家貧的人肯定不會壞到哪裡。

可現在再看……

看著聊天框中，錢利發來的一句句長篇大論。

我緩緩吐出口氣，回復了一個【好】字後，按滅了屏幕。

或許真是如此吧。

就當是給我和錢利這幾年感情一個交代。

我決定再靜觀其變一段時間。

9

身體仿佛已經適應每天早上婆婆突如其來的「叫醒服務」。

我這天居然破天荒地提前醒了。

睜開眼沒多久，我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的陣陣交談聲。

「诶呀你別管，這可都是我花錢從網上學來的好法子，人家那個情感博主都說了，像她們這種自由散漫慣了的千金小姐，最受不了的就是時時處處被人管著！」

聽到婆婆這句話，我眉心陡然一跳，心底升起不好的猜測。

於是屏息凝神繼續停了下去。

「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看見她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就來氣！」

「咱們村裡媳婦哪有她這樣的？這也不愛喝，那也不能吃，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的人，不就家裡有倆臭錢嗎？可把她給金貴壞了！」

「一個女人，成天不想著怎麼在家伺候男人，就想著出去拋頭露面，老錢家的臉都快讓她丟完了！」

公公邊拍桌子邊喊，完全不在乎會不會把我吵醒。

婆婆急道：「哎呀，你這麼大聲幹什麼！要不是我昨天給她牛奶裡下了安眠藥，準得讓你給吵醒了！」

安眠藥？！

聽到這三個字的瞬間，我猛然瞪大了眼。

一股寒意從腳底徑直衝上頭頂，眨眼把我整個人層層包裹了起來。

公公：「安眠藥？她現在可還懷著我們老錢家的種呢，你那藥別再把我大孫子給弄沒了！」

婆婆聲音中帶著笑意道。

「不怕，我早讓咱們村的穩婆看過了，她那肚子裡是個丫頭片子，生下來也不頂事。」

說話間，婆婆語氣中又帶出幾分得意和鄙夷。

「咱們兒子可是一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工作好賺得多，她能嫁進咱家就該偷笑了，當兒媳婦的，不知道伺候公公婆婆，還一天到晚給我擺臭架子，活該她頭胎就懷個賠錢貨！」

「你放心，我都託村裡媒婆給咱兒子挑好屁股大能生兒子的了，隻等她哪天受不了提了離婚，咱兒子立馬能娶新媳婦！」

「連個黃花大閨女都不是了，還好意思跟咱們要家彩禮，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女的！」

公公遲疑著道：「那這房子……」

10

說起房子，我現在就恨不能甩自己兩耳光。

當初，就因為錢利一句，他父母是農村人，攢了一輩子也沒攢出城裡房子一個首付。

我就回家軟磨硬泡求著爸媽給我們買了這套婚房。

我以為這套房子會成為幸福的港灣。

卻不想，結婚還沒兩個月，錢利就以想就近照顧他爸媽為由，把公公婆婆接了過來。

起初，按照婚前對公婆的印象，我一直以為他們真的是好相處的老人。

所以即使後來婆婆的行為愈發得寸進尺。

我也都當他們其實是關心我的，隻是不知道觀念不同方法不對。

直到現在親耳聽到他們這些話。

我才知道，自己究竟錯的有多離譜。

正當我思緒萬千時，婆婆的話音又飄了進來。

「咱們都在這兒住了快一年，房子當然該是咱家的！像她這種不敬公婆不守婦道的女人，哪配跟咱兒子爭家產？」

「你就放心吧，憑我那些手段，總有她受不了的一天，到時候隻怕咱們不說，她都要主動淨身出戶給咱們新媳婦騰位子！」

「她不願意也沒事，咱兒子耗得起她可耗不起，時間長了，她人老珠黃了，再嫁怕是也沒哪個男人願意要她！」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

對我好是假，以對我好之名逼我主動提離婚還要霸佔我的房子才是真！

雖然還躺在被子裡，但此時此刻，卻直覺渾身冰冷。

得虧我昨天因為孕吐沒胃口，加上乳糖不耐受，婆婆端給我的牛奶全進了馬桶。

否則，我怕是直到最後真走到離婚那一步。

都不會想到，他們能如此煞費苦心。

11

熟悉的鞋底磨地的腳步聲傳來，顧不得滿心繁雜，我連忙翻身背對著房門裝睡。

下一秒，臥室門被推開。

婆婆語氣厭惡的聲音再次傳來。

「嘖，睡得像頭S豬一樣，哪有個當人媳婦的樣子？得虧咱兒子聽勸，昨天給我打了電話說對新媳婦很滿意，不然我才真要氣S了！」

公公笑了聲：「還是你們娘兒倆聰明，這種女人就不配當我們老錢家的媳婦！」

婆婆又說：「行了行了，該叫她起床了，你先出去吧，別再讓她看出什麼。」

話音落下，一道腳步聲漸漸遠去。

不多時，我身上的被子猛然被人掀開，婆婆扯著嗓子喊道。

「詩寧，快起床啦！我今天早上特地早起給你包了你最喜歡的小籠包，現在起了剛好能趁熱吃。」

哪怕隻是裝睡，我依舊被這猝不及防的大喊嚇了一跳。

我盡量保持著平時的模樣，不動聲色吃完不知道有沒有加料的小籠包，忍著惡心喝完豆漿。

才帶著婆婆強塞來的飯盒出了門。

剛走出單元樓門，我就再也忍不住，抱著樓門口的樹幹把早上吃的飯吐了個幹淨。

原以為錢利隻是愚孝，沒想到，他早就跟他爸媽狼狽為奸，還借著出差的名頭去見了婆婆給他精挑細選的「新媳婦」。

惡心，這一家人都太惡心了！

痛痛快快吐完這場。

我直接開車回了爸媽家。

12

聽完我復述的公婆對話。

爸爸氣得臉色鐵青。

「是不是人！他們一家還是不是人！居然這麼算計我閨女，真當我們家人都是S的嗎！」

當初，就因為擔心我戀愛腦拎不清，買房時爸媽堅持把房子落在他們名下。

那時我還覺得是爸媽多此一舉。

現在想來，從頭到尾傻的人隻有我一個。

孕期情緒波動大，忍了大半年的委屈，終於在此刻傾瀉而出。

嚎啕大哭一場，眼睛腫成了核桃，嗓子也喊啞了。

媽媽心疼地抱著我，像小時候那樣，一下一下輕柔地摩挲著我不停顫抖的背。

哥哥怒火中燒：「這一家子豺狼虎豹！這事兒絕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

滿腔傷心痛苦隨著眼淚離開了我的身體。

我直起身子，帶著鼻音說道：「離婚，我不僅要離婚，還要讓錢利身敗名裂，要讓他爸媽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

但是要怎麼做，還得從長計議。

託婆婆每天在小區跟人聊天的福，現在小區業主大多在心裡她已經成了個完美婆婆。

而我，則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每天不停作妖的壞兒媳。

「我需要拿到錢利婚內出軌，以及他們逼我淨身出戶的證據。」

今天公婆那場對話來得太過突然。

我當時人都傻了，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居然沒有錄音。

哥哥正色看過來。

「你想怎麼做，哥幫你！」

13

晚上回到家。

婆婆依舊打著為了我好的旗號，跟我絮叨著她今天一整天做了多少事。

公公一副公正模樣道：「就因為怕你不喜歡，你婆婆花了好幾個小時把那些玉米粒都剝了皮才給你打成汁，詩寧，你現在正懷著孕呢，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啊。」

我面上做出順從的模樣，心中卻冷笑連連。

這天晚上，婆婆又說要去跳廣場舞的時候，我順勢纏著她一起下了樓。

我以後離了婚還要住在這裡。

可不能再讓她隨意在外敗壞我名聲了。

歸功於她日復一日的洗腦，看到我的當下，和她一塊的幾個老太太對我都露出了不滿神色。

我權當看不到，隻親熱地挽著婆婆的胳膊，笑眯眯跟眾人寒暄。

然後，將視線落在其中一個身材微胖的老太太身上。

「您是李阿姨吧？」

對方愣了下，遲疑著點點頭：「啊，對。」

我意味深長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抿嘴笑笑沒再開口了。

不出所料，對方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大好看。

有人好奇追問：「孩子，你認得李阿姨？」

我乖巧點頭，說道。

「認得啊，我來之前婆婆都跟我說過了，說幾位阿姨裡面身材最胖，最喜歡穿金戴銀擺闊的那個就是李阿姨！」

14

這話可不是我瞎編的，是婆婆剛才的的確確親口說過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李阿姨瞬間臉色大變，看向婆婆的眼神也沒了最一開始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