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個很高，校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就這樣站在我面前，如一團巨大的黑影般，罩住了我，讓我無法反抗。

「林初，你為了他，跟我說謊。」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這麼多年的第一次。

我之前總覺得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名字，今天看來，他是知道的。

靳言生氣了。

好像特別生氣。

比之前過年那次還要嚴重。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對，騙你是我不對，我會跟你道歉，但是你拆開我的信還看了，是你不對，你要給我道歉。」

估計是我沒這麼跟他說過話，靳言愣了一下。隨即便是一聲冷笑，當著我的面，將我的信撕碎了。

渾身的血液衝到了頭頂，我氣急敗壞，推了他一下，怒吼，「你幹什麼！」

靳言沒說話。

「你太過分了！你憑什麼這麼做！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嗎？」

靳言還是不說話。

我不想哭，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我知道我寄人籬下，我是你的保姆，但是你也不能管我的私生活，我喜歡誰是我的事，我想寫信給他表白也是我的事，這些都影響不到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靳言皺了皺眉頭，我淚眼朦朧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也不想再跟他糾纏，「這周末我會搬出去，我不當保姆了，工資我也不要了……」

說著，我撿起地上的碎紙，一片都不曾落下，回屋後還不忘將門狠狠關掉。

我想拼好它們，但是徒勞無功，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成媛媛電話打來的時候，我哭著將一切都跟她說了，她聽完沒有安慰我，反倒是詭異的沉默，「你說靳言很生氣？」

「對啊，我又沒做什麼，他憑什麼生氣，還把我的情書撕了……」

成媛媛又沉默了一會兒，「林初，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他就是混蛋！我跟他說了我要離開靳家！我再也不要當保姆了，有我哥哥在，我還不信我會餓S！」

「不是……你冷靜一下，你好好想想，他為什麼會生氣……」

「我管他為什麼生氣！」

成媛媛：「……」

「算了，我以後再跟你說這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重新來吧，我能寫出一封就能寫出另一封！你再找大師算算，肯定還有別的好日子……」

成媛媛：「……好吧。」

我一夜未眠，第二天也沒有去叫靳言起床，也不想陪他吃早餐，打算自己坐公交上學。

誰料就我洗漱的功夫，靳言已經在客廳了。

我目不斜視地出去，他卻慢條斯理地開口：「坐下吃飯。」

「我辭職了。」

靳言堅持道：「林初，坐下吃飯。」

我當做沒聽見，就想出門，管家攔住了我，「小姐你還沒吃飯呢，你忘了你不吃早飯容易低血糖啊……」

「不用，我出去吃。」

管家幾乎是哀求了，「小姐你就給我一個面子吧，把飯吃了啊……」

他一向對我很好，我沒辦法，隻能聽他的。

如坐針毡地吃完飯，我還得跟靳言一同去上學。

這是這麼多年來我們第一次吵架。氣氛僵硬的連王司機都不敢說話。

我這個人本身脾氣也還行，靳言性子雖冷也不會找事，況且他是僱主，我肯定會順著他，要不是這次他太過分，我也不至於這樣。

10

今天成媛媛來的比我早。

她好像是憋著一肚子話，但是看到我身後的靳言，又什麼都沒說。

一坐下我就下意識地找沈書潤的身影，他平時基本都是班裡來的最早的，可這會他座位上竟然是空的，連桌子上堆著的書本都不在了。

環顧教室一圈，我終於在最後一排窗邊的座位看到了他。

他換座位了？

那他現在跟誰坐呢？

等啊等，上課鈴快響的前一秒，我終於看見他的新同桌施施然地進來了。

是新轉來的那個女生。

那女孩長得很好看，很瘦很白很漂亮，個子比我高半個頭，下巴總是微微昂著，身上帶著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獨有的驕矜。

她好像是叫……趙雨晴？

看著坐在她旁邊的沈書潤，不知道為什麼，我皺了皺眉，心裡莫名的不太舒服。

足足心神不寧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我打算跟成媛媛好好商量一下對策，靳言卻突然站起來，三下五除二幫我把書包收拾好，淡淡道：「回家。」

「我今天有點事——」

他不為所動，仍舊說：「回家。」

平日裡靳言就是班級裡當之無愧的焦點，他任何動作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感受到一道道的目光，我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他吵，他也絕對不會讓步，我隻能忍著氣，拿著書包出了教室。

到了校門口，我才跟他說：「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不幹了。」

靳言就跟沒聽到一樣，示意我上車。

「不是，我跟你說話你聽不懂嗎？以後我不住你家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系，叔叔阿姨那邊我會跟他們說……」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傍晚的陽光並不刺眼，天邊是漂亮的火燒雲，少年就這麼看著我，輕輕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有些發愣。

靳言卻在這個間隙抓住了我的手，不容任何反抗地將我帶進了車裡。

整個過程的迅速根本不容人反應，車子啟動後我才逐漸回神，那隻抓著我手腕的手骨節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力氣極大，跟主人的清瘦身材似乎完全不符。

我嘗試想掙脫，他卻又收緊了力道。

「放開。」我說。

靳言不為所動，微闔著雙眼閉目養神了起來。

我感覺有些怪異。

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常說，靳少爺有嚴重的潔癖，讓我別亂碰人家的東西，更不能像對別的小朋友一樣，捏臉拉手的。那會還不懂事，我偶爾會碰碰靳言的文具，進進他的房間，但也僅限於此了。

這是我第一次觸碰到靳言。感受到他的體溫。

還是他主動的。

這隻手，即便是夏天，指尖都帶著微微的冰涼。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抓著我的那部分肌膚，就像那天邊的火燒雲一樣，也灼燒了起來。

燒的手臂僵硬，連身體都變得僵直，嘴唇動了動，偏偏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直到了家裡，他才放開我的手。

我沒有看他，回了房間就收拾了一些必需的東西，打算去我二哥家。

這地方我是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靳言正坐在客廳沙發上。

他看我拿著行李箱，隻是斜斜地瞥了我一眼，說：「回房間去。」

我充耳不聞，一心就想離開，靳言站起身，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繞開，他竟直接一手接過我的行李箱，一手拉著我，一門心思往樓上走。

靳言的力氣我已經領教過了，可這會又是刷新了我的認知。

他拎著那麼沉的箱子，還拉著一直掙扎的我，走的那叫一個穩穩當當。

一進我房間，他先是將門反鎖住，才轉過來慢條斯理地對我說：「林初，我不點頭，你就走不了。」

我簡直被他氣笑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還給我當上土匪了？

「你再這樣我報警了，你非法囚禁！」

靳言：「那你報吧。」

我：「……」

好，不愧是財大氣粗手眼通天的靳家！

硬的沒用，軟的我不想來，隻能用激將法了。

「呵，我還真沒想到，靳少爺竟然這麼離不開我。」

靳言仍舊不為所動。

僵持了好一會兒，無論我說什麼，靳言都無動於衷。

我敗下陣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算了，我不走了，你出去吧，這是我房間，我累了，要休息了。」

似乎是終於聽到了想要的回答，靳言終於點了點頭。

「嗯，還沒吃飯，先下樓吃了飯再休息。」

我：「……」

11

這場鬥爭，我輸得一敗塗地。

靳言說的確實對，他隻要不點頭，我無論怎麼樣，都走不了。

我不僅沒能成功離開靳家，靳言在這之後，還看我看的異常緊，我足足大半個月沒能跟成媛媛出過門，自然也沒機會跟沈書潤說話。

除了在微信上的寥寥幾句。

偏偏在這個關頭，還發生了一件事。

班裡不知道哪裡來的傳言，說是趙雨晴趙大小姐看上了沈書潤，先是讓班主任調了座位，然後還高薪聘請沈書潤做她的家教。

聽到這個消息的我異常慌張，趁著上廁所的時候，問成媛媛：「這應該不是真的吧？你知道情況不？」

成媛媛嘆了一口氣，「我覺得八成是真的，我之前還看到，沈書潤放學後確實坐著趙雨晴的車走的……」

完了。

強自鎮定了心神，我安慰自己，「沒事，可能是單純的補習吧，沈書潤本來就學習好，之前不還給別的同學當過家教嗎……」

成媛媛隻是說：「希望吧。」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非常大。

我魂不守舍了好幾天，好幾次都想問問沈書潤，又沒有勇氣。

成媛媛看我這樣，給我出了主意。

「這樣，你也別寫情書了，直接約沈書潤表白，他要是喜歡你自然是好，要是不喜歡你，你就放棄，怎麼著都比現在好……」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可最近靳言盯我跟盯囚犯一樣，也不給我準假，我怎麼才能找到好機會溜出去呢？

軍師成媛媛又獻上了良計：「你隨便找個哥讓他周五放學來接你唄，靳言還能不讓去啊？」

最終這個敲定人選，定成了我五哥。

於是周五放學，他騎著他的鬼火來了。

看見我，還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周圍人的目光讓我十分丟臉，甚至都想鑽進地縫裡，可對於正事兒來說，這些都算不上重要的了。

在靳言的視線中，我坐上了五哥的鬼火。

「去哪啊妹妹？」我五哥問。

我提前跟成媛媛約好了碰面地點，我讓我五哥載我到那裡，一到地兒我就又讓他回去。

「不是妹妹，你說你想哥哥了要跟哥吃個飯，怎麼現在就讓我走啊？」

我敷衍道：「臨時真有點事兒，下次我們一起吃！」

雖然很不情願，但他還是走了。

成媛媛一到，就問我：「你跟沈書潤約的時間地點都在哪裡？」

「他說晚上有家教課，得八點以後才有時間，西街那邊最近不是新修了個廣場嗎，我就約他在廣場中央噴泉那裡見面……」

「行，那時間還充裕，我們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