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聽說周言初戀要回來時，我主動和他提出分手。

人人皆知，周家少爺一直喜歡乖乖女白若兮，歷任女友都和她有幾分相似。

離開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告別：「周言，再見，然後，祝福啊。」

周言將錢打到我卡上，笑得很淡：「也祝你早日找到下家。」

我應聲：「嗯。」

周言身子微微僵住。

1

再次打開手機時，中學要好的幾個朋友正在群裡嘰嘰喳喳。

消息 99+。

我點開時，一翻才發現已是兩天前就在討論了。

看見第一條，就是在說：

【白若兮和八年男友分手了，你們聽說了嗎？】

再次聽到這名字時，我怔了下，又繼續往下翻。

白若兮朋友不少。

聽說她前幾天和幾個好友相約聚會，卻好巧不巧撞見即將訂婚的男友摟著一個女人的腰。

【那場面別提多尷尬了，聽說他們本來都準備訂婚了。

【我從沒見白若兮那麼生氣過，直接上去就給了一巴掌。】

【後來呢？】

【她氣哭了，走了。】

指尖右滑，我點進了周言對話框。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這兩天都沒有再回別墅裡。

往上翻，都像是我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周言，我做了午餐，這次手藝不錯，試試嗎？

【最近很忙嗎？

【嗯……今晚還回來嗎？

【好吧，我說啦，今天你的生日欸，我蛋糕買啦。

【生日快樂。

【……】

翻了幾頁，最後周言終於回了一句：

【你自己吃吧。】

不冷不淡，一如我們這三年的相處。

好友群裡又在說話了。

【不瞞你們說，其實那天我還看見周言了，他給白若兮買了個棕色小熊，在哄她。】

【難以想象他這人還會哄人。】

【沒想到吧，這麼多年了，他原來還喜歡著她。】

【突然嗑到了……那他的這任女友又該結束了。】

【其實周言這些年來找的女友，我見過好幾個，都和白若兮或多或少有些相似。】

【這次算是談最久了，有三年了吧，不過我沒見過，不知道是誰。】

我慢慢放下手機，想了很久白若兮的模樣。

中學時候的白若兮真的是個很乖很乖的女生，長得白皙又乖巧。

周言很喜歡她。

不過後來在白若兮生日那天，兩人鬧掰了。

隻因為周言當著所有人的面，送了她一條昂貴的藍寶石項鏈。

他說：「若兮，你提到過，很喜歡藍寶石的透徹。」

周言貴公子哥品行習慣了，他的話語裡或許並沒有其他意思，隻是純粹想送她喜歡的。

可他不知白若兮作為一個貧困生的心理。

班裡人竊竊私語，或是嫉妒，或是不屑：

「呃，看不出來她長這樣的臉，私底下這麼愛慕虛榮。」

「裝的唄，誰不知周少家境比她好千萬倍。」

那天過後，白若兮和他徹底掰了。

周言很不開心。

而在周言生日那天，我給他送了一個會唱會笑的兔子玩偶。

朋友看見了，勸我：「天啊，霜霜，這個很貴的吧？還是進口貨。

「別為他攢錢買啦，還不如給你自己多買幾件好看的衣服，你看你自己穿的……」

意識到說錯話，朋友話語戛然而止。

而我隻盯著我身旁空空的座位。

那一天，他沒有來上課。

2

我發了會兒呆，看著房間裡或是掛或是放著的各種各樣布偶娃娃。

很難想象，周言這樣冷淡寡言的人，會在屋子裡放各種小熊、小貓、小狗的布偶娃娃。

因為白若兮喜歡。

牆上西式宮廷般的掛鍾在滴滴答答轉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拿起手機想給他發消息。

想到周言不一定會看，猶豫片刻，才給他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

撥過去時，鈴聲當中顯示一張照片。

照片是黃昏的天空，夕陽普照萬物。

我盯著照片看。

林蔭樹旁，有一道纖細的身影，逆光而走。

很小很小，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可我一眼認出來那女孩背影是誰。

電話終於接通了。

周言的聲音裹雜北方冷風般：「有事嗎？」

我聽出絲縷不耐煩來。

我本來想委婉的話，在這不耐煩中，變得直接起來：

「呃……那個，周言，我們分手吧。」

對面的世界像被按下暫停鍵，好半天沒有聲音。

我沒有催問。

我聽見周言淺淺的呼吸聲，依舊沒有掛斷電話。

突然間，有一道清脆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啊，不好意思，周言，你在打電話嗎？」

那一句像是把他驚醒了。

電話裡傳來周言一個字：

「好。」

波瀾不驚，和他當時問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一樣。

我掛斷了電話，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這別墅裡頭，屬於我的東西也並不多。

反而是滿屋子的布偶娃娃顯得熱鬧得多。

我拿出我的行李來，慢吞吞開始收。

翻到一件藍色花邊裙子。

之前周言見我穿時，提到過一句「挺好看的」，之後我就經常穿。

不過他似乎也沒有再將目光多停留過。

又翻到兩隻超厚的襪子，像聖誕老人穿的。

因為怕冷，那時候我買了它來，穿了上去，卻發現穿不進鞋子裡，周言看著我笨拙的樣子，第一次笑得四仰八叉。

最後，我將目光落在角落一把琵琶上。

挺奇怪的，周言這樣看起來和傳統文藝搭不上邊的人，竟會喜歡琵琶曲。

於是我也買了它來，想為他彈上幾首。

不過可惜了，也從沒真的在他面前彈過。

如今的周言，似乎也不像中學時，那麼喜歡著琵琶了。

我好像總在錯過他最喜歡某樣東西的時候。

3

收拾完所有東西後，隻是裝了一個行李箱。

我有些累了，忍不住倒下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時，窗外夏日融融。

我揉了揉眼，隨意洗漱完，拖著行李箱出門。

迎面卻撞上一堵人牆。

我抬頭看。

周言正低頭看著我，眉眼深邃，冷白的膚色在光下似乎怎麼也照不暖。

看見我拖著行李，他僵了一瞬。

卻也隻有一瞬，他就繞過我，走進房門去。

夏日迎面撲在我臉上。

驕陽實在太熱烈，一點營造不出離別的氛圍來。

我呼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周言，再見啦。

「還有，祝福呀。」

房間裡，周言似乎很淺地笑了下：「嗯。

「也祝你早日找到下家。」

我應了聲：「嗯。」

周言微僵了下，隨即從我身旁擦肩而過。

踏出門口時，我的記憶有一瞬間的錯亂。

三年前，和周言偶然再次在私人會所相遇時，也是這樣迎頭撞上。

他低頭看著我，雙眸深過漆黑夜色，帶著永遠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當時我繞過他準備走時，他背對著我，淡淡地問：

「和我在一起嗎？

「不會虧待你。」

他確實不曾虧待我。

他時不時給我打的錢，足夠我再買一套房子。

就像昨天一提了分手，他很快又給我打了一筆不少的錢來。

現在想想，我甚至會覺得，我是不是沒資格提「分手」兩字。

因為，他也從沒說過，我是他女朋友。

我低頭看著被夏日反照得發亮的白色鞋尖。

良久，我問：「周言。」

周言在屋裡不輕不重地應了聲。

「如果我不需要你給我再打什麼錢的話，你要不要試試……繼續和我在一起？」

夏日的風帶著青草和花香，柔和吹過我的耳邊。

有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校園那會兒，滿是青春的肆意和灑脫。

良久，門關了上去。

我輕聲笑了笑。

搖了搖頭，終於拖動了行李箱。

4

我拖著行李，走啊走。

不想搭車，隻想就這麼走走。

走到一個拐角處時，又險些和人撞上。

對面卻很驚喜。

「鹿霜？」

我抬頭，看見一張清秀的臉，畢業好幾年了，卻仍舊滿是少年感的氣息。

「師兄。」

大學時的學生會會長許才川師兄。

他幫過我不少忙，一直待我挺好的。

師兄撓撓耳尖，有點發紅：「我正想找你呢，這不巧了。」

我微微一愣：「找我？」

「嗯。」許才川說，「夏柒月要結婚了，她找不到滿意的婚紗設計師，我推薦了你，她就想找你來談談婚紗設計的事。」

夏柒月也是我一個師姐。

我想了想，說：「好……嗯，是和師兄你嗎？」

變成許才川一愣，連忙擺手：「我和她不是情侶！」

「不是，我是問你們一塊兒過來嗎？」

5

和師兄約定的地點在一家餐廳。

許才川說大家很久不見了，一起吃個飯挺好。

點完了，卻忽然得知夏柒月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抱歉啊師妹，她來不了了。」

我搖頭：「沒事。」

柒月師姐從前也待我挺關照的。

許才川點了個番茄炒蛋：「這家的番茄炒蛋和別人不一樣，很好吃，鹿霜你試試？」

我盯著面前那盤番茄炒蛋，有些猶豫。

我正勺起番茄炒蛋，旁邊忽然走過一人。

是周言的好友林墨。

他先是看見了許才川，笑著招呼：「呀，許少，是你啊，好巧。」

我有些吃驚他們認識。

但轉念一想，許才川家境也是相當不錯的，他們這些貴公子哥彼此認識恐怕也不是什麼怪事。

何況大學時就在隔壁學校。

林墨又將目光轉到我身上，原本的笑臉頓時一僵，打招呼的話凝滯住了。

他雖沒有說出來，眼底的鄙夷卻展露無遺。

他是知道我和周言在一起過的。

他轉身就走：「慢慢吃哈。」

沒走兩步，他就掏出手機打電話，不知有意無意，聲音很大：

「周哥，是我，我就要趕過去了，等等我再吃啊。

「欸，嫂子也來了嗎？」

6

林墨徑直走去了三樓包廂。

還沒進門，他就笑著大聲說：「周哥，你知道我剛剛看見誰了嗎？

「我看見鹿霜了，你猜她在幹什麼？

「之前見她跟著你時，老裝得那麼一心不二，結果周哥你剛和她分手，她今天就又有新金主了！

「不過許才川也是沒眼光，看得上她這樣的人。

「在一樓吃番茄炒蛋呢！」

他說完話，這才看向周言。

從他進門開始，他就一直微微垂眸，右手按在酒杯上，舉著半天卻沒喝一口，讓人不知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