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氣失控，他每根頭發絲都寫著「我是魔族來砍我吧」的氣息。

我把他的氣息都一一掩住，就把他丟回宗門裡。

短時間吸收這麼多魔氣，我簡直要爆炸。

我溜回魔界休整一段時日。

等我再回到光明峰，卻被眼前的場景震驚。

10

一個長老被掛在峰頂，風吹雨淋，整個人瘦蔫蔫。

我認出來，這是林上雲的師父。

我頗為幸災樂禍地湊上前，問：

「喲，老頭，怎麼被掛這裡了？」

他喘著粗氣，看清我的臉後：「你！你！一群叛徒！」

隨後他咧嘴笑道：

「那個瘋子，有的是你受的。」

腰間忽然環上一雙手，不容掙脫。

來者語氣喜悅中透著幾分涼意。

「師姐，你舍得回來了？」

他的手撫上我之前受傷的肋骨，聲音壓抑：「這裡還疼嗎？」

沒見半個月，林上雲功力進步神速。

我還未說話，他已經把我帶回臥房。

是他的房間。

半間屋子裡都是花束。

仔細看，似乎是我當初送的那一車，都被施了駐顏的陣法，把它們維持在盛開的時刻。

「不要走神。」

我坐在床邊，林上雲跪著，頭枕在我的膝上。

真是古怪的姿勢。

像我之前養的小魔獸，委屈巴巴地撒嬌。

我摸摸他的頭：「幾日未見，你倒是長大不少。」

「受了什麼委屈，和姐說。」

林上雲悶聲道：「我醒來後，你就不見了。」

「是嫌棄我嗎？我已經把氣息藏好，不會再招惹麻煩。」

他如同獻寶一般，把脖子上那一串鏈子展示出來。

是鎖魔鏈，它能壓抑魔氣，但對於魔族而言，這無異於堵著一個鼻孔不呼吸。

這次進光明峰，我戴了兩條這種鏈子掩蓋我的魔氣。

相當於我這段時間都是鼻塞。

我有些惱火：「別用這種東西，傷身。魔族罷了，算什麼？」

「我從未嫌棄你。」

身為魔界大姐，容不得別人歧視自己的族人。

他眼睛一亮，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下巴無意間蹭到我的腿，痒痒的。

「師姐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疑惑：「什麼話？」

「入族譜。」林上雲的耳尖逐漸發紅，「我願意。」

我頭腦一懵。

半個月不見，白得了個弟弟。

我喜悅撫掌：「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腼腆一笑：「今天如何，我準備好了。」

這麼著急？

我輕撫他的後背。

「乖，我還沒和家裡人說呢，你等等。」

11

我和魔尊弟弟說，任務完成，過幾天帶弟弟回來認親戚。

他回信：

【我派過去的人都被他打殘了。】

【很好。再怎麼厲害不還是當我小弟？】

【我明天生辰，姐記得送禮。】

差點忘了。

魔尊生日，魔界的大盛會，熱鬧得很。

那天城門大開，歡迎六界來賀。

晚上，林上雲和我說，明天要去做件事情，讓我早點休息。

我也說，明天要回一趟家，和家人說這個好消息。

林上雲手忙腳亂，從懷中掏出一個百寶囊。

他牽著我的手，輕聲道：「下次陪你回家，事出突然。」

「這些當作伴手禮，給家裡人。」

喲，這麼客氣。

這麼懂事的弟弟，我很難想，家人會多麼喜歡他。

大清早，林上雲就出門去了。

我在虛空畫了一個圓，直通魔界。

等我鑽回老巢，魔尊樂呵呵地迎接我。

「姐，今年給我送什麼？」

「給你送個弟弟。」

他一臉晦氣：「不要。」

我打了個響指，說：「給你定了六界各色美豔花朵，排面大不大？」

魔尊勾唇一笑，和我說了他的小計謀。

我一口答應下來，保證完成他虛榮的小心願。

「對了，三十三弟身體如何？」

上次一戰，他夾著尾巴跑回家，聽說休養了很久。

我帶著惡趣味換上師姐的容貌，打算嚇嚇那群妹妹弟弟，看看哪些人眼睛不大好。

床上的三十三弟看到我的臉。

「啊啊！你是誰？怎麼在我寢宮？」

「不對，這邪性的笑容，你是大姐！」

「那天早知道是你，隻恨沒有多捅幾刀！」

我在他的傷口哐哐捶了幾拳。

隨後，我和魔族的親屬們宣布了一個大消息。

我收了個義弟，過幾天帶回來給大家看看。

人高帥氣，有魔族血統，溫柔大方慷慨。

隻有魔尊和三十三弟表示了懷疑。

其他人拿著林上雲送的伴手禮，都樂呵呵表示歡迎弟弟。

情報局的小妹忽然扯著我說：「姐，前幾天得了個情報，有幾個正派聯盟派了S手，打算趁著今天搞事情。」

我了然一笑：「姐在，他們掀不起風波。」

生日宴如約開始。

大殿中人山人海，賀禮源源不斷送到魔尊手中。

孩童的冰糖葫蘆，老人織的毛衣，以及一些聖物，他來者不拒，都一一笑著收下。

我揮手招來滿城的鮮花，在堂前作揖：

「光明峰，命我送來九十九車花。」

身旁的人齊聲驚呼：

「這屆魔尊臉面如此大嗎！居然能讓頭號S敵給他們送禮？」

「還入鄉隨俗，送這麼多花。」

「聽說新任門主想滅了魔尊九族，怎麼會棄明投暗？」

「光明峰確實派人來了，難道就是這個小丫頭？」

我驕傲而自信地奉承魔尊，看他滿臉笑出褶子。

弟弟的生日願望當然要滿足。

「魔尊威武，吾等崇拜！」

「魔尊魁梧，吾等臣服！」

「……」

嗯？怎麼有一股寒意。

我憑著直覺回頭。

看到林上雲戴著鬥篷，一雙漆黑的眼眸像浸潤了寒霜。

臉色很難看，像從十八層地獄裡剛爬出來。

咦？

弟弟你怎麼在這裡？

12

「光明峰，賀禮在此。」

林上雲褪下鬥篷，一步步走上前。

魔尊臉色一暗，似乎是想起了那個佔卜家的預言。

氣運之子，第一刀便是斬他魔尊的狗頭。

林上雲站在我身旁，目光緊緊鎖定我手捧的花束。

然後，林上雲看到了大殿上那些魔族男子女子，手中都拿著他的寶物。

朝他面露狡詐地微笑。

他幾乎要炸裂。

他的好師姐，就如此喜歡魔尊嗎？

昨夜還接受了他的告白，今天就來找魔尊。

說回家見家人，談婚事，轉身卻來了這裡？

還把自己要送家人的禮物贈給魔族。

他幾乎要咬碎牙齒，才把惡氣咽下去。

這魔族，真是勾引人的妖精。

把我正道的師姐，引上這大逆不道的路。

此行果然是正確的。

魔族，當誅。

13

我看到林上雲拿出了一柄劍，閃著寒光。

「魔尊肖敖，其姐肖姣，其弟……」

「今日，我為魔尊送上大禮。」

他輕聲在我耳畔道：「師姐，我是為除魔族而來。」

「我們的賬，遲些再算。」

？！

弟，你來真的啊？

我不知道劇情發生了什麼變化，這氣運之子屠族的結局提前來了？

我連忙握住他手：「別衝動！聽我說……」

魔尊大聲狂笑。

「我就知道你們正道想搞這出！沒想我早就準備好了，一起毀滅吧！」

在我震驚的眼神中，魔尊弟弟朝我自信一笑。

姐，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大殿中央的地板轟然坍塌。

我和林上雲雙雙墜下。

這裡直通我家祖宅，上古魔獸都在此歇息。

我弟故意的。

隻傳送了林上雲和我過來。

能保證他的生日宴會少了兩個禍害。

林上雲接住我穩穩落地，嗤笑道：「師姐，你看，那個魔尊今日敢犧牲你，明天又能做出什麼？」

「看來他也沒這麼愛你。」

「不像我。」

「無論你是怎樣面目，我都喜歡你。」

他將額頭與我對碰，那雙眼眸淬著執著。

這話，一套接一套的。

頗有我的風範。

一聲咆哮猛然打斷我們深情交流。

上古巨獸午睡醒了。

九頭龍從山谷間伸出腦袋，朝我們友善咧嘴。

林上雲面色一凜，將我轉移到一個安全地勢。

「師姐，我很快回來。」

他便抬手向九頭龍攻去。

那九頭龍是我老祖的愛寵，與我也相識，看見我便極速奔跑過來，也不顧及林上雲。

他一驚，朝我這邊極速飛來。

眼眶焦急得通紅。

「師姐！閃開！」

下一瞬，那九頭龍乖巧地蜷縮在我身旁。

林上雲揮劍的動作一僵。

這種上古魔獸，隻對魔族毫無攻擊性。

我摸摸九頭龍的鱗片，下一瞬露出真容。

「怎麼，後悔來這裡嗎，雲兒？」

14

在魔族祠堂中，我翻出族譜，讓他籤字。

「可別寫錯了，這族譜改不了。」

林上雲面色紅潤，迅速接過筆在我下面寫上自己的大名。

不疑有他。

在關系一欄，他停了筆。

他不清楚，魔族中對於婚配關系是如何表述的，是配偶還是道侶。

他壓著聲問：「我們之間的關系呢？」

「啊，當然是姐弟啊。你比我小，莫非還想當我哥？」

我哈哈大笑，開玩笑道。

卻見林上雲的神色微妙：「我們不是道侶嗎？」

「？」

這是什麼誤會。

來不及阻止，林上雲已經在族譜上認真寫下「伴侶」二字。

「我們之間，隻能是這個關系。」

「唯有伴侶之間，才能耳鬢廝磨。」

「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他牽住我的手，移到他火熱的胸膛上。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額，你這禍心，什麼時候有的？」

他吻上來，我也順勢捏住他的脖頸。

也罷。

我也有禍心。

番外：林上雲

何時有的禍心？

「願意入我家族譜嗎？」

師姐在面前問，她笑容誠摯，眼中帶著期待。

師姐是在求親嗎？

「讓我再想想。」

林上雲倉皇而逃。

他在房間中把師姐送的花一束束扎好，放在屋中保存好。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清白，還會喜歡他嗎？

當晚，他做了古怪的夢。

師姐和他同榻而眠。

林上雲清晨正衣冠時，看到自己潮紅的臉。

「思想齷齪。」

他罵自己。

轉而，他就去後山找那個傳聞中的老仙醫。

老頭遞給他一本《純情戀愛寶典》，讓他字字研究。

「克制，是男人最大的魅力。」

「撒嬌，是男人的福氣。」

「疏遠，讓女人欲罷不能。」

林上雲讀著讀著，覺得，這書好荒謬。

聽聞師姐喜歡吃夜宵，他半夜做了甜食送去。

師姐房中傳來一道男聲。

林上雲腳步一愣，他從敞開的窗口中看到，一個男子在和師姐說話。

兩人之間的相處十分熟悉，仿佛，已經一起生活了很久。

那人忽然伸出手指，在師姐臉上戳了戳，笑容很刺眼。

他忍不住一劍刺去，將男子的手擋看。

師姐說，這也是她的「弟弟」。

除了這以外，她還有三十餘個。

林上雲咬緊牙齒，想問她，族譜上夠寫這麼多人嗎？

男子囂張挑釁著，說什麼「爭寵你最牛嗎」。

一時間，林上雲悟了。

他想起那本戀愛寶典的秘籍。

果然，師姐在他暴露傷口後，對他噓寒問暖。

甚至親手治好他的傷。

隻不過，師姐騙了他。

這個治療手法很獨特，手掌酥酥麻麻的，他遇到過。

那個他SS的偽裝者。

師姐有目的地靠近自己。

那又如何，她起碼花了心思。

而那個情敵，在旁邊氣得跳腳。

果真，那老神醫真的神。

秘籍中還剩「疏遠」與「克制」兩招。

林上雲立即開始實踐這兩條秘術。

但師姐卻對此不以為然，甚至一臉欣慰地望著自己。

甚至，他邀請師姐旁觀秘境試煉時，師姐隻是簡單鼓勵，便和師妹一同離開。

他想追上去，卻還是握緊衣袖。

秘境當日，林上雲等到最後時刻，也不見師姐。

他心中缺了一塊，轉而跳入秘境。

紫霧襲來得突然。

是魔族。

那穿著紫色外衣的魔族少年，極為囂張地把他鎖在一個陣法中，卻怎麼也無法要他性命。

「真難對付。」

少年惡狠狠道。

林上雲握緊劍柄，不到最後時刻，他絕不會用那骯髒的魔氣。

這時，他魂牽夢縈的聲音傳來。

林上雲卻猛然一慌：「師姐！別來！」

此陣，最傷正派人士，他身體中流著魔血，還能掙扎一番，但師姐這般清白的人……

女子一聲悶哼，腹中流血不止，倒在他懷中。

林上雲聽到腦中的弦斷了。

他在失去理智前，捂住了師姐那雙眼睛。

「師姐，閉眼，求你不要看我。」

入魔的模樣，尤為猙獰，他不願師姐看到自己的醜陋不堪。

那魔族餘孽被他打得落荒而逃。

等林上雲再醒來。

師姐不在。

手上還有鮮血的餘溫。

【你師姐沒從秘境裡出來。】

【她總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怕不是惡心你。】

【若是出來了，也躲著你吧。】

那群人嘰嘰喳喳說些什麼, 他全然聽不進去。

「因為我體內流著魔族的血，師姐被我嚇走了？」

他找來了鎖魔鏈，把自己的氣息SS掩藏。

盡管很難受。

但是，師姐哪天要是回來了呢？

在此之前, 他還要做一件事情。

這裡太髒，在她回來之前, 要將這裡整理幹淨。

如同她出現時的隨機，她回來時也讓他猝不及防。

像每天在腦海裡演練的，他把人卷回自己的臥房，撒嬌。

師姐似乎很喜歡這一套。

她不討厭自己。

「我願意加入師姐的族譜。」

林上雲幾乎要咬到自己的舌頭。

師姐說，要回去和家人說一聲。

也是，這是大事。

林上雲把自己存了畢生的寶物都塞到師姐懷中。

滿心歡喜。

等他明日去斬除魔族, 師祖就會把能洗去魔氣的神物交給自己。

二是, 那魔尊的畫像, 儼然就是當初和師姐一起的男子。

一舉消滅兩害。

「清白的家世和身子是男子最好的禮物。」師祖如是說, 「等你回來，我親自宣布你們的婚期。」

那時，林上雲嗤笑：

「我們的婚事，還需你宣布？隻管準備好該給的報酬。」

魔尊生日宴, 場景熱鬧。

林上雲蟄伏在人群中，他餘光看到一人，身影化成灰他都認得。

師姐？

他穩住心神，看到師姐為魔尊獻上滿城的鮮花。

比昔日送給他的多上千倍。

他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身旁人朝他私語：

「門主，怎麼已經有人替我們送禮了？」

林上雲離開前，還望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師姐。

可這時, 師姐已經趕來了魔界。

在他離開不久，師姐就匆忙出發了。

在她的情郎「弟弟」面前，無限恭維, 滿臉笑意。

等他們二人一齊摔入地下時, 林上雲護住懷中女子。

她的發尾掃到唇邊。

掃得他心痒痒。

他心想，那些弟弟們有什麼好的？

一個兩個狼心狗肺, 還不如自己。

可那九頭龍向女子襲來時，林上雲慌了。

那頭是上古巨獸, 一個手指，就能捻S修行者。

預料的場景沒有出現。

那九頭龍親昵地環繞著師姐。

林上雲定在原地。

女子露出真容，笑容張揚恣意：「我是魔族大公主, 肖姣。你要滅的魔尊九族之一。」

「怎麼, 不是說無論我是什麼面目, 你都不會改變敬愛之心嗎？」

林上雲自覺受了欺瞞, 第二次了。

但他心中一暖。

隻騙自己不騙他人, 何嘗不是一種偏愛？

親吻上日思夜想的人, 林上雲像踩在雲朵上。

……

從魔族祖宅出來, 他食髓知味, 跟在女子身後如影隨形, 一刻不想分離。

「姐，你真厲害！這就收服這個混球小子了？」

魔尊跳到他們面前，大笑道：「來來來，歡迎小弟，叫聲大哥。」

魔尊那張臉, 此刻看竟然順眼十分。

他望了一眼肖姣，溫和叫道：「小舅子。」

「诶！」

魔尊一愣，「什麼？你叫我什麼？」

肖姣狡黠笑了：「這是你姐夫。」

魔尊大人近期最後悔的事情——

就是引狼入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