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氏全族為了皇上戰S後,蕭貴妃意圖自盡。
皇上命我施了法咒,用他的三十年壽元換了貴妃忘記前塵往事,安心同他相守。
五年後,皇上移情於別的女子。
他召我入宮:
「國師,朕後悔了。」
「你可有法子解除這道法咒,還朕的壽元?」
我想起那個剛烈的女子,顫抖著聲音道:
「皇上,貴妃若是恢復記憶,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您會後悔的。」
他卻冷笑一聲:
「朕不管她的S活,隻要你照做便是。」
1
我第一次見到蕭貴妃,是在淮北將軍蕭安鶴戰S的時候。
淮北將軍是蕭貴妃的長兄。
他S後,曾經煊赫一時的將門蕭氏,除了尚且存於世間的蕭貴妃,便再無一人了。
皇上召我來時,眼下烏青,滿臉痛心之色。
「國師,貴妃她已經幾日不願見朕了。」
「未央宮的婢女說她連著幾日不肯進食,也不肯喝藥,太醫都束手無策……」
我的醫術,是上一屆大國師,我的師父親傳給我的。
故而皇上召我來,是想讓我留住貴妃的性命。
「國師,你去給貴妃診治吧。」
他眼裡全是痛苦。
「朕,朕不能失去她。」
我拱手應是,答應他我必盡我的全力。
走入未央宮中。
我遠遠瞧見,那紗帳之中,一動不動地臥著一個女子。
我不必走近。
隻消遠遠地感知,便知她因著心中的鬱氣,已經氣息奄奄。
如果再不進食,恐怕活不過明日。
我如實將此事匯報給皇上。
他當即便紅了眼。
咬了咬牙,衝進了未央宮。
他從一旁屏氣凝神的侍女手中奪過藥,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遞到了蕭貴妃的唇邊。
「你喝一口吧,柔薇。」
「朕求你了。」
蕭貴妃卻並不理會他。
他舉著玉勺的手顫抖著:
「柔薇……」
「啪!」
貴妃忽而不知哪來的力氣,伸出手,將他手中的藥碗打翻在地。
她又不知從哪抽出一把匕首來。
狠狠地抵在皇上的脖頸上。
「阿薇……」
皇上的身子定住了。
不可置信地望著貴妃。
「景懷澈。」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道:
「你若是再敢靠近我一步,我就先將你S了,再自裁。」
2
皇上終究還是依了貴妃的意思,退出了未央宮。
我做國師已有五六年。
從未看過眼前這位被朝臣贊譽年少有為的帝王,露出如此頹廢的模樣。
「國師,你可有什麼法子,讓貴妃好起來?」
「或者,你能不能,讓貴妃忘記那些前塵往事?」
他望著我,灰暗的眼神裡突然有了光亮。
「如此,她一定就能重新接受朕了。」
我面上波瀾不驚地道:
「皇上,您說的,倒是有一法咒能做到。」
皇上抬起頭來。
急切道:
「是什麼?」
「此法咒可以清除一個人的記憶,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不論你提出什麼,朕都可以做到。」
我抬眼看著眼前年輕的帝王。
他雙眼通紅,目光裡滿是悲切。
這種清除記憶的法咒,名為『淨思咒』。
要用提出施咒之人的三十年壽元,來施行此術。
「阿昀,此術極為損傷修為,你切記不可亂用。」
師父辭去大國師之位,前去雲遊之前,特意同我提過。
我本不欲提出此術。
可看著皇上悲傷的眼神,又想起方才那女子氣息奄奄的模樣。
竟動了惻隱之心。
皇上聽完我的話後,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不過三十年而已。」
「若沒她陪著朕,朕怕是活不過一年。」
我大為震驚。
皇上身為帝王,卻肯為了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既然他能如此,我損耗些修為,又算得了什麼?
我不顧師父的告誡,對貴妃施了淨思咒。
為貴妃清除了記憶後。
我修為大損,在國師閣裡修養了好一段時日,才能下地行走。
再次入宮,已經是一年以後。
我奉旨前去寶華殿主持太後的祭日。
經過御花園時,看見了貴妃同皇上並肩而行的身影。
3
蕭貴妃倚靠在皇上肩頭。
皇上緊緊地執著她的手。
為她攏了攏身上厚厚的大氅。
二人之間,早沒了一年前,我初見貴妃時那劍拔弩張的模樣。
皇上望著貴妃,眼裡含著深情。
我遠遠望著他們,心中滿是欣慰。
我成全了一對有情人,怎麼能不算是功德一件?
蕭貴妃轉過頭來,似是發現了我。
她側過身子,似是在問皇上我是誰。
「你就是大國師嗎?」
我走上前去,拱手對這對帝妃行禮。
她揚眉,笑得燦爛:
「我生病痊愈之後,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但是,聽皇上說,我的病是你治好的?」
她喚過一旁的下人,往我手裡塞了個沉甸甸的錦盒。
「這是暖玉,是稀世珍寶,算是我對你的謝禮。」
我舉著那錦盒,面上惶恐不安:
「為皇室盡忠,是臣和國師閣的本分罷了,實在當不起貴妃娘娘如此重謝......」
她卻搖搖頭,很是堅決:
「你收下吧。」
「若不是你,我豈能和阿澈相守?」
我抬眼看皇上。
見他眼含笑意,微微點頭示意。
我才將那玉揣進懷裡,對蕭貴妃不住言謝。
回了國師閣後。
我將那暖玉拿出,在手中把玩。
蕭貴妃說得沒錯。
此時已是滴水成冰的冬日。
可這玉拿在手中,卻意外地十分暖和。
若是常常佩戴於身上,倒是有助於彌補我失去的修為。
我正要將暖玉系在腰間。
卻忽地吐出一口血來。
染紅了那塊玉。
我搖搖頭,苦笑著將血跡揩去。
師父說得沒錯。
那法咒對我的損害還是太大了。
不過,能護下貴妃的性命。
又見皇上同貴妃恩愛如初。
倒也算值當。
4
第二年七月半前日,皇上忽然秘詔召我入宮。
他臉色蒼白,神色倦怠。
瞧著,似是已經有多日沒有睡好。
「國師。」
「朕這幾日總是頻發噩夢,又逢七月半鬼節,不知是否沾染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他撫了撫額頭,很是苦惱的模樣。
「你替朕瞧瞧吧。」
我低聲應是。
轉而為他施起清心咒來。
念著念著,我的心卻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身上纏繞的,全是怨氣。
我習咒術多年,能感知那怨氣的來源。
正是兩年前,我親自超度過的,蕭氏一族。
我的心裡忽然有個可怕的猜測。
蕭氏一族,有蕭大將軍和三位蕭小將軍,即貴妃的父親和兄長。
他們功名赫赫,護百姓安危。
舉國之下,無人不崇敬他們。
甚至,如今還自發為他們建起了許多廟,供奉他們的塑像。
可這樣英勇的幾位將軍。
卻在一年內,接連戰S。
會不會,這戰S,並非天意,而是人為?
我凝了心神,止了無端的猜測。
繼續念起咒來。
卻越念,卻肯定我的猜測。
凝聚在眼前的皇上身上的黑氣越來越重。
這根本,就是害S無辜之人後,那怨氣纏繞所致。
我手一顫。
猛地止住了施咒。
「國師,怎麼了?」
皇上見我停下,皺著眉頭。
「可是有哪裡不妥?」
我想起師父對我的勸告。
「國師一職,是皇室擇選精通咒術與醫術之人以任之,為皇室排憂解難而設。」
「但是阿昀,你要記住,我們身為國師閣中人,隻是忠於皇室,萬萬不可參與任何爭鬥。」
師父眸色沉沉。
眼裡含著擔憂。
「阿昀,我從小看著你長大。」
「你太過善良,又不夠圓滑。」
「你千萬要切記,不要將自己牽涉進皇室這灘渾水中......」
我本不該多問。
可我卻忽然想起在御花園遇到蕭貴妃時,她含著笑意與感激,那一派天真的眸子。
深吸了一口氣。
「皇上,你能否告訴臣,幾位蕭將軍,是怎麼S的?」
5
皇上的臉色猛地沉了下去。
「自然是戰S的。」
他見我神情異樣,擰起了眉頭。
「顧昀,你在詰問朕嗎?」
我深深地彎下身子去:
「微臣不敢。」
先皇特許,國師閣中人可不跪於帝前。
否則,此時的我怕是已經軟倒在地上了。
「天下之事,事無巨細,瞞不過國師。」
皇上盯著我,眸子裡翻湧著不知什麼情緒。
「但是,顧昀,不管你方才施咒時,看出了什麼。」
「你隻需要記得,你始終忠於朕。」
「有些事情,就算你心知肚明,也必須爛在肚子裡。」
我為皇上施完了清心咒。
又給了他幾個符箓。
但我心中清楚,他手裡握著的那幾條蕭氏的人命太重。
這些符咒,也隻能短暫地壓去他身旁的那些怨氣。
他做的事情,若是有一日反噬在他身上……
我心事重重地走出皇上的長明宮。
宮道上,卻不知從哪兒走出一個小宮女。
她笑起來的樣子,同她的主子一模一樣:
「顧國師,我家蕭貴妃娘娘有請。」
我知道,為了避免沾上什麼流言蜚語。
我身為一個外臣,日日將自己鎖在國師閣,隻逢皇上詔令才能進宮。
最好還是不要同宮妃有什麼來往。
隻是,那小宮女的笑容,讓我無法拒絕。
我同她一起去了未央宮。
蕭貴妃已經站在門口迎我。
她望著我時,眼底還是帶著感激之情:
「顧國師,雖然本宮送了玉給你。」
「但是本宮總想著,還是要當面對你鄭重道謝的才好。」
她眼底漾起一絲暖意。
我望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
又想起,纏繞在皇上身邊,那無止境的怨氣。
皇上手握蕭家幾條人命。
卻用壽元強令貴妃失憶,換她同自己相守。
而我,就是為他達成目的的那個人。
某種程度上,我是不是也是兇手呢?
望著貴妃的模樣。
我忽然心虛地打了幾個寒顫。
6
「本宮今日請國師來,除了道謝,還有一事。」
她臉上浮現幾絲困惑。
「本宮失了記憶,從前的事情,忘記了大半。」
「問了身邊的人,也一概不知,唯有阿澈同我說了些......」
我忽然發現,蕭貴妃身旁的人,的確是已經全換了。
皇上把知道她過往的人換了個幹淨。
又用自己的想法,為她虛構了一個過往。
瞧貴妃這滿眼幸福的模樣。
他虛構的過去,應當還不錯。
「阿澈總說起,從前我與他之前的事。」
「但是對於家人,阿澈卻甚少提起,有時緘口不言。」
她皺緊了眉頭。
「我隻依稀記得,我有三位兄長,我的爹爹還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我的心一沉。
看來,那淨思咒,並不能將人的記憶徹底抹盡。
貴妃隻是忘了,她的家人已經盡數S去。
她並沒有忘記她曾有過的家人。
「國師,你是我唯一能見到的外臣。」
她臉上泛起期冀來。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爹爹、娘親,還有兄長、嫂子,他們怎麼樣了?」
蕭大將軍,S於漠北之戰。
S時屍骨被敵人踩踏,連拼也拼不完整。
蕭夫人為蕭大將軍辦完喪事後,在靈前自裁。
不過半年內,三位蕭小將軍先後S於戰場上。
三位將軍中,唯有最小的那位成了婚。
蕭三將軍S後,蕭三夫人聞訊難產,一屍兩命。
自此,蕭氏一族除了貴妃,再無一人。
我微微張了口。
看著蕭貴妃期待的模樣。
勉強扯起嘴角,對她笑了笑。
略帶了一絲緊張,斟酌著道:
「貴妃,幾位將軍都在邊疆安守國土呢。」
她松了一口氣。
「阿澈也是這麼說的。」
「那我就放心了。」
她眉間揚起笑來。
「太好了,過段日子,我要給父親和哥哥去信。」
「我很想他們。」
她說著說著,便激動起來,喚她的宮女去給她取紙筆。
猛然抬起頭,才察覺我還在這裡。
她對我揚起一個不好意思的笑來:
「國師,多謝你。」
她又命人去取她珍藏的絕世珍寶給我。
可我卻悄悄地自未央宮側門溜走。
我不忍再看見她笑意盎然的模樣。
7
中元節過後不久,困擾皇上已久的怨氣漸漸淡去。
他終於能得以安寢。
特意召我去了宮裡。
言語裡,全是敲打之意。
「朕知道你心裡有疑惑。」
他的眉頭緊緊擰著。
望著我的眼神陰鸷:
「顧昀,朕不管你那日看到了什麼。」
「也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他戴著玉扳指的拇指,有節奏地在桌案上敲著。
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你隻需要知道,國師閣的人隻能忠於朕。」
「蕭氏一族是怎麼S的,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朕不希望有任何的流言蜚語自你這兒傳出去。」
他眼底微微浸上了一絲諷刺。
「顧昀,你身為大國師,也不想看國師閣中的所有人因你的一時不當而S吧?」
我低著頭,屏氣凝神道:
「是,臣明白。」
「臣既然得任大國師,此生便隻會為皇上盡忠。」
他的神色微微緩和了些。
「好,你回國師閣去吧。」
我同他拱手告辭。
皇上身邊的公公為我打開內殿的大門。
門一開,眼前卻站著一個人。
正是蕭貴妃。
8
她看到我第一眼,便揚唇笑了起來。
「顧國師。」
我心道不好。
方才我同皇上的對話,不會被她聽了去吧?
「臣參見蕭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