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丞相府的小姐,可是我自幼腦子不好,世人都笑我傻子。
我看上了當朝齊王,跟在他身邊好多好多年,可是他也笑我傻。
後來我尋得了良人,便不跟在他身邊了。
可他卻眼眶紅紅地拉著我:「小傻子,你怎麼不喜歡本王了?」
01
那日,丞相府外人聲鼎沸,掛著紅綢的馬車在府門外頭排成了一排。
我瞧見最前頭的馬車上,男人穿著一身華服,五官格外的俊朗。
旁邊的婢女告訴我,這是齊王要來丞相府提親了。
我開心壞了,拉著我的貼身婢女便匆匆往屋子裡走。
爹爹已經端坐在大廳內,神色似是有些復雜。
齊王哥哥沒有看向我,我聽到他低沉的嗓音:「丞相,本王想求娶相府大小姐。」
我一愣,待在原地。
可我是相府的二小姐呀,齊王哥哥莫不是記錯了?
「齊王哥哥,我是二小姐,大小姐是我長姐。」我站在一旁忙不迭地提醒齊王哥哥。
可他隻是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繼續看向我爹爹:「丞相,本王要娶的,乃是大小姐宋清婉。」
我有些急了,趕忙上前拉著齊王哥哥:「齊王哥哥,你怎麼能娶長姐呢,你應該娶的人是我呀。」
「明月,不可胡說!」爹爹怒聲喚著我的名字。
我顧不上生氣的爹爹,隻是眼巴巴地瞧著齊王哥哥:「齊王哥哥,是不是我前些天送給你的荷包太醜,所以你生氣了?你再給我些時日,我定能繡得和長姐一樣好。」
齊王哥哥終於看向我,隻是那眼裡很是冷漠,沒有半點感情:「二小姐,無論再有多少時日,你在本王心中都及不上清婉。」
他說完,動作很輕卻十分堅決地扒開了我的手。
我呆愣愣地站原地許久,直到爹爹在旁邊厲聲道:「翠竹,還不扶你們二小姐回院子裡!」
翠竹迎上前,我便被她拉著往外頭去了。
我忍不住回頭,齊王哥哥依舊背對著我,他的身形修長挺拔,像極了話本小說裡說的翩翩公子。
話本裡說,嫁給這樣的男人,定能幸福一輩子。
我衝勁上頭,甩開了翠竹的手:「齊王哥哥,若是你非要娶長姐,能否把我一起娶了?我,我可以給齊王哥哥當妾。」
沒等齊王哥哥回答我,爹爹便急急上前,一個耳光打在了我臉上。
這是爹爹第一次打我。
我自小便痴呆,娘生我時生了一夜才出來,接生婆說我在娘肚子裡待的時辰太久了,所以便痴傻了。
爹爹一直覺得愧對於我,自幼對我便是寵溺,連話都不肯說重幾分。
臉頰上是火辣辣的疼,我不知作何反應,隻是傻愣愣地看著我爹爹。
爹爹眼裡閃過心疼,卻又強忍了下來:「明月,回房!」
這一次,旁邊的小廝也上來了,拽著我往屋子裡走去。
離開大廳之時,我聽到了爹爹的聲音。
他說:「清婉曾說過此生不想嫁入皇室,齊王殿下,臣雖為清婉父親,卻也應下過不幹涉她婚事之諾。」
「丞相,若是本王能讓清婉自願嫁給本王呢?」
這是齊王哥哥的聲音。
後頭的,我便聽不清楚了。
我隻知道,齊王哥哥,是真的想娶我長姐。
02
晚間,爹爹來找我了。
他給我帶來了很多好吃的,往日裡我定是開心極了。
可是今日,我卻沒有什麼胃口,怏怏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我爹爹動作輕柔地替我敷著膏藥。
其實那巴掌根本打得不疼,回來時翠竹便替我處理了。
可是爹爹依舊很自責,絮絮叨叨地拉著我說了不少話:「明月,爹知曉你心悅齊王,可那是皇子,且不說我們能否高攀得上,就算入了那王府,此後你又該如何活下去?」
我聽不太明白。
嫁了人,我便是齊王哥哥的妻子,他定會待我很好的。
爹爹沒有解釋什麼,把叫花雞外頭的土輕輕地扒開,扯過了雞腿遞給我:「爹爹此生隻願你和清婉能找個普通人,和和睦睦地過完此生,便足矣。」
我拿著雞腿,悶悶不樂地咬了一口:「可是爹爹,隻有齊王哥哥不曾嫌我是傻子。」
我雖然是相府裡嫡出的小姐,可是我是個傻子呀。
我六歲那年才初現端倪,傻乎乎吃著牆角的老鼠藥。爹爹嚇壞了,之後便把我送到了一個神醫身旁。
我隨著神醫四處玩了幾個月便又回到了相府裡,神醫告訴爹爹,我天生便是如此,醫治不得。
爹爹不S心,十歲那年把我送到了學堂。
如我這般年紀,別家的女郎都已經學了四書五經、吟詩作畫,隻我還在努力地認字。
那些世家的少爺們瞧見我笨,便時常捉弄我。後來更是不小心,把我弄進了池塘裡。
他們在岸上嚇壞了,我在池中也嚇壞了。
我怕水,對水性更是一竅不通。
我連著嗆了好幾口水,感覺自己就要淹S在這水裡了。
就在這時,齊王哥哥來了。
他一躍而下,把我從水中撈出來。
他拿過了一旁的外衣替我披上,看向眾人,年紀不大聲音卻很威嚴:「恃強凌弱,便是學堂教會你們的嗎?」
從那時起,我便想,待我日後長大了,定要嫁給齊王哥哥。
04
在相府待了半月,我終究是忍不住從相府跑了出來。
相府後門有個狗洞,我無聊時瞧見的。
從狗洞出來,右拐三條街,便是齊王府的側門。
許是我常來找齊王哥哥,守門之人也見怪不怪了,我學著外頭討好相府小廝那般,把發上的一個簪子送給了那守門小廝。
守門小廝笑眯了眼,朝我指了個地方:「齊王此時想必是在屋中休息。」
我點了點頭,順著指的方向走去。
院中很多守衛,我記得初次來之時,還被守衛抓住弄傷了身子。
我爹爹來齊王府鬧過一次,說我心智不全乃是孩童,望齊王對我多加寬容。
後來他們進了書房,不知是談了何事。
出來時,爹爹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把我領回了相府,對著長姐說:「齊王心機深沉,日後你須得多加看著明月,不可讓她胡來。」
可惜長姐事務繁忙,看不住我。
齊王哥哥似也是怕守衛再傷了我,不好向爹爹交代,便吩咐了下去,若是我不胡來,便不必出手。
此後,我便成了第一個能夠隨意出入齊王府的姑娘。
大抵是有了這個殊榮,我一直覺著我在齊王哥哥心中一定是有位置的。
齊王哥哥的院子裡沒人,最中間的一間屋子搖曳著燭火。
我遠遠的便聽到裡頭傳來奇怪的咯吱聲,一並還有個女子的聲音。
我有些不開心,齊王哥哥房間裡怎麼能有其他女人呢!
我快步地走過去,氣鼓鼓地將門給推開了:「齊王哥哥……」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齊王哥哥全身赤裸地壓在同樣赤裸的女子身上,臉上滿是汗珠。他們的姿勢很奇怪,女子的腿還盤在了齊王哥哥的腰上。
「滾出去!」齊王哥哥瞧見突然闖入的我,對著我怒吼了一聲。
我的身子抖了抖。
卻看到齊王哥哥身下那女子抬起了頭朝我看來,她嬌笑一聲:「齊王,莫要和傻子一般計較。」
我愣住。
這女子,我見過。
05
那是前年的事了。
那時我還未及笄,便已然知曉齊王哥哥納了妾。
兩個月後,他們說,齊王哥哥的妾室懷有了身孕。
我問翠竹,有了身孕是不是就會有小孩子。
翠竹點頭,看向我的眼裡有些不忍:「姑娘,聽聞齊王極其寵愛那名妾室。倘若她生下的是兒子,或許地位還會更高。」
我有些開心,又問她:「那生下來的小孩子,會不會和齊王哥哥很像?」
我瞧見過齊王哥哥小時候,模樣俊逸。若是孩子像他的話,必定會生得十分好看。
翠竹點了點頭:「想必是極像的。」
那日,我拿著禮盒去了齊王哥哥府上。
那女子便是我那日瞧見的。
她是尚書府大小姐的表妹,以前常常和尚書大小姐一起欺負我。
我有些生氣,可是瞧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我又軟下了心:「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
女子瞧見是我,輕輕地冷哼了一聲:「我說二小姐,你這般執著於齊王又有何用,他根本就不喜歡你,寧願娶我這個庶女也不要你。」
我搖頭,氣鼓鼓地瞪著她:「你胡說,齊王哥哥定會娶我的!」
女子看向我的目光更鄙夷了:「若非你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齊王又怎麼會理會你。齊王待你好,不過是看中了你身後的丞相府罷了。在齊王心中,你就是個傻子!」
「不是的,你胡說!」我的腦袋嗡嗡地亂作一團。
我猛地推開了面前的女子,朝她大喊:「齊王哥哥肯定是喜歡我的!」
我分明隻是輕輕一推,那女子便倒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肚子滿臉難受。
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卻不想手腕被人狠狠地拽住,將我推至門外:
「宋明月,你鬧夠了沒有!」
我記得那一日,無論我如何解釋,齊王哥哥都未曾再理會過我。
他溫柔地哄著那個女子,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後來,那女子落了胎,更是盛氣凌人地找到了我,把我推下了河中。
我還記得,二月的江水冷得很,我泡了許久,才有人把我救了上去。
我險些丟了一條命,卻聽到齊王哥哥冷冷的嗓音:「二小姐欠柔兒一個孩子,如今便算是還回來了。」
長姐和爹爹大鬧了一番,齊王哥哥許是不想得罪爹爹,便允諾送走那女子,隻是沒想到,今日又瞧見了。
我呆呆地站在門外,不多時,齊王哥哥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他身量高挑,約莫比我高了大半個頭,此刻望向我,眸子裡帶著三分威脅七分冰冷:「今日之事,本王不與二小姐計較,還望二小姐也莫要胡言亂語。」
我更委屈了,眼眶裡都泛著淚:「齊王哥哥,我不許你再和她在一起!你說過會娶我的!」
齊王哥哥的神色更冷了,他說:「本王怎麼可能娶一個傻子!」
06
我被爹爹拽回了家。
爹爹罰我跪在祠堂裡,什麼時候反省好了,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我看著面前的蒲團,乖乖地跪了下去。
我看著面前的列祖列宗,腦子裡全都是齊王哥哥對我說的那句話。
他說我是個傻子,他不會娶一個傻子。
我沒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齊王哥哥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還記得齊王哥哥十五歲那年生辰,我從尚書府家的姑娘的口裡聽說齊王哥哥的娘親生了很重的病。
我便向爹爹央求來了百年人參作為生辰禮物贈予齊王哥哥。
那時的齊王哥哥拉著我,神色很是溫柔,他說:「明月,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
後來的幾年,我從家中給齊王哥哥帶了不少的東西。他偶爾也會留我吃飯,聽我絮絮叨叨。
我以為,齊王哥哥會一直待我這般好。
迷迷糊糊的,我在祠堂裡睡了過去。
次日,我長姐便來了。
她是我的長姐,年長我三歲,待我極好。
幼時曾聽她說過,她來自另一個地方,那裡的女子都很厲害,也不必拘泥於一個男人,甚至可以一輩子不成婚。
長姐也這般做了,她如今已然是二九年華,卻依舊孑然一身,甚至還當上了女官,推動了國政。
若要說我最敬佩之人,長姐必定是其一。
「又惑於齊王的美色被罰了?」長姐一來便拽著我的耳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長姐告訴過你多少次,男人不過是過眼雲煙,你就非得沉迷於情愛之中嗎?」
「疼疼疼……長姐,我疼……」我委委屈屈地護著自己的耳朵。
長姐哪哪兒都好,就是一身的暴脾氣。
許是我眼睛通紅,加之模樣實在太過委屈,長姐心疼地松開了手,卻還是沒好氣地瞪我一眼:「以後不許再去齊王府!」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我想,我應該是不願去了。
我仔細地打量著長姐。長姐的模樣和畫像上的娘親一樣好看,柳眉彎彎,膚如凝脂。
外頭的人都說,丞相府的兩位小姐乃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