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墜海溺水的窒息感席卷而來,可我內心卻很平靜,平靜地感受著筋骨寸斷,丹田破裂的疼痛。
那冰冷的鱗片遮住我所有視線後,一股寒意直湧入體內。
隨之而來的是源源不斷的力量,和鋪天蓋地的血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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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到的記憶裡,老人還不這麼老。
他穿著玄黑的長袍,灰色的長發束著,坐在他高高的王座之上俯瞰著他的子民。
他是妖族之主,萬妖之王。隻是坐著,就能讓人覺得威壓不斷。
在他的領導下,妖族繁榮昌盛。
也正因為他的存在,妖族強盛,仙門衰弱。仙門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因此舉起正義之旗合力誅S他。
可,這到底是不是正義呢?
對那些無憂無慮生活在自己家園的妖精莫名被屠戮,是正義嗎?
為達自己目的,虐S立威,是正義嗎?
正義,從來不在人心,隻有與自身利益相同時,才是正義。
說到底,不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取了個冠冕堂皇的名字而已。
妖族所有能力強悍的都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S在了那場大戰。
就剩下那些弱小無力的小精怪們。
在仙門的再三逼迫下,妖王以自己心甘情願赴S換來了他們的生機。
可笑仙門卻怎麼也S不S他,隻能將他禁錮在深淵之中。
無能,偏生自視甚高。果真是仙門。
好在,他等來了我,我也等到了他。
此刻開始,接收了他力量和記憶的我,和他擁有了同一個目標。
屠盡仙門狗,以解心中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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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自身修為都給我後,日益衰弱的妖王不咳嗽了。
他的呼吸都慢了很多,慢到我每日都要探看幾次他是不是還活著。
「如今你得了我的衣缽,便是萬妖谷新的妖王。當務之急,就是你替我復興妖族,萬妖谷的位置還記得在哪裡嗎?」
「記得,晚輩不敢忘。」
「好,好。」
之後,他不再說話。
他的呼吸停止了,那雙攝人心魄的猩紅雙眼再也睜不開了。
我看著他的身體逐漸消散,直到鎖鏈落在地上。
跪在地上送了他最後一程。
「師傅在上,徒兒必定謹遵師命,振興妖族。」
將山洞用結界封存,我踏上了去往萬妖谷的路上。
途經一處荒村,恰逢暴雨拖慢了行程。我便在一間空屋住了下來。
當夜,門外就響起了陣陣哭嚎聲。
那聲似為女子之聲,幽怨,悽涼,聽得人毛骨悚然。
我被吵得睡不著,當下將門打開。
「要哭就哭,嚎什麼?很吵。」
一道紅影閃過,周身溫度驟降。
「仙門,又是一個仙門的人!納命來!」
紅衣女鬼張牙舞爪地衝我飛來,我喚來掌心雷打了過去。
「你打不過我,我不知道你經受了什麼,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你來傷我就不講道理了。」
那女鬼被雷劈過,倒地無法動彈。
空洞的眼中流出了血淚。
「道理?和你們這群狼心狗肺的仙門之人說什麼道理?都該S,都該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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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哭了半宿,索性我也不睡了,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聽她傾訴。
她怕是以為我要折磨她,大聲咒罵我。
之後又不再咒罵我,開始咒罵起她的丈夫。
那個為了修無情道,S妻S子證道的負心人。
「我為了他,和家裡斷絕關系私奔到了這,舉目無親。我至S都不明白有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可是他,為了修仙求道,居然S了我。
「若是隻S我,我便算了,這是我的命。為什麼要S我兒子?那是他的親生骨肉啊,他抱在懷裡,看著一日一日長大的孩兒啊!S之前,我兒還抱著他的腿叫爹爹,說他疼!這樣狼心狗肺的人,為什麼還可以修道,為什麼?」
女鬼想起兒子,哭得更是傷心。
「他為什麼沒有報應啊,為什麼沒有報應啊。」
「你為什麼要等天道給他報應?你可以成為他的報應啊。」
我從來不信什麼報應,什麼遲來的正義。
遲了就是遲了,再來也是變質了。
變質的食物吃了都會中毒,變質的正義也一樣。
我向她伸出手,看著愣住的她問道:「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屠盡仙門?」
她期期艾艾地伸出手,交疊在我的手上。
掌心一片刺骨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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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趕到萬妖谷的時候,谷中隻剩下數十個小妖。
我的到來,讓那些小妖精們惶恐不已。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如今還有仙門的人要來,明明自己的妖王已經……
我坐在妖王寶座之上,亮出了先妖王交給我聖令。
「我得先妖王點化,傳承了他的衣缽與責任。從今以後,我便是這萬妖谷的新任妖王。眾妖聽令,即日起,招收江湖上所有被仙門迫害過的人入我門下,我們一起,攻打仙門,討回公道!」
「攻打仙門,討回公道!攻打仙門,討回公道!」
小妖們附和。
招收無比順利。
多的是被仙門迫害過的人。
有如我一般遭人嫉恨暗算,毀去大半修為後驅逐出師門的散修,也有如燕娘一般被至親為證道S害的鬼修。
之前為了逃命四散的妖族也陸陸續續地趕了回來。
百餘年間,我帶著他們一同修煉。
萬妖谷荒廢了很久,久到整個谷中湊不出一株仙草。一柄好劍。
隻是我們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
反正總要有一戰,提前拿回我們的戰利品總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江湖的小門派都一夜之間被偷了家。
秉持著拿空仙門一針一線的原則,大到能提高修為的天靈草,寒冰石,有品級的刀槍劍戟斧钺鉤叉,小到廚房裡胖廚子手裡拿的斬骨刀,籠屜裡存放的半隻燒鵝,統統都被我們拿了回來。
小妖們很開心,這算是他們記事起,第一次在仙門手上得了便宜。
看著他們歡呼著在篝火旁跳舞,我隻是笑了笑。
隻是還不夠,這些東西,不足以抗衡仙門。
要想短時間大幅提升他們的作戰能力,天材地寶必不可少。
於是趁著天黑,我隻身潛入清陽宗的不傳秘地,墮龍湖。
那藏著整個清陽宗收集起來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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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龍湖隻是一個名字,並非湖。
而是一片密不見天日的山林。
山中多瘴氣,我用龜息功斂住了呼吸,封閉了五竅,借著月光進了密林。
一路上除了不好認路倒是沒有什麼插曲。
很順利地就進到了腹地,找到了那些被藏起來的寶物。
劍冢裡橫堆著數不清的寶劍,大片大片的月零花種植在一邊。
月零花,一株就可提升數十年功法,常人尋一株便是難得,在這兒卻像狗尾巴草一樣,遍地都是。
真是旱的旱S,涝的涝S。
我二話不說拿出虛納戒,將目之所及都掃蕩一空。
嘿嘿,得手速溜!
我跑出不過三丈就見數十團火球將我圍困起來。
「什麼人敢擅闖我清陽宗秘地!」
劍氣從身後傳來,我隨手從虛納戒中掏出一把寶劍,轉身格擋。
兩柄寶劍對撞,借著寒光,我們互相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來人看清是我後停止了攻擊,他執著寶劍不可置信地問我:「尋真,怎麼是你?」
「師叔,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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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小師叔,元祺。整個清陽宗唯一一個,我不討厭的人。
因為他和我一樣,不被宗門喜愛。
也正因此他的師兄們都出現在人前享受著無上崇拜,隻有他被扔在後山守著這些S物。
我和他的初次相遇就是在後廚。
彼時我因練劍太過投入,忘了用膳時間,夜半餓急了偷跑到廚房尋饅頭吃,手上都是剛挑破的血泡。
饅頭就血,我吃了一個半。
他巡邏至附近,聽見廚房有動靜衝了進來。
沒有賊子,隻有一個餓壞了的弟子。
饅頭太白,襯得它身上沾著的血那麼奪目。
他見到我慘兮兮的樣子,收起了劍,拿出他調配的藥粉撒在了我的傷口上。
「有點疼,你稍微忍一忍。」
他是唯一一個,會把人當人看的。
因為這久違的做人的感覺,我竟然哭了。
他手忙腳亂地哄我:「別哭別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這藥粉就是這樣的,但是藥效很好的,一會兒就好了。」
我咬著饅頭,狠狠咀嚼,壓抑著嚴重的酸澀。
「還是你師尊責罰你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回頭去找你師尊說說,好不好?」
他有沒有找到清虛真人說我不知道,我們隻見過一面。
且在不久之後,我就被逐出了師門。
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是在這種境遇下再次見到了他。
「你怎麼穿成這樣了,快回去換衣服吧,免得你師尊又來罰你。」
他不談我奪寶的事,反而關心我的著裝不符合宗門要求會被罰。
我苦笑一聲,回他:「小師叔,我被逐出師門,很久了。」
他啞然,之後一拍腦門:「怪我怪我,太久沒去前山,消息都落後了。所以你現在在哪兒高就啊?」
「萬妖谷。」
小師叔沉默片刻,將劍放下。拍了拍我的肩:「你定有苦衷,師叔就不問了。此地危險,以後……你少來吧。」
他轉身離去,絕口不提我拿走了他守護的寶物,他會遭受什麼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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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我拿回去的天材地寶,族中士氣大漲。
同時,萬妖谷復起的消息傳遍了仙門。
各大仙門都對我們不予以理會,覺得我們不成氣候。
無妨,山不就我,我就山。
我們從一個小門派開始攻打,每攻略一地便插上萬妖谷的聖旗。
每攻打一個門派,必讓手下一一認人,凡迫害過他們的,就地誅S。
未行惡事,願意繳械投降者,可洗髓後納入門派。
所S者十之八九,留下活口無一二。
短短幾個月,已經插了十二面旗。
萬妖谷的新任妖王心狠手辣的名聲也響徹江湖。
以萬合宗和清陽宗帶頭的仙門大宗終於意識到萬妖谷的厲害。
戰事從萬合宗宗主一紙認降書開始,徹底點燃。
那長得和聖女不相上下的女弟子高仰著頭,將認降書丟在我的腳下,言之鑿鑿地說隻要我們肯投降,便不對我們趕盡S絕,隻S我一人。
我將降書舉起,問門下眾人:「他們讓我們認降,降不降?」
「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